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楠要娶云蔻儿,皇帝不乐意了。倒不是不同意,只是让林陌楠将这婚事拖一拖。
云蔻儿自然知道皇帝在顾虑什么,连她都知道的事情,林陌楠自然也再清楚不过。
皇帝不乐意,云蔻儿更不乐意。林陌楠安慰她:“这亲咱偷偷地成。”
云蔻儿不高兴:“凭什么我成亲还得偷偷的?”
于是亲事便一直拖,拖得她几乎变成一个小怨妇。
皇帝允许林陌楠告假的时间不得超过半日,每次见完她要回宫时,云蔻儿死撑着面子不敢挽留,只得拿幽怨哀怨痴怨的眼神将他望着。
往往这时,林陌楠便干脆不再用言辞哄她,因为嘴巴除了说话意外其实还可以做点别的,比如,去找另一只嘴巴……
老太太最近懒得往云蔻儿那屋跑,原本清净了两天的她觉得挺好,最后竟不习惯没有老太太聒噪的日子,自己犯贱地迈着小碎步,拖着黄鼠狼抱着小胖兔,整日蹲在老太太房里不出来。
老太太晚上睡不着,白日里又渴睡,连午睡的时间比平常多了一个时辰。吃得也比往常多,身子迅速得胖起来。云蔻儿嚷嚷着让她少吃一些,结果她前一刻刚发誓不再多吃,下一刻转身又往嘴里塞甜点。
这太不正常了。
云蔻儿有些担心,某天她要亲自去找大夫,门前的家丁却不让她出去,理由是,岭南王已经攻来了。
岭南王来得很快,快得出人意料,亦或是说,只是出乎皇帝的意料。
之前由于林陌楠的故意隐瞒,岭南王在到达城外护城河百里处才被发现。浩浩荡荡的、黑压压的一片,驻扎在护城河便,仿若一片遒劲挥洒的墨色。
朝廷马上乱了起来,毕竟那是五万大军。南方的人虽不如北方的人骁勇,但却在谋略方面略胜一筹。
皇上担心岭南王狡诈异常,夜里难寐,竟一病不起,这无疑于雪上加霜。朝政如今一半落在傅丞相手中,一半由太子北宫子墨掌握。但因皇上病重,很多原本站在太子阵营的官员纷纷倒戈。傅丞相由此开始明目张胆地同太子夺权,谋反之心,人尽皆知。
云蔻儿见云太傅急得头发眉毛胡子一抓掉一把,喝再多的黑芝麻糊都补不回来。
城门很快被封锁起来,城楼上方的士兵激增,弓箭手轮流值班,只要岭南王的军队稍有异样,便立即进入备战状态,简直风声鹤唳。
城中更是人心惶惶,酒楼茶馆纷纷关门大吉,家家户户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只恨不得挖个地道钻出城外,逃之夭夭。如此蛰伏下来,堂堂一座皇城竟有些“万径人踪灭”的意味。
皇帝很苦恼,云蔻儿也很苦恼:林陌楠,这亲要不要成了?
