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块玉佩,其实是算不上是一块玉佩的。它黑黑的、长长的一颗,比林陌楠送她的簪子上的豆蔻大不了多少。
玉佩上有无数细小密集的小孔,连绣花针都穿不过。但对着太阳时,玉佩晶莹剔透,黑色淡去许多,会有阳光透过空隙射出,像一颗黑色水晶般透明。
那时云蔻儿想不出这块玉佩有何用处,若是挂在腰间,想必别人看来会像是挂了一只黑色蟑螂,更别提做成簪子簪于发间了。
于是只好取来蚕丝,做成一个小挂饰,挂在帐上,每每铜勾将纱帐勾起时,玉佩便隐了去。她也索性眼不见为净,贼都不惦记的东西她何必要宝贝收着。
如今皇上既已提出要她归还玉佩,自然不能再让它继续在纱帐上招人耳目。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倒觉得它成了一块烫手山芋,放在哪里都觉得不安心。毕竟这是当年皇上要送给自家皇媳的,留在她那自是名不正言不顺。
林陌楠见她忧心忡忡,不免问了她几句。以他多疑谨慎的性子,必然会对那块玉佩好奇,或许还会闹出一场风波来。云蔻儿自然不能告诉他实话,便随口说了个谎,林陌楠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心中装了玉佩之事,便想立即回云府,将玉佩妥善保管起来。今晚不能软香在怀的林陌楠虽有些不快,但还是顺着云蔻儿的心意,陪她回云府。
赶车的是路六子,他还穿着御林军的衣服,想来是林陌楠将他带进宫中的。显然不管是高品御林军还是马车夫,他都扮演的极好。马鞭一挥,两匹马儿拉的马车便急速行驶起来。
马车跑了一些距离,云蔻儿兀自与林陌楠在车中说笑,冷不防路六子猛拽缰绳,两匹马儿嘶鸣着收住马蹄。好在她和林陌楠都会些功夫,否则非得摔出车厢不可。
“怎么回事?”林陌楠高声问道。
“老大,小嫂子,小心!有埋伏”!单从路六子紧张严肃的声音便可知,这次的埋伏怕是不小。
云蔻儿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眼,几乎本能地看向林陌楠。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胆子小了这样多,亦不知道是担心自己多一点还是担心他多一点。
林陌楠目光灼灼,略加思索便压低声音对她说:“你留在马车里不许出来,我出去看看!”
“我不要!”云蔻儿拒绝他,“我和你一起!”尽管害怕,但还是想着同他一起并肩作战。
林陌楠自车厢暗格中取出一把匕首,塞到她手中:“就你这绣花枕头花拳绣腿的,别下去拖我后腿了。拿着匕首,仔细有人暗袭!”
话都这样说了,云蔻儿连摇头的资格都没有,便噤声不再说话。
林陌楠忽的凑上来,蜻蜓点水般吻了她的唇角:“乖!”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将她调戏一番。
云蔻儿泄气:“我一直很乖。”
林陌楠不再多言,掀开帘子跳了出去。
云蔻儿抽出林陌楠给她的这把很是精致的匕首,柄上有一个红色宝珠似的按钮,轻轻一按,“唰”得一声,匕首竟拉伸成一把长剑。
它确实是一把剑,林陌楠将它留给她,那他是准备徒手搏斗吗?
云蔻儿愈发担忧不安起来。
马车外很快便传来刀剑相接兵器碰撞的声音,清脆响亮却听得出来打斗得十分激烈。云蔻儿屏住呼吸,留意林陌楠的声音。偶尔会有暗剑刺进来,她手起剑落,刺进来的暗剑竟断成两截。
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
云蔻儿心下难耐,很想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光景,想要知道林陌楠有没有受伤。不过片刻时间,脑海中却闪过千般猜想,每一种猜想都沾了血色,让她难安。云蔻儿握紧剑柄,想着若是有一声林陌楠的痛呼,她便端了剑跳出去。
刺进车厢的暗剑越来越多,云蔻儿知道林陌楠怕是撑不住了。车厢已被扎得经近乎马蜂窝,她再也按捺不住,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来。
嗷!老娘豁出去了!
