挂断视频通讯后,容承绎独自在沙发上坐了良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安静的病房内只剩下时钟走动的“嘀嗒”声,容承绎仰头依靠在沙发背上,面朝天花板,手指修长的手搭在脸上。
过了很久,才听到容承绎自言自语般的呢喃声:“谈星云,你可真厉害啊……”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失眠了一整夜的谈星云就起床了,旁边床上的刘雯睡得正香。谈星云走到卫生间洗了个脸,抬起头看见镜子中的自己面容憔悴,眼睛下面是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像是从惊悚电影里面走出来的女鬼。
昨天晚上谈星云又做噩梦了,一如既往的是同样的内容,反复梦到她父亲纵身跳下楼的那一刻。
那个画面是谈星云永远也磨灭不了的记忆,似乎被深深雕刻在她的心脏上,只要有了一点刺激,都会浮现出来反复在梦中放映。
之所以称之为噩梦,是因为梦中的画面总会被她害怕恐惧的心理添油加醋描绘出来。甚至很多次谈星云梦到她父亲所站的楼下,是火焰滚滚的火海,明亮的红色照应在她父亲那张悲伤的脸上。
梦中是无尽的悲伤,那漫无边际的绝望将谈星云整个人都笼罩得密不透风,她一次又一次体验着那种绝望得看不到希望的痛楚。有时候谈星云明明知道是在梦中,却根本醒不来。
可能是昨天被容家人影响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谈星云脑子里全是容盛源看着容承绎时那阴冷决绝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谈星云第一次如此怀疑自己的想法,她曾经把满腔的怨恨全部归咎到容承绎身上,虽然知道她父亲的死也和容家其他人脱不了干系,但是因为接触不到容家的其他人,就只能让容承绎成为替罪羔羊,成为谈星云首要解决的对象,还对他起了数次杀意。
而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谈星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之前的想法太过片面,说起来容承绎也是当年绑架事件的受害者,还因此双目失明。除了几个被作为替罪羔羊的杀手进了监狱外,真正的幕后黑手还在逍遥法外。
她一定要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让那些陷害她父亲的容家人为此付出代价!
早上七点十五分,谈星云提着餐厅送来的餐盒来到容承绎的病房,屈起手指扣了扣门,谈星云用平淡的语气喊道:“容先生。”
等了很久,病房里才传来容承绎那几不可闻的声音:“进来吧。”病房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不是谈星云就站在门外,还真听不到容承绎的声音。
谈星云打开房门走进去,把吃饭用的桌子移到病床上方,然后将餐盒放在桌面上打开,再把餐饭和碗筷一一摆放整齐。
虽说容承绎受伤的右手腕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是他仍然总拿此当借口,死皮赖脸地让谈星云喂他吃饭,心中有愧的谈星云很少拒绝容承绎的请求。这次她理所应当地拿起碗筷准备让容承绎吃饭的时候,突然见双手在桌面上摸索着什么的容承绎说:“碗筷呢?”
这个疑问句其中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这次他打算自己吃饭了。
谈星云有两秒钟的怔愣,随即不动声色把碗筷轻轻放在桌面上:“右方。”
容承绎的手很快朝右边摸索去,拿到碗筷后开始默默用餐,也不像以往那样一个劲拉着谈星云说这说那。
安静的病房内似乎都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沉默中的两人显得有些尴尬,谈星云望了眼自己空空荡荡的双手,居然有些不习惯容承绎异常的举动,但她没有思虑太多,便说:“我先出去了,会有人守在门外,如果容先生有事找我可以按下你手表上的按钮。”
容承绎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那一贯扬着淡淡微笑的脸上尽显冷漠之色.
真是新鲜,第一次看到喜欢戴着假面具的容承绎露出这么真实的表情,难道是为了昨天和容盛源谈判的事情?谈星云暗想道,不过容承绎的内心世界和她无关,她只需要好好保护他的安全就行了。
这么想着的同时,谈星云已经走出病房。
左泊和刘雯各自擅长的领域和谈星云都不一样,所以他们的执行能力和打斗能力自然都没有谈星云强,来这里说得好听是为了保护容承绎的安全,实际上不过是打打酱油,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上场而已。不过除了保护容承绎的安全外,安德鲁也不会有其他事情拜托他们做。
于是从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二天开始,左泊和刘雯就各种游玩,几乎把本地的著名景点都去了个遍,过着和谈星云完全不同的悠闲生活。
谈星云从容承绎的病房里出来,本想直接去医院的食堂吃饭的,正好撞见准备外出的左泊和刘雯,就被拉着直接去往本地一家比较出名的特色餐厅。
“今天下午就好好放松一下吧,正好洗洗你昨天的晦气。”刘雯把一块烤肉夹到谈星云餐盘里。
左泊拿着烤肉的夹子晃来晃去,另一只手挠着脑袋思考着说:“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啊,就算这里不是中国,但是容家的产业和权势不是遍布世界各地吗?容盛源再怎么说也是容家目前的家主,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拘留了?”