反观岭南王,他倒是悠哉地很。
初春日里,河边柳树枝蔓泛绿,河水汩汩清澈,不深不浅,鹅卵石铺底的水上映照河边黑压压的五万大军。
兵临城下,却蓄势不发。岭南王依着春水,沐着春风,悠哉悠哉地临江垂钓。他同北宫子墨一样,是一个精神享受者,鱼竿在手,却无关乎钓鱼,只在乎情趣。当然,其实河中的鱼这时大都懒得很,他能钓上来才怪。
这番嚣张的模样这真叫人恨不得上前抽丫一大嘴巴:作为一只羔羊,最痛苦的莫过于等待被宰的过程,偏偏他用的还是一把钝刀。
但在云蔻儿看来,岭南王不过是装模作样,以静制动罢了。若她猜得没错,岭南王这般胸有成竹,怕是京城中定是早就混进了他的人。
云蔻儿将此想法说与林陌楠听,他摸摸她的头夸赞她脑袋不笨。
城中兵将统共不过两万,其中有一半还落在居心不良的傅丞相手中,宫中的三千御林军在林陌楠手中。这样算下来,皇上亦或是太子手中,不过五六千人马。而如今皇上病在床上,只能瞪着眼睛干着急,万种艰难,全都落在太子身上。
云蔻儿很是为捏一把汗。
皇帝唯一的希望,已经全部寄托在出兵在北的池韶笙身上。当日池韶笙离开之时,曾经说过他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如今三个月已到,而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消息传来。如若是有,恐怕也被傅丞相给拦了下来。
云蔻儿既盼望着他不要回来,又盼望着他快些回来。为此她矛盾得几乎吃不下饭,林陌楠笑她瞎操心。
她想,大天朝气数约莫真的快尽了。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如云蔻儿所想,京城中果然有岭南王的人,而且这些人十分刁滑,竟趁夜在城中大大小小的井中下了毒。
云蔻儿想到那群矮挫胖。
虽说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只是一些使人腹泻的药,但城中的大夫却是对这种泻药束手无策。这也难怪,十一娘来自南方,她曾说过,南方多小部落,有些部落族人专门喜欢研制一些旁门歪道的药物,以此作为发财致富的道路。
岭南王的人用的这毒,想必也是从那儿得来。
初始,各家各户只敢用自家井里的水,可没几天,自家的水也遭殃了。城中大半的人,已经面露菜色,体弱不堪,走路恨不得连前肢也用上,且爬进爬出最多的地方莫过于散发着别样浓郁气味的茅厕。
这一番中毒趋势扩散开来,甚至连兵将也没能幸免。
好在林陌楠从十一娘那儿寻来解药,倒在井中,故而云府中人一切安好,没有像别人一样得多建几个茅厕。是以很多人纷纷到云府来取水,一两天还好,可是短短没几日,云府的几口井已经见底,强行取水导致井水浑浊不堪,不利使用。对于那些上门求水的人,云太傅只能捏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胡须无奈地摇头,爱莫能助,深表歉意。
为了节约水,云蔻儿已经近半个月天没能好好洗一个澡,心中更是恼恨极了岭南王这奸诈小人的勾当。
林陌楠总会忙里偷闲,偷偷跑来见她。反正岭南王打的不是他家的江山,他自然乐得见鹬蚌相争。
只是每每林陌楠要抱她时,云蔻儿总想躲得远远的。他察觉,问为什么,云蔻儿苦着一张脸,自我嫌弃地回答:“我馊了!”
林陌楠哈哈大笑,不容抗拒地将她裹进他的怀里,道:“既然馊了,更应该在我这儿沾些香味才是。”
明明外面正剑拔弩张,而林陌楠却努力撑起一方小天地,容她躲在里面偷着乐。
林陌楠有时会同她讲当前的局面,他说:“岭南王这种搬不上台面的小勾当,倒真是起了不小的作用。下毒之人虽能查出几个,但总是会有漏网之鱼。皇宫里也好不了多少,御医们忙着解毒,倒是把自己累出了病。”
“那毒解了吗?”云蔻儿问。
“这不是咱北方的毒,解起来有些麻烦。等再过两天,我便将十一娘引荐过去,给皇宫的人解毒。”
“我还以为你巴不得这毒永远解不了呢?”
林陌楠微审,随即笑道:“怎么会?这可是一个获取信任的最佳时机呢。再说,即使解毒也需要耗费一些时日,岭南王在城外钓了这么长时间的鱼,该是他耐心用尽的时候了。”
云蔻儿摸摸下巴:“表哥,你不厚道哦!”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林陌楠额头抵着她,温润的气息扑在她脸上:“池韶笙马上要回来了。”
说完,落下唇来,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