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好意思,迟到太多,网络坑完爹又坑妹,在心里无数遍地骂娘,终于上来了……)
“林嬷嬷这些年身为一房管事嬷嬷,想必好处捞了不少,尤其是这尚礼房,老爷要置办些什么都由林嬷嬷去处理,中间的油水,林嬷嬷想拿出来分享分享么?”宁婠的说话声很低,几乎是贴着林嬷嬷耳根子说的,语气更是拿林嬷嬷当蚂蚁一样捏着。
说起宁婠的脾气,还是能屈能伸有着些火候的,该隐忍的时候天大的事压在头上都顶得起,但一凡得了势,便是个狠角儿。
四夫人身旁的两个一等丫特色迥异,宁婠爽朗泼辣,是个办事儿的,宁婉体贴细心,是个伺候人的。
四夫人得了这俩丫头,刚嫁进熹宅时,在宅里可谓风光大盛,既绑得住老爷身心,又笼得住各房下人,所有人都明眼儿指着说,这四夫人绝对是顶替前大夫人为正妻的不二人选。
然而,四年前,熹宅的就像遭了诅咒一样,各主子死的死,走的走,贬的贬,这风光不可企及的四夫人突然之间跌落云端,连平日倍受冷落的二夫人都不如。
怨天由人,她怨了四年,如今带着这怨,刚一翻身,马不停蹄立马翻起旧账。
林嬷嬷听了宁婠的话,神情一滞,戒备地看着宁婠。
宁婠笑了笑,又低声道:“林嬷嬷这一下午都在福宴阁伺候,怪不得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就实话说给嬷嬷,三夫人被关了禁闭之后,老爷揭破了二夫人的事,林嬷嬷想想,若不是得了老爷的许可,奴婢怎可这般放肆?”说到最后“放肆”的时候,宁婠露了一个娇柔可爱的笑,更显出她此刻毫无忌惮的“放肆”。
林嬷嬷的眼偷偷越过宁婠望向了妯妍,她所有的差办都是由妍姑娘交待下来,中间即便有油水回扣之类,也是得了妍姑娘默许就此揭过,假如真要被揪出小辫儿来的话,妍姑娘都难保,何况自己?
林嬷嬷倒也懂得唇亡齿寒的道理,妍姑娘要是落了陷,他们这一帮子下人都要跟着倒霉,所以她必须征求妍姑娘的指求。
宁婠与妯妍同年,月份稍大于她几个月,许是从小就被严加调教,宁婠的细密心思丝毫不在两世为人的妯妍之下,这会儿看见林嬷嬷望向妯妍的眼神儿,也不回头看看妯妍什么态度,径直冷嗤道:“林嬷嬷可想清楚了要不要跟奴婢去见四夫人,夫人正等着呢,怕没什么耐性了。”
林嬷嬷蹙了眉头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忽然便听妯妍一口淡然语气道:“林嬷嬷,既然四夫人今儿非见你,你便去走一趟,好歹也是咱们的主子,叫主子等半天,是下人的罪过。”
林嬷嬷这才应道:“是,老奴马上去见四夫人。”
宁婠与妯妍擦肩而过之际,四目相望,从妯妍平淡的脸上竟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自二夫人的淑湘居出来,妯妍便了然自己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而且还跑到对手的棋局中将了自己人一军,这个结果叫妯妍好是懊恼。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先一步看一步,不管怎么说,至少二少爷的命保下来了,这已是最大的安慰。
四夫人掌权,然后一一来对他们进行清理,是妯妍预料中的事,她没想到的是,四夫人的手段居然来得这么快,手里主母的那个锁箱还未拎出几斤几两重,就急急地挑衅寻事来了。
也好,她管人管事三年,心里其实早就对二夫人四夫人联合起来针对三夫人的那些卑鄙手段心生不满,既然刚才一着错压了二夫人,且将错就错,看看这整个熹宅,究竟能成为一个熹宅大丫鬟的地盘,还是一个卑微四姨太的地盘。
她是熹宅大丫鬟,老爷吩咐下来的事不在少数,就拿这次大夫人祭礼来说,从头到尾,老爷指定了让她来操办,中间来来往往的物事杂如牛毛,而每一个物事落到具体的丫鬟仆嬷手里,又是另一番景象,她不能亲力亲为,事必躬亲,难免有些疏漏的地方。
再者,妯妍加上前世的经历,做事管人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该放一放就放一放,睁眼闭眼间,效率便能提高,而做为管控大局的她,只要把握住事情的平衡尺度就好。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尤其是掌了权当了主母,又心有不平妄想一手遮天的,就专门戳着这些不能上台面只能暗地里使手的事儿做文章,其实这些事儿不说本无事,可一旦说了,便成了大事儿。
