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后边哇哇大叫,哪肯就此罢休,嘴里叫道:“你这个恶妇!”一面冲上前来。敏儿早有防备,一回身,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两人本就站在湖边,被敏儿这么一推,那人一时不备,一脚踩空,就掉进了湖里。
正是正月里,湖水冰冷刺骨,敏儿看着那人落水,惊慌得手足无措。好在湖水不深,那人已经挣扎着爬上岸,敏儿再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牵起裙摆,跑得脚下生风。
那人似乎被激怒了,跟在敏儿身后直追,不一会儿,便已来到敏儿面前。敏儿抬头一看,他全身湿透,不知是因为怒极或是太冷,不住地打着颤,清秀的脸上滴着水,眼睛直直地能冒出火来,敏儿真真地感觉得到惹火上身的滋味,可一切都太晚了。
正当两人僵持之际,远处有人叫了敏儿一声。敏儿循声望去,看到刚刚在凉亭里与她们寒喧的沈大公子慕粼正朝他们走来。
终于来了一个认识的人了。敏儿正想求救,没想那人却抢先一步叫道,带着阴险的恶意:“慕粼,你来得正好,带上她,让太子瞧瞧,我倒要看看她还能神气到几时?”
敏儿眼泪汪汪地看着慕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粼疑惑地看着那个人,又看看敏儿,说道:“怎么回事?”
那人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以他的角度来说,敏儿就是十恶不赦的了。敏儿低着头,心里觉得很委屈。自己的一念之差,还是自尝了恶果。
慕粼听他说完,说道:“这么说,你被她用石头砸中,又被她踩了脚,还被她推下了水?”
那人不住的点头,却见慕粼表情怪异,忍俊不禁,“堂堂小王爷,还被一个小姑娘欺负不成?说出去不让人笑话。”
那人瞪目张舌,气愤的脸几近抽搐。
慕粼忍住笑,说道:“好了,小王爷,天气寒冷,快回去换身干净衣衫,别冻坏了您的千金贵体,这位小姐想必已知道错了,请您卖我个人情,先放了她,圣上点名要见她,让她先过去好吗?我做保,咱们容后再让她给您赔礼道歉,可好?”说完,慕粼朝敏儿递了个眼色,敏儿会意,象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逃也似地离开了。
等到敏儿惊魂未散地跑回来,远远地,就看到涟漪在怡景轩外焦急不安地张望着,看到敏儿走来,终舒了口气,叫道:“谢天谢地,你终于回来了,快走吧,宴会就要开始了。”
怡景轩里已人去楼空,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涟漪看着敏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
敏儿定了定神,说道:“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先走吧。”一路走着,暗自揣度着慕粼刚才的话,想起了他叫那人“小王爷”。看来自己这运气也太背了,好死不死得罪了个皇亲国戚。她吸了一口凉气,可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有更大的困难摆在面前,要自己去面对,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分了神,只要不嫁给太子,跟这些皇亲国戚就没有半点关系,兴许以后也不会再遇到他了。
转眼间,两人来到宫宴地点——太液池边。池两边已被装饰一新,花样繁多的宫灯围着太液池挂满一圈,点点灯光映在池水里,微风一吹,灯火摇晃,水上水下烛影摇红,琳琅满目摇曳着绰约的风姿,如梦如幻。水边搭起一座半人高的台子,想必这就是众女表演的舞台。台子上搭起了高高的账篷,沿着大片空地一直延伸开来。两边并排放着矮几,中间是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皇上与王后、太后至高无上的宝座。
