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个月,陈袜袜十五,他又早熟,情窦已开。然而幼年时因为足味熏跑过几个女孩子,从此落下心病,总担心将来娶不到好媳妇,因此对此事最为上心,整天想着给自己物色一房好媳妇,明年一满十六便可立即成亲。
“都写上面了,你自己看啊。”五十低头看看陈袜袜手里的纸:“这里,双子爱玩,渴望的又是一个绝无仅有的出色的妻子。”摇摇头:“我看难。”
“梦爷!”一旁小林眉开眼笑地唤我:“我和五十一样,都是双鱼座的哟!”
“哦。”我点点头,不晓得回答什么,他们说的我不懂,还没看。
“你怎么不觉得高兴?”小林垮了脸:“这么开心的事,你怎么不觉得?”
小林的特征之一,就是变脸快,永远像孩子那样,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什么都写在脸上。前一秒笑着,后一秒讲了句啥,那上扬的嘴角就会立刻变成倒弯。但是无论他当时多难过,哭得多厉害,一听到让他开心的事,眼泪还挂在脸上,却已经笑开了。
这家伙也十二岁了,虽比我小点,但小泽比他还小九个月呢,看着比他懂事成熟多了。
他的特征之二,是他认为怎样,总觉得别人也该与他想的一样。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觉得好,你觉得不好;为什么他不喜欢的,你却喜欢;为什么他觉得苦瓜难吃,我一聚餐却总点一盘苦瓜炒蛋。
小林的特征之三,是个话痨。
我又是极没耐性的人,生怕他一不开心,拉着我说个没完没了,赶紧胡乱指了指旁边:“我还没看过那些,等我先看看再说。”
“我看了我看了,我给你讲解?”他的笑容又回到脸上。
“不用了不用了,先让我自己看看。”我边说边退。
彼时陈袜袜听了五十的话陷入沉思,五十又过来招呼我:“你看,”他点了点其中一个格子:“按你出生的日子,对起来是狮子座,喏,这是狮子座的说明。”他拣出一张纸递给我:“上面写了,狮子座是火象星座,火,真是准,难怪你总是风风火火的,火气又大。”
我接过那纸,细细看去,觉得确有几分相像,好象说得挺对,可是又有几处不大象那么回事。待到看完,除了形容我是个怎样的人的部分,与我本人有些接近,那些对我将来的预言,看着很不舒服。说什么如果早恋,情感会有很大波折,没什么好结果,得等到二十多岁才适合婚配。
二十多岁?那不是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我心一沉,想起我娘近来越加愁人的目光。转念又想,怎么可能,就凭我这双拳头这把力气,抢一个看着顺眼的回家还是容易的。
刀剑无眼,虽然我于兵器上比赤手空拳更有心得,但既然是要抢回家的,伤了他还得倒贴医药银子,很是划不来。
想过后,心下大定。
一不小心抬头对上坐立难安,扭了半天屁股,四处张望想与人搭话的小林期盼的双眼。只得认命地眼睁睁看他欢欢喜喜蹦过来。
小林说他家隔壁卖卤鸭的张辉与他一样也是双鱼,果然有缘,回去后要待他更好一点。小林接着说他家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庄南,就是那个个子比他高了半头,特别怕冷,刚一入冬便用围巾把脸遮了大半,叫人看着以为要行什么秘密之事不好露出真容的那个,是天秤座。小林又说小泽的表妹,就是小泽提起过的,叫小贝的,是水瓶座。这上面写了,水瓶座思维太怪异,与众不同,难怪他随他爹出诊,趁人不注意偷偷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摆弄的东西,他看了半天都没看懂。
小林还想说……
我扯了扯小泽的衣襟,向他求救。
小泽于是抬头,只不过他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那西方司命不是好人,污蔑天蝎座小心眼,爱记仇,别叫我有天碰到了,不然,哼哼!”