四夫人懂账,而且精通,拿到账簿盒的时候,她就比对了这次祭礼的银钱出账和货品入账,以她所了解的市场价格,完全不相符合。
且不说那些七七八八布置宴厅祠堂的祭品收支差额达到几百两以外,那一笔最大的“凤索钗”的万两支出,绝对是一笔坑账。
“凤索钗”曾经一天最高的演出费是三千两,虽然“凤索钗”从未应邀上门演出,但即使是上门,也不至于有七千两之差。
四夫人认为,妯妍愿意出这么多钱去请“凤索钗”,固然老爷的要求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她自个儿可以从中捞取很大一部分回扣,再加上身旁一些亲信丫鬟仆嬷,扣除给雪毓苑的额外佣金,这中间的差额分摊到每个人,数值绝对不小。
她知道老爷很疼妯妍,若是小打小闹兴许不会追究,但若是几千两大的单子,老爷心里再不忍,当着全宅近百口下人的面儿,他也不能不杀鸡儆猴。
如此一来,这熹宅便再无人敢跟她作对了。
林嬷嬷跟着宁婠来到尚未恢复四年前玲珑壁阁旧貌的影梅阁小院前,凝重的神情又重了几分,连带着脚下的步子也仿似加了条锁链,沉重地迈着。
影梅居小厅已经掌灯,宁婉在一旁端茶伺候,听喏、呓呶在内屋整着厢房,暂且不在小厅。
四夫人手里捏着一册账簿,翻看得甚是仔细,直到翻完最后带字的一页,缓缓抬起头,清泠的目光投在林嬷嬷略微苍白的脸上。
她将账簿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唇边浮起一抹笑,问道:“林嬷嬷,你在尚礼房几年了?”
林嬷嬷不敢抬头,回答:“好多年了,大约五六年吧。”
“什么时候升做的管事嬷嬷?”
林嬷嬷咯噔一下,回答:“三年前。”
“三年前,”四夫人眯了眼细细回想,“该不是妍丫头刚进宅那会儿吧?”
尚礼房管事本来是轮不到林嬷嬷的,而是另一个年岁比她大,更懂得悉心调教丫头的李嬷嬷,妯妍被老爷买回来以后,老爷为把妯妍教得更像一个大宅的丫鬟,便让李嬷嬷从尚礼房撤出来调去二少爷的碧琼轩,但其职责不是伺候二少爷,而且管教妯妍。
因此可以说,李嬷嬷是穿越后妯妍的奶妈。
由于这个原因而当上尚礼房管事嬷嬷的林嬷嬷,心里有些把妯妍当成自己的福星,三年来,看妯妍越来越能干,更是巴不得往她身边靠。
林嬷嬷也是个内宅的老人了,听四夫人这么似有若无的一句话,心里头便知道四夫人是要拿她和妍姑娘过不去了。
“四夫人,”林嬷嬷很想维护妯妍,她是她三寸庙里的菩萨,损了自己也不能损了她,“老奴自知有罪,老奴愿意把所有的积蓄拿出来充回账簿,就请夫人饶了老奴这一回,以后再不敢了。”
四夫人闻言只是干干笑了两声,“充回账簿?你以为贪了主家的钱财充回去就完了,这么说来熹宅岂不成了你们这些下人的储蓄罐,想要的时候拿一点拿一点,嗯?”
林嬷嬷心肺俱惊,“噗嗵”跪地,“老奴该死,老奴不会说话,老奴自个儿掌自个儿的嘴。”说着便自己甩起自己耳光来。
宁婉一旁看得直皱眉头,想去劝住但一看自家小姐这般森冷脸色,俏脸微白,生生将要劝慰的话咽了回去。
“好了,住手吧,”直到林嬷嬷两块巴掌肉红胀如熟肉,那嘴角的血浑浊地流出来,四夫人才淡然喊停,“说,你们从支取的账款里拿了多少?”
“老……老奴不记得了。”这具体的数字,她可不敢说,不是说有多么大,只是不管是从买东西得来的回扣,还是从买货商处衍生出来的别款,下人们之间暗通的潜规则:只算计自个儿的利钱,总钱不能问津。
所以林嬷嬷即便知道,她也是不能说的。
四夫人突然将那账簿在桌上狠狠一甩,厉声道:“你不记得?好你个不记得,那本夫人就给你算算,就今儿这一天的祭礼,你们总共贪了宅子几两几分几厘。
纁珓香,五百束,二百五十两,实际市价三十五文一束(百文一两)
琉璃香案,五台,一千三百六十两,实际市价二百一十两一台
青铜香炉,十鼎,一千一百两,实际市价九十两一鼎
紫檀香合,两百合,四千五百五十两,实际市价二十一两一合
……”
林嬷嬷听完四夫人报的这一连串物品市价,满目惊愕地望着上面坐着的四夫人,她觉得此刻的四夫人不像是大宅里整日沉浸于家财计较的姨太太,反倒更像点墨染于胸襟怀山卧水的英才女主。
四夫人终日不出宅门,那些具体的市价行情,她从何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