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陈镇辞别王风光,踏上回家的路。
走之前,他没有再去见景晓丹,连偷偷看一眼的想法都不曾有,他怕。
三年没回家了,陈家村的变化真大,水泥路直通达村子的中心——陈家祠堂,村里建起许多新式小楼房,屋顶上摆着稀稀拉拉的卫星锅,围绕着那座古朴典雅的老建筑。
近乡情更怯,陈镇没有,他叫出租摩托把自已在村口放下,他要走回那魂牵梦萦的地方,就要见到自已日思夜想的爷爷奶奶,心里的激动无以言表。
陈镇走走停停,欣赏家乡的变化,一路不断有村民与他热情打招呼,他总是先开口尊敬的叫唤对方,人人脸上盛满笑容,像是在欢快的节日里迎接远归的游子。
陈镇兴冲冲的走到自家院子门口,爷爷坐在院子里的长条凳子上抽着烟袋,奶奶在一旁的矮凳上捡着豆子,两个人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唠嗑。
“爷爷,奶奶。”陈镇双眼有点模糊,他轻轻叫唤一声。
两个老人猛然抬起头,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嘴巴张得老大,待看清是自已宝贝孙子,老人高兴的叫起来:“小镇!”
奶奶把竹盘往地上一放,激动的站起来;老爷子因为激动,猛吸了一大口烟,喉咙呛得不停咳嗽。
“爷爷,奶奶,我回来啦。”陈镇猛然跑过去,一把抱住奶奶,紧紧的搂在怀里,老爷子站在旁边,高兴的不停叫“好,好,好。”
听到院子里的响动,一个微胖的身影从屋子里钻出来:“二爷爷,二奶奶,谁来了?”
“哥,”待看清是陈镇,少女兴奋得大叫:“哥,你回来了,太好了。”
真是邻家有女初长成,犹叹岁月美如画,三年未见,陈珊已出落得婷婷玉立。
“珊珊,”看到走出来的少女,陈镇放开奶奶,望着她:“珊珊,你长高了。”
“当然了,哥,你三年没回家了,”因为思念,猛然见到小镇哥哥,陈珊似乎有一些委屈,或者是太高兴,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陈镇抚摸着她的脑袋:“珊珊,哥不是回来了吗,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别哭鼻子哦。”
“是啊,珊珊,你已经长大了,平时多亏有你,我们俩个老家伙才过得好。”奶奶笑着拍了拍她的背。
“是啊,是啊,小镇回来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老爷子笑呵呵的说道。
“嗯,嗯。”陈珊擦擦眼泪,破涕为笑。
是夜,一家人好好吃了一顿团圆饭,满屋子充斥着欢言笑语。
回到陈家村的第二天,陈镇去看望陈先元,走进祠堂,戴着老花镜的陈先元正在写字,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陈镇,陈先元注视良久,皱巴巴的老脸上慢慢绽开孩童般的笑容。
“小镇,你回来啦。”一句简单平淡的话,却承载着许多的思念。
以往的日子,一个孤独的少年郎,总爱往祠堂跑,问一些妖魔鬼怪、仙神的问题,再练一手好字,读一些古书。老人、古宅,亦师亦友,浇注了多少老少情谊。
自从陈镇远读,年纪大了,没个人陪,陈先元已不再接什么大活,平素里多在祠堂写写,偶尔做场简单的法事。
“小镇,什么时候回来的?”放下手中的笔,掩好桌案上的书,陈先元把他让进屋子,摸索着想倒杯水给陈镇。
“叔公,别麻烦了。”陈镇那敢劳烦老爷子。
“好,那老头子也不客气啰。”陈先元也不勉强:“坐吧。”
“嗯,”陈镇没坐,却走到桌案旁,准备去翻陈先元写的东西:“叔公,在写什么呢?”
“别动,小镇。”陈先元急忙制止他:“呵呵,现在不能看。”
“哦,是神秘宝典吗?”陈镇收回手,笑着打趣。
“呵呵,差不多吧。”陈先元也不尴尬,反而笑起来。
“哈哈,是要给徒弟的传世之作吗?”
“是啊。”
“徒弟是谁家娃,几岁啦。”
“哈哈,隔壁老王家的,年方十八。”
“哈哈哈哈。”
一老一少两个脾性相同、臭味相投的人相见,缕缕数言,道尽心中牵挂和喜悦。
在家的日子,陈镇去过“灵蛇洞”一次,洞口已完全被无所顾忌生长的灌木丛遮掩,在洞口徘徊了一阵,终究没有进去,不肯进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起当初得到画卷时周小林问过他的问题。
在周小林出事后陈镇疯狂又沉默的举动,看得出他对自已有一部分懊恼,当初为什么没有坦白的告诉周小林自已在洞内石壁上看到的内容,他甚至想过,如果自已当初教周小林几招“镇山拳”,他也许能逃过一劫?
离开“灵蛇洞”,陈镇去了周小林的墓地,孤零零的坟堆长满杂草,陈镇慢慢的用手拔去,嘴里喃喃有词。
他把自已的一切向“周小林”倾诉、分享。
在山坡上一直坐到黄昏,拜祭用的酒被他和“周小林”喝得干干净净。
晚风吹来,两眼朦胧的陈镇突然感到一阵冷意拂面,胸口的铜钱似乎在颤动,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中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面前。
陈镇的醉意全无,摸索着站起来:“小林,是你吗?”
黑影飘动,像在点头。
陈镇的脑海里冒出一个声音:“唉,小镇,以后别来看我了,我不想你这样,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陈镇呆呆的看着黑影,泛着泪花的双眼像夜空中黯淡的星星。
风一起,黑影消散。
陈镇安安静静静的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时刻相伴在爷爷奶奶身边,流连在家乡的山水小道,与乡邻亲热,与家人举杯共饮。
期间,陈镇曾去看望周小玉,怕打扰小玉姐的生活,陈镇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可惜人没见着,周小玉在丧夫三年后改嫁,带着两个幼子离开了家和乡。
离假期还剩十天,陈镇告别爷爷奶奶及乡邻,临行前再三托付二叔陈卫家,帮忙照顾爷爷奶奶,陈珊、陈奇两姐弟懂他,会像自已一样常陪着爷爷奶奶。
老迈的陈先元来了,抖擞着递给陈镇一个布包,叮嘱他回到学校再打开看。
老少爷们两人对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分离总是伤感的,陈镇笑着与爷爷奶奶众人挥手道别,待转过身去,心中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