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路派出所，审讯室。
笔录已经足足做了两个小时，医院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一个昏迷，一个重伤，负责审问的年轻警察敲着桌子，脸上神色十分严峻。
“你知道后果么？这么用啤酒瓶砸人，人要是死了，你就完了。”
余阳没有说话。
刚才一连串的审问让他渐渐的平静下来，在巷子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救姐姐是没错，那两个王八蛋也确实该死，但是不一定要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不然自己真要出了什么事情，那对于父母和姐姐来说，同样是一件终生都不会释怀的创伤。
刚才自己已经承认两人都是他伤的，按照自己上辈子摸爬滚打的经验，过当防卫的罪，是洗脱不了了，这还要看哪个瘦子被撞得严重不严重，不然自己实在不好脱身。
“我看你也是个大学生，怎么是个法盲呢？”年轻的警察有些痛心疾首道：“你这个情况，最少是五年，就算是他们有错在先，你这也是防卫太过当了！”
“哎，难道刚重生，就要到牢里呆几年？”余阳心中五味杂陈，他有些不甘心，五年，自己都二十多岁了，这几年最好的赚钱机会都会溜过去了。
“你在这里冷静一下。”年轻的警察看余阳不愿意说话，也不再勉强，起身走了出去。
“小阳！”
年轻警察刚走，余阳正担心着自己才回来就要坐牢，审讯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个有些沧桑但是坚毅的面孔印入了余阳的眼前。
“爸！”余阳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上一辈子，因为姐姐被人侮辱，余亚夫一直很自责，五十多岁的时候，老两口子就郁郁而终，想来，想来，余阳也已经有十年没有见到过父亲了，怎么能叫他不激动万分。
“小阳。你人没事吧？”余亚夫关切的看了看余阳的手臂。
余亚夫是早年的大学生，虽然已经快要五十的年纪，但浑身依旧散发着一股儒雅和刚毅之气。
老爷子大学毕业以后，分配到了一个专科学校教书，因为为人正直，得罪了当时的校长，结果干了十多年，工资福利一直没有涨过。余阳十四岁的时候，老爷子受不了这个窝囊气，干脆辞职，自己开起了书店。
现在出这么大个事情，他也有些忧心忡忡，对于这个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家庭来说，任何一点风浪都承受不住啊。
“爸，我没事。”余阳遮了遮伤口，愧疚道：“给您闯祸了。”
“傻孩子！别这么说，你做得对！”余亚夫怜惜的看着余阳，重重的搂着他的肩膀道：“小阳，你别担心，爸爸会想办法。要坐牢，爸爸帮你坐。”
“只要姐好就行。什么都值得。”余阳收起了情绪，笑了笑，他可不想老爷子为他担心。
“倩倩好多了，她在外边等着呢，想看看你，只是警察不让她进来。”
余亚夫没有半点责怪自己儿子冲动鲁莽的意思，他赞许道：“这次你做得很对，对付这种人，就是要这样，你放心，天塌下来，有爸给你顶着。”
“爸，天塌下来，儿子来顶！”
余阳有些动情道，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这种血浓于水的感觉，让余阳更加懊悔自己的冲动，开始的时候应该想个更好的方式来让这两个王八蛋受惩罚，不应该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话音还没落，负责抓捕行动的那个四十多岁的警察走了进来，指了指余阳道：“你可以走了。”
“我……我可以走了？”余阳大吃一惊。
余亚夫也在一旁觉得不可思议：“郑队长……我们家……”
“走吧，走吧。”郑队长摆了摆手：“龙全已经全部招供了，人是他撞的，啤酒瓶也是他砸的，按了手印。板上钉钉了。”
顿了顿，接着道：“那人没死，植物人，被砸的那家伙也已经招供了，放心，这个情况，不会判得很重，最多三年。”
“郑队长，人真的是我……”
“嘣！”
郑队长猛拍了一下桌子，拉下脸道：“你还想闹下去?非得两个人都折腾进去才罢休？我听说你才考上大学是吧？”
“恩。”余阳点了点头。
郑队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余阳一眼，道：“以后别冲动了，好好读书，别辜负了家里人希望。”
“可是……”
“不要再说了。”郑队长看了看余阳道：“你先出去，我和你爸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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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倩倩在派出所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余阳的手臂，父亲也从审讯室出来了，余倩倩要等龙全那边的消息，不能一起先回家，两父子只好先行回去了。
家，还是那个熟悉的家，爬满青苔的外墙和熟悉的老旧红砖小区建筑，让余阳感觉一阵亲切。
上了二楼，开门的那个妇人焦急的一把搂住了自己的儿子，眼泪吧嗒的往下掉着。