小六是白羊,她来不了,大家帮她看的。“白羊,爱钻牛角尖,不到黄泉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五十简略地帮她概括了一下,写在小条子上,准备一会给她寄去。
小六姓吴,名小芳,在家排行第六。
男女七岁不同席,大户人家的女子出门时,车帘都不能随意掀起,行走时还得以纱遮面。小六家风甚严,因此七岁起,她便不能再与我们一处玩耍。所幸我虽被称为爷,身子还是姑娘家的身子。她娘虽处处提点她万不可效仿我的言行被我带坏了去,却还是看着我娘的薄面,放我进她家。
小六她娘对我娘还是很佩服的。
我娘作风严谨,行事规范,举手投足依礼而行。嫁与我爹这么些年,也未曾被他影响过一分半点,外人提起我娘,无不点头微笑,赞叹不已。
除了赞,还有叹。
叹她嫁了个性子完全相悖的夫君,以她那规矩挑剔的思想,这些年可都是怎么熬过来的哟!
五年前我娘就不准我随意出门,命丫鬟好好盯着。怎奈我随我爹学了一身武,跑起来她们追都追不上,又不好让家丁来抓我,毕竟家丁是男子,我娘对于男女有别之事还是十分认真的,自是不肯让男子近我的身。
“她想出去就出去呗!”每回我偷溜被捉,我娘一状告到我爹那,也只能得出这么句话。“沙场上男子多了去,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还打不打仗了!”我爹也有理由。我爹不收拾我,我娘说教了几次无果,请了几次家法,我这摔打出来的身子骨又不惧怕这些,遂对我灰了心。
可是不管又不行,只是也放宽了许多。拿着请我的帖子给她过目,禀明了日子,得她允许,一月总还是有那么一两天可以出门的。只是若罚的书没抄完,琴曲没练熟,那不好意思,什么时候做好了,什么时候才能再出去。
未经允许偷溜出门是要被罚的,也只有罚我练琴抄书,能见着我愁苦的样儿。
“不干了不干了!”一旁的沙盘上沙沙划出这几个字,那棍儿抛了个弧线飞向五十。
阿拉丁又罢工了。
但凡它不肯做,几乎不可能再肯,五十早已放弃说服它。此刻见它停笔,也只是过去看看写到哪了,又翻翻那叠纸写了多少。默了一会,终于开口:“你们说,我是明儿赶早让我爹送进宫里呢?还是等我将来继承了司天以后,再献给皇上?毕竟新官上任,得拿点成绩出来。你说我将这献给皇上,皇上会很高兴吧?”他的很字说得比其他字儿重:“你说我是让皇上早点高兴好呢?还是等到我继任再……”他自在那犹豫,我们没人理他,他的选择困难症我们早习惯了。
选择困难症这词儿还是从阿拉丁那学的。
“我该回去了。”我看看天色。
我娘从不晚归,总在太阳落山前回家,而且她回家赶早不赶晚。万一她提前回来,我之前被罚的书还没抄完,再加上新的,那三月初二就出不去了。我答应陈袜袜三月初二去他家,帮他找机会见见他家新搬来的邻居。
“那黄家姑娘闺名莹莹。”陈袜袜对我说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一副憧憬的神色,却隐约有种幽光,让我想起书里说的绿莹莹眼睛的狼。
“你都知道她的闺名了?”
“她屋里丫鬟嗓门大,躲墙根下聊八卦时我听见的。”
“别整天研究这些没啥用的东西了,你是下任司天,还是好好想想做些什么有利我大锦绣国的事吧!”临出门时,陈袜袜终于受够了五十犹豫的嘟囔:“司天就该有司天的样儿,做好你命中注定的本份!”
“那你做好你命中注定的本份了?”五十回嘴。
“我做得很好,并且一直坚持着!”陈袜袜一脸骄傲:“你看,我命中注定要娶媳妇,我这不是一直在为此而努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