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过了多少时辰,四处寻找的人依然是没有苏秦的任何消息。天色也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昏天暗地起来了,好似风雨欲来。可在一无人问津的树林隐蔽处,女子终于缓缓地苏醒过来。当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已有了黑夜之意,而无人密林中甚至有些恐怖。不远处的男子见她似乎有了动静,于是紧张地跑了过去,
“苏小姐,你终于醒了……感觉还行吗?”
刚有些感知的苏秦闻言不自觉地眯着眼望去,旁边好像是一身粗布衣、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莫轩,他背着竹篓,不仔细辨认还真是认不出。她感到有些奇怪,像这样的大医馆还需要大夫亲自上山吗?
“嗯,是这样的。我今日上山采草药时发现你昏迷不醒,仔细检查才知道右大腿轻微骨折了,而我也只是止住了其它处擦伤的血液。”
白莫轩见她沉默不语,怕她误会自己别有用心,便一五一十地回答。而苏秦听此言语,只是苍白无力地咧开小嘴乐了乐,小心地转过身躯轻轻地动了动,只下意识惊呼:
“好疼……”
焦急的白莫轩立即上前几分查看,忙道:
“别乱动了,还是先休息为好。”
苏秦自然知道他的好意,不过天快大黑了,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自己又实在是担心齐府和苏府的人员全部都出动来寻找自己。她在思绪中逐渐变得愁眉苦脸,并不想让其他人为自己一直担忧。白莫轩一边整理着草药,一边关切地打量着她。他自然明白她的心思,又沉吟了一会儿,冷不丁地又试探着问:
“苏小姐你如此着急,那等会儿我……背你下山,可以吗?”
背下山这个建议其实是挺不错的,可是苏秦虽说生在二十一世纪,倒还真没有和男子有太多的肢体接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白莫轩见她又沉默了,于是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脸色绯红一片,
“是我太过唐突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太麻烦你了。”
尴尬的苏秦摇了摇头,其实还有别的原因。从前的她重力大,没有几个男生敢尝试的,所以听此反应也比较大。
“医者父母心,更何况,救死扶伤是天经地义的……”
白莫轩痴痴地笑了笑,压抑住内心的腼腆,像是发表感言似的,义正言辞地说了一大段话,却没有任何的行动。就在苏秦都以为他是光说不做假把式了,他却轻手轻脚地扶起了苏秦,又双手用力往后背上提。
苏秦一下子落入了他宽厚的肩膀上,她虽紧紧俯卧着,却仍挡不住钻心的疼。哪怕白莫轩如此心惊胆战,山路还是颠簸得厉害。她实在是疼痛难忍,只得试探地挽住他的脖颈,心里有那么一丝的感动环绕。
从小到大,她得到的疼爱真的太浅,就连一丝一毫的关心都要小心翼翼地去维护。而此刻,苏秦觉得是值得的,哪怕只是个未谋几面的陌生人,都让她那么心安。白莫轩被她环颈后明显僵了几秒,又掏出了早就备好的手电,缓慢前行。
可谁也不知在那树丛里,一双毒辣的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预示着的危险也慢慢地降临。只见那隐藏极深的短尾腹突地从斜面朝白莫轩突地袭来,并准确无误地咬住了他的小腿。它本就极度聪慧,尝到甜头后,又急速地逃离了。
痛苦的白莫轩紧咬住下嘴唇,只觉得像针扎一样疼,顺势就软弱地倒在了地上。而那受蛇毒的小腿瞬间就肿大了起来。苏秦见此非常惧怕,但还是强迫自己必须镇定下来。她细细回想曾经阅读过的野外求生经验,一把当机立断地撕掉了衣袖,又移步前去紧紧地缠住了白莫轩的大腿,不让毒素继续蔓延。
…………
…………
蝉声正在无情地叫嚣着,点点萤火也在讽刺着懦弱无能的苏秦。她禁不住惊吓,泪水更加地模糊了双眼,可也只得无助地摸索着。苏秦使劲地撑着头,又举着手电往外空不停地晃动,大声喊道:
“救命……这里有人受伤了……”
或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的声线一度嘶哑后,前头终于有一女子听到了呼声寻来。那女子不似寻常女子的娇小玲珑,反而人高马大。她目光精悍,只是大致一望,便了解了情况。只是在扫到白莫轩青紫的脸时有了几分慌乱,
“白莫轩?怎么会这样!”
而苏秦并不知道他们是相识的,只是颤颤巍巍地望着她,像是看到了希望与光明。
“好了,小姐你别怕,我都明白了。不过,你还得再等等。”
女子仔细检查了两人的伤口后,说完又扔下了一把随身携带的小刀才跑了出去。等她归来时,便带了不少帮忙人。那女子觉得这些男子多有不便,竟一把抱起了苏秦,又请求其他人扶起了白莫轩,才紧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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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苏秦等人终于慢腾腾地归来时,苏府却仍然是灯火通明,府中丫鬟管家十分焦急,如坐针毡。苏巧儿眼尖,老远就发现了受伤的苏秦,心急如焚地带着人跑了过去,
“小姐……你没事吧?”