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约有二十个黑衣蒙面人,他们俱是身材不高、敦实有力、且武功不弱。此时林陌楠和路六子的均已挂彩,尤其是路六子,半张脸都糊上了血,看起来尤为触目惊心。林陌楠的情况并不比他好,他肩上衣衫破裂,浸着鲜血,伤口显得很是狰狞。
林陌楠和路六子见她跳下车来,立即跳到她身边来。黑衣人不假思索,立即将他们三人包围起来。
若不是处境危急,想必林陌楠免不了要将她骂个狗血淋头的。此时他们三人与黑衣人的目光胶在一起,似乎是因为云蔻儿的加入,黑衣人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她功夫的深浅来。
事实证明云蔻儿果然是一个拖油瓶,还是一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哐当的拖油瓶。虽然黑衣人初始还试探着同她比划,但很快便探出她是个很怂的草包。林陌楠一心二用,对付着自己面前的黑衣人不说,还要时时注意云蔻儿这边的情况。
云蔻儿虽功夫不济,但好歹有宝剑在手,倒也没吃多大的亏。
打了这样久,才有一队巡街的士兵闻声赶过来。黑衣人见在他们这儿讨不了便宜,便齐齐撤了去。
随即云蔻儿“扑通”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得大喘粗气。
林陌楠走到她面前,撑着剑蹲了下来,抹去她额头的细汗:“累坏了还是,吓坏了?”
云蔻儿诚实地回答:“吓坏了!”
“该!”林陌楠戳着她的头,咬牙切齿地教训起来:“不听话,谁让你下马车的!”
她辩解道:“我若不下马车,在里面就会被刺成红艳艳的绣花球了!”
“又顶嘴,不知死活。”虽是这样说着,林陌楠也索性和她一样,丢下手里的剑,坐在地上。
那队士兵跑过来时,便看到堂堂御林军统领、倾城美男子林陌楠,坐在地上像一个街头混混般,十分毁人三观。
带头的士兵不可置信地看看林陌楠,结巴地问道:“林、林将军,您还好吧?”
林陌楠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一把将云蔻儿拉过来,状似是将她抱在怀中,实际上他却将全身压在云蔻儿身上。
云蔻儿被他一压,气喘得有些紧。
“没什么事,不过是几个毛头小贼,你们派几个人去查查,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林陌楠随手指了一个方向,但绝对不是黑衣人撤去的方向。
云蔻儿虽然有些不解,不明白为什么林陌楠要掩盖那群黑衣人的行踪,但还是没说话。
“是!”那带头的士兵很快分配任务:“你们几个随我一同去那边看看。剩下的,护送林将军回府!”
有人上前,欲扶林陌楠起身,林陌楠摆摆手,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蔻儿一眼。
云蔻儿认命地做他的拐杖,支撑他站起来。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哦不,是她受罪。
云蔻儿扶着林陌楠上了那辆千疮百孔的马车,而路六子,却在黑衣人撤退的那一刻,也消失不见。
马车像一只苟延残喘的老驴,晃晃悠悠、吱吱呀呀地跑了起来。
林陌楠小声后告诉云蔻儿,那群黑衣人意在杀他而不是路六子,所以路六子脸上只是沾了血,却并未受伤。倒是林陌楠,因着初战时手中没有兵器,肩上这才被砍了一剑。而今路六子已经在偷偷跟踪那群黑衣人了。
而对于他为什么要袒护那群黑衣人,林陌楠这样解释:“听说岭南王暗地培养了一批杀手,尽是些矮矬胖,该就是今晚这些人了。”
“矮挫胖也能当杀手?”云蔻儿好奇。
“他们下盘稳,出手快,不容小觑的。再说,越是不起眼,却是容易以奇招取胜。”
这批黑衣人既然是岭南王的人,想必岭南王的大军不久将至。
林陌楠想要瞒住这个消息,是不想岭南王打草惊蛇,便于岭南王能顺利打来,同皇上鹬蚌相争。
云蔻儿不得不佩服林陌楠这只狐狸,在生死关头之际,居然还有空想这些,而且还想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