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初升的时分,街市上人来人往,拥挤不堪。此江南之地也真不愧是水光潋滟之美地,除了有许多传世的佳话美谈,这类的风光也是世间少见。
酷爱自由的苏秦约了不少的狐朋狗友一起穷游各地,梦想着翱翔世界。只不过到了这太湖之地,竟才唤起了内心深处的一丝熟悉感。她自顾自地用单反不停地摄影,欢喜之际,便没发觉危险竟然一点一点的临近。
直到那滑板上失控的大男孩朝她猛烈地冲来时,来不及躲避的苏秦也只有一声响彻云霄的惊叫才恰好配合着落水的时速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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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四年,江南苏州繁华如初,商业在新政策的领导下,迅速发展。城中百姓也欢乐无限,仿佛从未经历过战争的萧条。而掌握丝织业命脉的苏家因大破外企洋布,更是名声大噪。
可今日令百姓纷纷津津乐道的却不是这些传奇霸业,他们走街串巷,不停地诉说自己亲眼目睹奇闻趣事,且乐此不疲。
正午时分,苏家的痴傻大小姐苏秦不堪退婚之耻,为情自杀。本是豆蔻年华,逝去的生命当然令人惋惜。但更为奇怪的是,落水后被打捞起来的苏家大小姐本来已经气绝身亡,竟又被跳水相救的乞丐一吻亲醒。
这可真谓是天下奇事。
此时苏府之中各类医者来来往往,丫鬟小厮也争露头功,如辛勤的蜜蜂采晾花粉般忙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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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秦再次醒来时已不如往常般那样浑浊的目光,她轻轻地揉了揉眼,正欲大声控诉男孩的过错,并且暴打他一顿时,却发觉此地并不熟悉,甚至于有些奇特。于是只好抑制自己尽量先平静下来。
“小姐,你可终于醒了。真的是急死巧儿了……”
不知从何处冒来的一青衣女子,起先本没有任何动态的痕迹,只是在苏秦睁眼的一瞬之间便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欢喜若狂。
苏秦被她的突如其来吓了一大跳,又愣了愣,缓和过来才开始上下打量着她。女子拥有一头乌黑柔软的长发,并且扎着两根又粗又大的辫子,雪白的瓜子脸布满了喜悦,细长的眉毛下闪动着那双灵动发亮的眼睛。
这周遭的一切都让苏秦不知所措,她认真地摇了摇头,奇怪的女子,陌生的房间。而自己此刻不是身处太湖旅游吗?掉水之后不也应该在临近的医院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地方?
苏巧儿见她又呆滞着思虑,便有了些郁闷。谁都知道,自从苏秦在十岁时经历了一场大事故后,她的大脑便受了严重的刺激,行为举止逐渐变得诡异无常,成了众人所说的痴傻儿。
苏秦盯着纱帐,猛地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仍然处于不可置信中。她有些无奈,见惯了这些不可能的故事场景,没成想自己竟然可能是穿越了。而没听到苏秦言语的苏巧儿,又有意地盯着她瞧了瞧,见她对自己莞尔一笑,这才恍然大悟。
“小姐,真是太好了。没想到你的痴狂症终于痊愈了,我必须去告诉老爷这个天大的喜事。”
还没反应过来的苏秦,只见着丫鬟风风火火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思。她环视着屋内所有的装饰堂皇,墙面白漆油光,还有复古台灯闪烁光辉。这屋内的摆设一件一物都是现代气息十足,于是便暗自猜测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民国时期,曾通读过历史的她对这判断坚定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不多时,苏秦正暗自揣摩着未来的担忧时,却见房间门前突地进了一位中年男子。他步履缓慢,又长得慈眉善目,眉眼之间给人一种温润的感觉,不难看出年少时的风流倜傥。于是她便凭着猜测,小声地道:
“爹?”