狂风下的苏秦抹了抹凝固的眼泪,见全府上下都在等待着她的归来,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女子成功地把苏秦交接给了其他丫鬟后,又张嘴安慰苏巧儿道:
“姑娘你别急,这位小姐的伤口已经清洗过了,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需要好好休养。”
苏巧儿闻言,上前就鞠了三躬,感动流涕。而女子忙摆了摆手,快速地拉住了苏巧儿。这大拜她自感受不起,况且苏秦也不完全是由于她,既然她的伤口已经处理妥当,应该不会再有事,于是决定明日再亲自上门来检查。
苏秦点了点头,心存感激,望着潇洒的女子,却又回想起身中蛇毒的白莫轩,有些请求地开口,
“姑娘,不知道白大夫的蛇毒能不能救治?”
女子拍了拍她的肩头,惊讶地挑了挑眉,满不在乎地道:
“这你放心好了。”
她推辞了苏管家的执意相送后,潇洒离去。而苏秦望着女子的背影站立良久,只是默默地静静感激。后来又在苏巧儿的劝解下,方才回到小院歇息去了。可她左眼诡跳,又突地回想起今日的场景,略微感觉不对劲,可是自己也说不清楚。于是问道:
“巧儿,不知齐府齐柯扬那边如何?”
苏巧儿闻言撇了撇嘴,不满地道:
“小姐你怎么还关心他那个罪魁祸首。”
其实苏秦虽知道是齐柯扬那个臭小子的过错,可他毕竟也不是故意的。她实事求是地回想着,自己也想不懂为何会替平时讨厌的他开脱罪责。
“刚才已经通知齐府了。”
苏巧儿郁闷地回答道,后一秒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不禁笑出了声,
“不过,我听说齐少爷领受了几十军棍,现在还在齐府罚跪呢。”
打板子与罚跪,这不都民国了吗?苏秦十分惊诧,平日里齐单浩虽然疼她,却不会因此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那么狠心吧。不知为何内心还是略微有了点担心,又心不在焉地扒了几口米饭,味同嚼蜡。内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于是开始动弹起来。苏巧儿慌忙走了过去,一把按住她,
“小姐,你想干嘛?有事招呼我一声就好了。”
“那好,把刚送来的轮椅给我安放好。”
苏秦指了指庭院外,脸色苍白。苏巧儿虽不明缘故,还是照做了。于是苏秦安稳地坐上了轮椅,指挥道:
“巧儿,快推我去齐府。”
“小姐,你别开玩笑了。你看外头这都变天了,可能是要下大雨,况且你腿脚又不便,还是别出门了。”
诧异的苏巧儿立马拦住她,满脸不情愿。苏秦却握住了苏巧儿的双手,诚恳地盯着她,
“不行,巧儿,我知道你为我着想,不过还是叫上徐师傅开车,我必须去一趟才安心。”
而苏巧儿见说不动她,在一旁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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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沉的天空早已经受不住乌云密布的压力,天雷滚滚已预备很久,闪电也呼之欲出。刚出行不久地卡车在暴雨地冲刷下,早就面目全非了。几人闭口不言,沉默异常。不多时,卡车一停,苏秦便在苏巧儿地搀扶下踏进了从未涉足过的齐府。
齐府管家尤为诧异,只得慌慌忙忙地带她去了侧院。还未到达,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十分刺鼻,远远地看见齐柯扬后背早已血迹斑斑,可挺拔的身躯还依然跪在了雨地里。
苏秦立马在轮椅的加速推动下,迎面而去,一手快速地扶住他。齐柯扬抬头一望,眼神柔和与歉意尽显,
“疯丫头,对不起,你没事就太好……”
可他的一句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就往后栽去。
“快送他进屋。”
个子较小的苏秦拽不住他的身躯,变得急不可耐。齐管家闻言僵持不下,却并不动弹,这齐府又不是自己当家,没有老爷的允许,他当然不敢擅自行动。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牵连到你!”
苏秦又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嘱咐。而齐管家仍旧犹豫不定。于是她也不顾风雨地收了油纸伞,这才发现齐柯扬已浑身湿透,脸色发白,便又上前弯下腰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会这么烫?齐管家你赶快去找大夫来。”
一旁的齐管家见齐柯扬情况不对,还是剁了跺脚跑了出去。稍后齐柯扬便在院内其他下人的搀扶下进了屋,苏秦等下人帮他换洗衣物后就坐在了床头,指挥着苏巧儿的降烧工作。
“快,他额头上的毛巾应该换了……”
“你们先放一片姜在他嘴里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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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不是我……”
苏秦听他嘴里一直喃喃有词,便凑近细听了一会儿,不过他说话模糊,因此全都听不分明。于是她有些担忧地凝视着齐柯扬,可他倒是顺势拽住了她的手。苏秦使尽了力气,还是没挣脱开。真是刚出狼口,又入虎穴。这个臭小子,还敢趁机占自己的便宜。
不多时大夫急匆匆到屋,床沿上的苏秦也欲退却几分。可齐柯扬仍然紧握着她的右手,没辙的苏秦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床边,而老大夫只好在另一旁为他号脉。
“怎么样了,大夫?”
老郎中沉思了一会儿,又抚了抚花白胡子,语气沉重,
“齐少爷本来只是伤口感染,可没想到引起了头脑发热的旧疾,或许会……”
苏秦迫不及待,下意识地望着他,等待结果。而老郎中瞥了她一眼,虽不忍心道出真话,却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怕会变成……痴呆儿。”
迎面而来的齐管家闻言,刚端来的熬好的中药也哐当一声,人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