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眼看着双方闹着闹着都快动手了,宇文护一声怒喝震住了场面,神目如电的扫视了下首争得面红耳赤的朝臣一眼,随即向宇文邕一拜道:“请陛下明鉴!”
宇文护不拜倒好,这一拜原本看戏的武将有近一半的人全都拜倒了下来,声音如雷道:“请陛下明鉴!”
宇文邕藏在皇案下的手为之一紧,这简直就是逼宫了,看这群五大三粗的武将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样子,就好像随时要扑上来把自己撕了似的。
宇文邕心里就犯嘀咕了,这剧情不对啊,宇文护这样反对大赦天下到底图的什么?就单纯为了打击自己这个小皇帝威信,让天下人觉得我不仁德?犯不着啊!
望着下首泾渭分明的两派朝臣,宇文邕暗道,或者是为了向我显示肌肉,又或者是像赵高指鹿为马那样分清敌我?
不管怎么样,宇文护兵权在握,权倾天下,宇文邕看得很明白,想要在这位置上安稳下去,就只能沿着历史的朝向行进,不可当众与之对抗。
在权臣手底当皇帝,首要装昏君,什么事你说了算就行,我乖乖听话,刘禅就是代表。但是一辈子装昏君装到骨子里就难了,不能过多接触朝臣,每天乖乖吃喝等死,直到宇文护彻底掌权把自己废掉。
宇文邕不甘做等死的昏君,但也不想刺激宇文护,使其产生防范,心下一动有了计较。装听话的昏君受其摆布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装个任性妄为的昏君,虽然也会让宇文护不快,但也不至于忌惮。
有了定计,宇文邕立起身来,做出了一个让群臣震惊的举动,将头上沉重的皇冠往地上一扔,孩子气的说道:“这皇帝烦死了,我不做了!”
那还了得,今天皇帝刚登基就被群臣逼得退位,这大周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话,史书上一定会写某某逆臣,目无天子,威逼君上退位。
这玩笑开大了,列位臣子立马拜倒道:“陛下万万不可!”
宇文护立时将皇冠捡起,努力陪着笑道:“陛下承宗庙之重,身系天下,不可轻易这样啊。”
少年皇帝的特权就是随时随地耍赖皮,既然解决不了那就不解决,直接逼着臣子们让步就是了,曾经的嘉靖皇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宇文邕面露为难之色说道:“这皇帝一点不好玩!我不要做了。”
燕国公于谨见朝堂一片混乱,此时终于出列进言道:“陛下,不必为这些琐事费心。”
于谨是经年宿将,人如其名做事谨小慎微,与朝中各方都有不错的交情。
宇文邕好奇道:“燕国公有什么好办法?”
于谨慢条斯理的说道:“大赦天下是祖制,不可违逆,但是天牢之中又有奸邪混杂,不可一概而论,那就让罗秋官仔细甄别,择其轻者纵之。既彰陛下仁德,也不至纵容奸邪。”
果然是个好方法,两方兼顾应承了祖制,又不得罪宇文护。
“这主意好。”
宇文邕接过宇文护手中的皇冠,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怎么样。”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兰易看样子不太满意,不过慑于宇文邕随时又要扔掉皇冠的威胁,只能捏着鼻子憋屈的认了这个结果。宇文护倒像是对此非常满意。
“臣等附议!”
“那好,就辛苦罗爱卿了,退朝。”
宇文邕大手一挥,就此决定。
回到了正武殿的后殿,一名端庄秀雅的女子已经在这里等候,见了宇文邕,满面笑意迎上前来行礼道:“妾身恭迎陛下。”
看着眼前面容姣好的女子,宇文邕反有种不知怎么面对的感觉,她是这具身体唯一的妾室,两人关系亲密,若是交流太深怕是会被看出自己不是真正的宇文邕。
宇文邕故作淡然疏离之态说道:“起来吧。”
李娥姿只当这是继位帝王后的威仪,并未多想,像往常一样亲密的说道:“妾身亲自熬了粥,陛下尝尝吧。”
不敢与她有过多交集,宇文邕生硬的应道:“放下吧。朕这里还有许多政务,你先回去。”
自从明帝死后,宇文邕就像变了一个人,对自己也是冷冰冰的,这让李娥姿的心中感到一股酸涩,但考虑到宇文邕连续经历了两次丧兄之痛,她不断的在心中劝自己要宽容体谅,于是强展着笑颜说道:“赟儿也有些时日没见到父皇了,陛下若是有空可去看看他。”
宇文邕翻看奏报的手为之一顿。
这副小身板居然已经有孩子了!
虽然是自己夺了别人的身体,但是喜当爹的感觉依旧不太好,况且这个孩子那是历史上著名的昏君宇文赟。
宇文邕发黑的脸色让李娥姿感觉如坠寒冬,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让自己的丈夫如此厌恶,连孩子都不能软化他的心。
酸涩一起涌上心头,热泪不由盈眶而出,心知失仪的李娥姿心下一急,连忙拜倒告罪道:“臣妾失态了,惹陛下不悦,请陛下责罚。”
看着美人梨花带雨之太,宇文邕心中亦有些许愧疚,于是劝慰道:“是朕最近被朝政弄得心情不好,与你无干,等朕忙完这些就去看赟儿。”
李娥姿止住了泪水,破涕为笑道:“那臣妾先行告退,政务虽然要紧,陛下也要保重身体。”
宇文邕应诺之后,目送李娥姿离开了正武殿。
……
退朝之后,一名身穿金甲的侍卫偷偷的跟上了宇文护的车架。
宇文护在车中闭目养神,缓缓说道:“乾嘉,因何擅离职守?”
宇文乾嘉有些不忿说道:“父亲你已掌握大周大半兵权,为什么还要对那黄口小儿俯首听命?”
宇文护虎目精光一闪,怒斥道:“逆子,怎敢口出狂言!”
虎老雄风在,宇文护一怒,宇文乾嘉吓得直发抖。
看到幼子如此不中用的姿态,宇文护心中只觉发堵,任自己平生如何威武英雄,后继子孙之中竟无一人能有自己往日风采,如果他日自己百年归老,自己这支血脉该当如何延续。
始终是自己心头肉,宇文护不忍苛责,放缓了语气道:“能马上打天下也能马上治天下吗?噬主已是恶名,如若登位名不正言不顺,必惹得天下群起而攻之。况且朝堂之上敌对势力也不少,今天差点就让他们把独孤信那个老家伙给放出来了。”
宇文乾嘉见父亲发火,便将此事略过不提,过了稍微,放大了胆子抱怨道:“父亲,你是大司马,怎么就给儿子这御林监队率这个看门的活。”
“愚蠢!”
一声呵斥,无名之火又窜上了心头,宇文护压着性子道:“御林监那是皇宫的屏障,最接近皇帝位置!你要把皇宫的进出命脉牢牢把控在我们自己的手中,替我看清楚皇帝接触了哪些人,做了那些事?明白吗?”
见父亲呵斥发怒,宇文乾嘉缩着脖子不敢应对。
只有在这个儿子面前,宇文护才会如此火大失态,长舒了一口气道,“罢了,你回去好好当职吧。”
“是父亲!”
待车架转入一处偏僻的小巷,宇文乾嘉战战兢兢的下了车架,垂头丧气的向皇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