男子听此不在意地笑了笑,上前仔细地探了探她的额头,温言细语,
“秦丫头,我是齐叔,看来你果真是失忆了。”
苏秦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点头示意后,又假装转回哭丧的脸。两人本就相对无言,又尴尬地过了一刻钟后,一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子才远远地朝她喊道:
“女儿,我的宝贝女儿你终于醒了。”
不外乎这样厉害精明的大商人,面对此情此景,竟也老泪纵横。苏秦见此更有了些手足无措,她突然想起现代对自己十分冷漠的父母,他们抛弃自己,何曾有过此刻的一丁点的在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真的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也只能像模像样地抹了一把眼泪。
苏幕生泪洒过后大喜过望,虽说现如今的女儿不幸失忆,可那痴傻病症一好,什么都不再是所谓的难事。何况曾经的一段不堪的记忆也由此忘却了,更说不上是坏事。他见此容发焕发,又对着苏秦嘘寒问暖了一阵,才因生意繁忙的急事,只好不放心地离开。
等他和齐单浩双双走后,苏秦便迫不及待地扯了扯苏巧儿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请求道:
“巧儿,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印象,只能靠你了。”
苏巧儿乖巧地应了声,开始搜索着已知的回忆,准备把自己所知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讲述完整。
“我曾听老爷说过,小姐祖上便是制作手工丝制工艺品的商人,也就是人人传颂的――宋锦。家中夫人秦氏难产也已早逝,而老爷不曾另娶。你便是苏州大户苏幕生唯一的掌上明珠——苏秦。”
苏秦听着苏巧儿的长篇大论有些无聊地打着哈欠,睡意萌生。其实这些大概之事并不十分重要,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最需要了解的除了身处逆境之外,便是社会环境。可能今夕是何夕这样的问题更为现实不过。
对于这番心理活动,苏巧儿当然是不知情的。她如果得知苏秦竟然会忘得这样彻底,就算是一个贴身丫鬟,也一定会产生怀疑的。而作为一个几百年后受自由平等熏养大的现代人,苏秦终于寻回了些骄傲,又回想着自己所背诵过的历史大事件,便洋洋得意地炯炯而谈:
“按说现在袁世凯正在尊孔称帝了吧。”
苏巧儿正忙着熬药,因此没听仔细,只是疑惑地望了她一眼,等待着她的第二次询问。
这一双疑问的眼睛让苏秦有些后怕,只能惊讶地矢口否认。她思索着如果让人知道自己能预测未来,还不被当成怪物,说不定抓去沉塘喂鱼。于是立刻转移话题道:
“对了巧儿,我为何会突然落水?”
苏巧儿闻言脸色一变,吞吞吐吐地一句话也说不完整。而她这一异常的表现,让苏秦像发现新大陆般越发好奇了,于是便自顾自地下床倒了一杯清茶,想着细听故事。苏巧儿自然是不敢正视她的,眼神躲闪之间,还是坚定地咬了咬牙。
自从苏老爷知道苏秦失忆后,已经对下人明令禁止过了,可苏巧儿打从娘胎起就跟随苏秦十几年,自然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愿,于是犹豫再三才道:
“其实小姐是因为……太在乎严家公子了。”
苏秦一口茶水还未吞咽完全,闻此言语竟噗地呛了一下,咳嗽不止。这话是什么意思也再明显不过了。她默想片刻,言语中都能了解到从前的苏秦还是一个真正的痴情种。苏巧儿赶忙上前替她拍打着后背顺顺气,无不担忧地道:
“严公子给你寄来了一封书信,大致内容应该是……退婚之类的,反正后来逼得小姐你……羞辱之间跳水自尽了。”
一封书信罢了,何至于会逼得一个傻子都为此想不开呢?不知道是因为这其中的言语残忍至极,还是别有原因?苏秦听此笑容更深了一分,暗道真苏秦的痴傻,可内心也不禁八卦四起,一副等待下文的意思。
“小姐你就别难过了,放宽心吧,严老爷已经亲自焚烧了。”
苏巧儿见她不悲反笑,便上前紧张地望着她,表情也焦急万分,以为她的痴狂症又恢复发作了。苏秦皱了皱眉头,准确地抓住了话中的重点,不禁浮想联翩。
“严老爷与老爷本就是世交,所以才会指腹为婚。而且他和严夫人一直都很喜欢小姐你呢。”
苏巧儿见此松了一口气,继续劝解着,又凭着多年来的观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喜欢苏秦?会这样简单吗?苏秦冷哼了两声,谁会逼迫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傻子,恐怕一切的逢场作戏都是为了苏家的产业吧,毕竟自己才是唯一的继承人。因此也就更没好气地冷声道:
“严老爷如今人在何处?”
苏秦此话的意义未明,苏巧儿也不敢随意地作答。她闻言只是一哆嗦,真的有些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懦弱的痴傻小姐能用的严肃语气。
“巧儿,带我去见见他。”
苏秦神秘地笑了笑,她可不想如古人那般盲婚哑嫁而糊里糊涂地嫁给一个不喜自己的陌生男子,那得有多凄惨?还不如亲自去了结了这桩包办婚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