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子墨由侍卫护送着离开,不知去哪儿。云蔻儿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在人群中寻找池韶笙。偏偏这时,他却不见了。
云蔻儿急得团团转,眼看北宫子墨的身影快要走出视线,情急之下,只好一人跟了上去。
身后是众臣朝拜的声音,和着礼炮的声音,显得格外洪亮。云蔻儿知道是七皇子登基了,这番旧去新来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可是她没有回头看一眼。
很久之后,云蔻儿一直在想,若是当时她回头,哪怕只稍稍一眼,她还会不会毅然决然的跟着北宫子墨离去?
北宫子墨进了偏殿,那是他还未被立为太子时,和他的母妃住的地方。故人旧景,却无心重游。
侍卫守在偏殿门前,任凭云蔻儿软磨硬泡,死活不让她进去,气得她差点掀开面巾破口大骂。
僵持之际,却见一行人向这里走来。最前面的那人一袭白色缎炮,玉冠束发,温润如玉的五官,却无端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云蔻儿手忙脚乱地整理脸上的面纱,将眼睛以下捂得严严实实。
那人走近,见是“宛月公主”,便恭敬地向拘了一礼,问道:“公主为何在此?”
云蔻儿向他身后看去,竟有一人端端举着着一壶酒,神色紧张地立着。
心中一紧:那酒,怎么可能只是单纯的酒呢。
死死盯着那壶酒,云蔻儿忘了自己的乔装打扮,不顾他人在场,一字一顿地说:“傅少凌,我要见五哥!”
在云蔻儿将这一句话说完的那一刻,别人或许不觉得什么,但她相信傅少凌已经从她的语气和声音认出她来。他曾取笑过自己:这世上哪个女子如你这般不知礼数,喜欢连名带姓地喊别人的名字的。
“你……”傅少凌惊讶不已,但很快又面色如常,“公主,借一步说话,这边请。”
云蔻儿不耐地和他走到不远处的榆树后面,离那些侍卫稍远。
傅少凌掀开她的面纱,确定是云蔻儿后,眸中责备之意尽显,低声质问道:“蔻儿,你怎么在这儿?”
云蔻儿已是气得快要哭出来:“我若不在这儿,你们是不是就打算用一杯酒毒死北宫子墨?他已经对你们妥协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残忍地不给他留条活路?”
“这么做的理由我同你讲过,你不要怨我们残忍,这种事情你不能搀和进来。”傅少凌面色不豫,伸手拉住她:“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要!”云蔻儿甩开他的手:“陌楠呢,我要问他,他明明说过的……”她情绪波动得厉害,声音不自觉地提高,被傅少凌一手捂住了嘴巴。
傅少凌制住她挣扎的身子,将她按在沟壑纵横的树干上:“你不要无理取闹,更不能去找二哥!”
身后的粗糙磨疼了云蔻儿的背,她动弹不得,眼泪簌簌而下,乞求地看着他。
傅少凌终于心软,冷峻的脸垮下来,叹了口气,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我可以让你进去见他,但是你要保证,见完他后,便立即离开皇宫!”
云蔻儿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
傅少凌周通翻了翻身,没有找到帕子,便用以袖代帕,小心替云蔻儿将眼泪擦干,重新帮系系好面纱,无奈地说:“以后不许再哭了,你一哭,我便没办法了。”
云蔻儿撅着嘴,垂眸不再看他:傅少凌,对不起,我恐怕要骗你一次了。
傅少凌依言带她进了偏殿,见到了一脸安然的北宫子墨。
自上一次见到他,已经过去近半年之久。之前在祭坛上没能看清楚,如今在近处,才发现他消瘦了那么多:映象中他洁白莹润的脸庞不复存在,脸色苍白如雪,两颊凹陷,露出高高的颧骨来;原本漆黑如墨缀着星辰的眸子,如今却黯淡无比,像是沉寂的死水,再也泛不起涟漪;曾经笑得温文尔雅的唇瓣,再次勾起时,却是一个令人心疼的嘲讽的微笑……
“是酒啊。”他笑得无波无澜,一脸了然,然后看向云蔻儿:“宛月也来了。”
云蔻儿的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喉咙却像是塞了棉花,哽咽着,很疼。
傅少凌看了她一眼,命人放下拿壶酒,然后将所有的人打发了出去,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云蔻儿站在傅少凌的身侧,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低下头来。傅少凌虽有些困惑,但还是微微低下头来。
“三哥,对不起。”云蔻儿轻声说道,然后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飞快地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银针刺进他的脖子。
十一娘曾经说过,将淬了麻药的针刺进人的脖子,药效发挥得最快。
她准备这些银针的时候,从没想过将它们用在傅少凌身上。
傅少凌呻吟一声,本能地抬手想要将脖子上的银针拔下来。云蔻儿不给他机会,死死地抱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扑倒在地,然后腾出右手捂住他的嘴巴,防止他将守在外面的人喊进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他猝不及防,待他反应过来时,已是被云蔻儿牢牢地压制住。
原本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完全制住他,毕竟再好的麻药发作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况且傅少凌毕竟是一个男子,还是一个武功不弱的男子,他若反抗起来,自己的力气恐怕不敌他。
可是,傅少凌双眸中的怒火只燃烧片刻便散去,没有责怪,却是有几分受伤。他安静地任云蔻儿钳制在身下,甚至还有一只手托住她磕在地上的膝盖。
他分明,早就预料到她想做的一切。
“三哥,对不起,对不起……”云蔻儿泪如雨下,除了道歉,不知道该说什么。
右手掌心传来微微湿痒的感觉,云蔻儿刚想将手从他唇上移开,却被他另一只手握住,放在离他的唇隔开不过一线距离的地方。温热的气息一次次扫过掌心,那个粉红色的凸起处。
“从来你对我的投怀送抱,都是别有居心,这次也不例外……”他自嘲地勾起唇角。
云蔻儿愧疚地低下头,啜泣着。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哥,二哥那边,我会帮你解释,只是你一定不要让自己受伤……”
“三哥……”
傅少凌不再说话,眼神逐渐朦胧起来。云蔻儿感觉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慢慢松开,以至于她的手心不小心落在他的唇上,像是不小心烙上了一个吻。
云蔻儿知道药效已经发作,便起身,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扶他到榻上。
自始至终,北宫子墨只是站在一旁,沉默着,冷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