“你也知道昨天的事情?”刘雯问,昨天她有事外出所以没有赶过去,只是听说左泊整整一天都呆在他住的那间病房里研究VN最新科技产品,一般沉迷在研究中的左泊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左泊做出一个特别夸张的表情:“拜托,我可不是聋子,那么响的枪声我怎么可能听不到?我还跑过去看了的,幸好星云没出什么事情。”
端起茶杯的谈星云手上动作一顿,冷淡的眼神瞥向一脸担忧的左泊:“貌似出事后我没有看到你的身影。”
左泊用干巴巴的笑声来掩饰他的尴尬:“你也知道我武力不行,根本打不过那些人,我躲在角落看到你平安无事进去容承绎的病房后,又躲回去了。”
“真是出息。”谈星云下定结论。
“胆小鬼,关键时刻都不知道帮一下忙,要是星云出了什么事有你后悔的。”刘雯用筷子敲了一下左泊的脑袋,后者连忙皱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捂着脑袋,随即刘雯突然想起左泊刚才的话,便严肃道,“虽说容盛源现在是容家的家主,但是大部分权利和容氏集团的业务都掌握在容承绎手上,容盛源不过是个虚有其名的空壳子而已,要是容承绎的力度再大一些,恐怕容盛源等人十天半个月都不能从警察局里出来。”
“你的意思是——”左泊蓦然瞪大眼睛,“他们进局子也是容承绎在背后搞鬼?”
“他只是推波助澜了一下罢了,真正原因还是容盛源的保镖太过无脑,居然在医院使用手枪,还打死一个人,即使那个杀人的保镖已经被捉拿归案,但是这个罪名终究还是会分一部分给容盛源,谁叫那是他的人呢?”刘雯摊手道。
左泊有意无意看了一眼几乎不怎么说话的谈星云,话中有话道:“我就说容承绎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吧,表面上和和气气看起来没有一点危险性,其实指不定在背地里做什么小动作。”
刘雯难得点头同意左泊的话:“我赞成你这句话。”
谈星云自然听懂了左泊的言外之意,说到底那句话还是说给她听的,但是她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如果想要查清楚当年绑架案的真相,接近容承绎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或许还可以和容承绎成为同盟,想必他也会非常期待找出当年顾杀手绑架他的幕后真凶。
只要是能还她父亲的清白,再危险又如何?
虽然谈星云心里是这样想的,当然明面上可不能说出来,只能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话音还未落下,突然察觉到异样的谈星云瞬间蹙起眉,眼神凛冽看向包厢里紧闭着的雕花木门,就在前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了外面有人在偷听时不小心碰触到门面上的轻微响动。注意到谈星云神色变化的左泊和刘雯立即会意,提高声量开始谈笑起来,同时眼睛跟随着谈星云小心翼翼向门口移动的脚步。
那个人还在门外偷听!
多年出任务经验让谈星云的直觉格外准确,她竖着耳朵悄悄听着门外那几乎没有动静声。右手轻轻伸进兜内握住藏于里面的一把匕首,闪烁着寒意的匕首举于头顶,谈星云左手握住门把手猛然将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预料中贴于门前偷听的杀手,而是一个端着餐盘恰巧路过的服务员,服务员被谈星云突如其来的开门动作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她手中刀面锋利的匕首,以及谈星云那充斥着杀意的脸。
“啊——”餐盘落到地上,服务员捂着脸惊声尖叫起来,尖锐的叫声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谈星云连忙收回匕首,转身关上包厢的门,左泊和刘雯都站在她身后。
“跑了吗?”左泊面色凝重地问道。
谈星云点了点头,走到原位置上坐下,拿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她的直觉告诉她,刚才绝对有人在门外偷听他们的谈话,只是为什么那个人居然跑得这么快?
而且包厢外面就是大厅,现在又是中午用餐高峰期,大厅里人满为患,如果一个偷偷摸摸的人靠在包厢门前偷听,难道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吗?
况且刚才她粗略地扫视了一圈,大厅里服务员众多,身着西装的餐厅经理也在收银台前,他看到了就不会阻止?
既然如此,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