“妈，没事。我这不是安全了么？”看到母亲，余阳鼻子一算，差点也哭了出来，能让姐姐不出事，也能让父母不因为内疚而郁郁而终，这次自己坐多久牢，都是值得的啊！只是姐夫……哎……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这个传统的华夏女人忙止住了悲伤，端出来一个火盆道：“来，跨个火盆。万事大吉，万事大吉。”
饭菜母亲早就准备妥当，只是余倩倩和龙全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还是让母亲无比的担忧。
吃了饭，余阳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本来想上个网，找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方法赚点钱，救姐夫出来，这世道，有钱才好办事。可惜一进门，他就觉得自己错得有些离谱了。
“九八年，全国有几个家庭有了电脑呢？”
刚要出门，余阳听到屋外的父母在小声讨论着什么。
“按照郑队长的意思，人我上午就找到了，两家的亲属都找到了。”余亚夫眉头紧锁的抽着烟：“只是价格有点贵。”
“要多少？”母亲焦急的问道。
“重伤的那个三十万，断腿断胳膊的十万。说有了钱，就让自家男人帮着说话，不追究这事情，还说反正他们不坐牢也会祸害家里，还不如送个人情，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四十万？！”余母吃了一惊，对于这么一个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家庭来说，九八年的四十万，可算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我打算把店子给当了。”余亚夫掐灭了烟，斩钉截铁道。
“那也只能当个两三万啊。人家要的可是四十万。”
“四十万也好，四百万也罢，龙全这孩子是因为我们才出事的，我们不能不管这事。”
“这个我知道，可是四十万。”余母忧心忡忡道：“这……这到哪里想办法去啊？”
“要不……”余亚夫商量着道：“干脆把这老宅子给卖了吧。”
“这可是祖上留下来的……”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余母自然有些不舍，况且，卖了房子，一家人又住哪里呢？
“顾不上那么多了，唉。”余亚夫重重的叹了口气。
“也对，救人要紧啊。不能把孩子这半辈子耷拉进去了。”余母也不再多说，刚要起身去倒茶，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余阳，余阳。”
“谁呀？”余亚夫起身开了门：“是小雅啊，来，来，进来。”
“小雅？张雅文？”
房里的余阳心里一阵狂跳，上辈子，张雅文为了要嫁给自己，和家人都闹翻了，只是最后因为余阳实在不忍心，这么个漂亮姑娘跟自己这么一个零时工，还要照顾一个痴痴呆呆的姐姐，吃苦受罪一辈子，所以狠心和她断绝了关系。
张雅文后来一气之下，再也没有再见过余阳一面。
这辈子，再遇见，还会是个悲剧吗？
“不会的！上辈子为了照顾精神恍惚的姐姐，自己没有机会找过女人，这辈子，是我余阳的，我就一定要抓在手里！”余阳狠狠的发誓。
“余阳！！你没事吧？”
还在发着愣，扎着一个马尾辫，一身学生装扮的张雅文，气喘嘘嘘的跑进了房间，修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着，脸上红得跟个桃子一般，十七岁的年纪，身材已经十分高挑，身上既有少女的无邪又散发着女人的味道，难怪很多校外的小**喜欢来学校看她。
“呀！你的手！”张雅文不由分说的坐到了**边，细细看了看，眼泪婆娑道：“痛不痛？都流血了。那些坏人！！不得好死！”
说完，这姑娘居然鼓着嘴巴“呼呼”的帮他吹着伤口，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的疼痛一般。
“没事。”余阳看着这个焦急又可爱的姑娘，心里一阵感动：“皮外伤，我姐给我包扎过了。”
“要不要我妈去看看吧。”张雅文急切道：“我妈治疗外伤很有一手。”
“不用，不用。”余阳呵呵笑道：“我姐姐也是和你妈一个医院的不是？也算是优秀护士了。”
“姐姐人在哪里？”张雅文看了看房外：“她人还好吗？”
“好，只是受了点惊吓，已经没事了。”余阳亲昵的拍了拍张雅文的脑袋，正要问她喝不喝水，忽然看到了张雅文口袋一大叠红红绿绿的东西，上面印着一个男人的脑袋，像是一个什么入场卷。
“这人似乎自己见过。”余阳抽了一张问道：“这是什么？
“哦，我妈一病人给她的，那人是电视台的，听说我喜欢看《欢乐大本营》，就送了这票给我。”
张雅文把十来张票全部抽了出来道：“不过可惜，这不是《欢乐大本营》是一个叫什么《音乐讲堂》的节目，明星我也不太认识，香港的，叫什么谢霆丰。”
“谢霆丰？”余阳恍然大悟，难怪眼熟，原来十八岁的谢霆锋长得这么正太。
“谢霆丰十六岁出道，被嘘了整整两年，一直到九九年才以为《因为爱所以爱》《谢谢你的爱１９９９》大红大紫，而今年还只是九八年，这哥们还在挨嘘的阶段呢！”
想道这，余阳心里一阵狂喜，问道：“我可以去么？”
“当然啊！”张雅文纳闷道：“这人不出名，也没有什么好听的歌，怎么，你喜欢他啊？”
“就是要不出名，出名就晚了！”余阳兴奋的坐了起来，打开房门，冲着正闷头抽烟的父亲道：“爸，房子别卖了，让我想办法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