赴宴者已陆续就座,女眷一边用水晶帘子与王公大臣们隔开。敏儿和涟漪寻找着自己的位子,一旁有宫人上前来领着两人入席。前排是宫中女眷的位子,敏儿与涟漪还有舅母坐在后排,这个位子在敏儿看来是最好的。她就坐在边上的角落里,光线较暗的地方,别人在亮处,很难注意到她,她却能轻易观察到别人的一举一动。
趁着皇上还没到,敏儿东张西望,寻找着涟漪所说的那个仲王。隔着水晶帘子,她看到对面前排坐着几人,太子坐首位,涟漪偷偷指了指太子身旁一人,身着王子品级朝服,想必此人便是仲王了。看他外形倒还俊朗,眉目与太子相近,只是他面无表情,也不与人交谈,独自静静地喝着酒,似乎外界所有的热闹都与之无关。敏儿不了解他的喜怒哀乐,更无从知道他的内心,看着他,却总有一种冷冰冰硬梆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倒是太子活跃得多,与人交头接耳,聊得不亦乐乎,还时不时地往帘子这边瞄。
敏儿有点不自在,尽管知道自己身在暗处,还是收回了目光,开始观察坐在前排的宫中贵妇们。其中一人打扮最为华丽,满头累累的金饰光灿灿,就连王后都没有她那般繁重的头饰,仿佛在昭告着她不同寻常的地位。
敏儿拉了拉涟漪的衣角,朝着那贵妇努了努嘴。涟漪附在敏儿耳边低声说道:“她是皇上的宠妃容妃,虽只是妃子,却是真真正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上身边炙手可热的人物。”
敏儿惊讶不已,更让她惊奇的是涟漪竟了解得这么清楚。
涟漪笑了笑,说道:“她原是我家的歌姬,一次机缘巧合,被皇上相中,又深得皇上宠爱,从此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说话间,全场忽变得鸦雀无声,原是皇上驾到了。漫长又难熬的宴会终于在全场上下三呼万岁的声中开始了,敏儿却已想要逃离。
众女轮番登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卖力表演,无一不是为了讨好宝座上位于权力顶端的王,赢得王孙公子的青睐,得到一张日后荣华富贵的入场券。
敏儿虽对这样的事不屑,却发现自己也无法免俗,不管动机怎样,结果如何,她也必须在这样的舞台上施展自己的才艺。
轮到她和涟漪上场,两人双双莲步轻移,走出宴桌,来到圣上面前朝拜。敏儿一出场便吸引了许多惊艳的目光,啧啧称赞倒吸凉气不绝于耳,所到之处,目光跟随。被这样盯着的感觉着实不好,但是这还不够,她一定要来一个华丽丽更轰动全场的出场礼,才不枉此行。
就在她走到太子旁边,仿佛毫无预警般一脚踩中自己的长裙角,然后如狗啃泥般直直地摔倒在地,落地的一瞬间,她一眼瞥见太子始料不及,一脸震惊的表情,想到将会引起的效应,不禁心花怒放,不觉咧了咧嘴。
她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便由刚开始的高高在上变成了直落谷底,一泻千里。
从来没有一次摔倒让她如此情愿,就算是摔得再疼,再狼狈,不惜自毁形象,被全场窃笑,被众人鄙夷也在所不惜。因为没有人会要一个当众丢丑的人来当皇家儿媳吧,特别还是将登大宝的九五至尊的妃,皇家脸面重要啊。
走在后边的涟漪显然也是没料到会出现这一个插曲,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搀起敏儿。皇后皱起眉头,有点不耐烦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敏儿重又跪下,“民女失仪,请皇上恕罪。”
“你就是徐敏儿?”一直沉默的太后开口问道。
“是”敏儿谦恭地回答。
“抬起头,让哀家瞧瞧。”太后端详着她。
“倒是个俊俏的孩子。”太后慈祥地说道,“快起来准备准备,大家都还等着看你献舞呢。”
敏儿仍跪着不动,涟漪有些着急地拉了拉她的衣衫,不明白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时敏儿不慌不忙地说道:“久闻太子妃善舞,舞艺超群,民女若是再舞,无异于班门弄斧,民女自愧不如。所幸民女自幼喜好吹箫,今愿与涟漪箫琴合奏,共贺元霄佳节,请圣上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