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再通俗一点,总统先生认为,关塔那摩监狱里的这些囚犯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那么现在,让我们共同接触这个“捉摸不定的恐惧”。为了解说的更加形象,我们不妨讲个故事,三个倒霉蛋的故事。这是三个20多岁的英国籍******,长着大胡子,盖着头巾,第一眼的印象,就是此人肩膀上还缺少一根火箭筒。我的意思是说,这三个年轻人很容易造成误会,乍一看很像恐怖分子。他们当中的一个前往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去结婚,而另外两人原本打算去参加他的婚礼,然而就在他们乘坐飞机抵达了巴基斯坦南部城市卡拉奇之后,命运却跟他们残酷地开了一个玩笑。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看热闹引发的惨案”。这三位都是20出头的小伙子,平时特喜欢看热闹,泼妇骂街、小孩挨打这一类的事,都能伸出头看一阵子。明明和自己无关,也要说上两句,过过嘴瘾。有一回,周五祈祷的时候,这三个倒霉蛋路过一个清真寺。正巧,很多人往这个寺里面挤,好像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儿。这三位好奇心大发作,不用动员,自己就跟着进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只见一人站在寺中,做激情演讲,大义是:阿富汗某地发生了大爆炸,机会千载难逢,大家要不要去看?众人高呼:为什么不?
什么叫“从众心理”?这就叫从众心理。本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别人一忽悠,当然就跟着去了。这三个倒霉蛋忘记了结婚的事情(尤其佩服新郎),跟着这些看热闹的去了坎大哈,那里就是爆炸最先发生的地方,他们看见了一些原本只有电影里才看得到的场景。他们只顾看热闹了,却忘了阿富汗是什么地方,那是美国的“反恐战场”,每天都有零零散散的战斗发生。于是,这三个倒霉蛋卷入一场战斗,被美国大兵生擒活捉。美国大兵:缴枪不杀!倒霉蛋:我们是来看热闹的,别误会。美国大兵:缴枪不杀!
整个地球,全宇宙,只有他们仨知道自己是来看热闹的,但美国人不这样想。在反恐战场上,七八岁的孩子,孱弱无力的妇女,瞬间可以转变为手持AK-47的冷血杀手,这样的例子并不鲜见。美军对他们进行了简单的审讯,他们原本以为看到了重获自由的希望,结果却是步入另一个地狱,接下来他们被牢牢捆绑,头上套上口袋,还被用胶布紧裹着眼睛和脖子。他们被美军的运输机送到了阿富汗的坎大哈空军基地,在这里,他们遭受了严厉的审问,无数的暴利和凌辱,他们被强行剃掉了头发以及胡子,这对虔诚的******而言是莫大的痛苦。
在被送往关塔那摩监狱之前,他们被允许拥有一套“装备”。和网络游戏中的装备差不多,这套“装备”看起来很齐全,也很“酷”。它由如下组成:
头罩,面罩和风镜牢固地限制头部的运动,极低的可见度杜绝了可能对看守的任何袭击,透气性极差,让犯人几乎窒息;耳套,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这样囚犯就无法交谈不可能互换信息,也摸不清方向,当然也不可能反抗看守的命令;眼罩,戴上风镜后,看不到其他囚犯在哪,也不可能找到逃跑的出口,犯人间眼神的交流也不可能,长时间戴将毁坏视力;面罩,戴上它,犯人认不出谁是谁,无法交换意见,这样的幽闭会毁坏呼吸系统;囚服,坚硬的连体制服让行动很困难,没有口袋,拉链,腰带,任何武器都藏不到身上。犯人可能因过热时常精疲力竭;手铐,双手被紧紧锁在一起,不可能用写和画来传达袭击信号,时间一长,手腕上会出现一道道血印伤口。
他们受到的待遇非常隆重,因为美国军方启动了军用运输机,可见他们当时的地位非常“显赫”。在军用运输机上,他们的脚被铁链拴在地板上,身子周围再绑上皮带,不让他们移动。他们被送到了关塔那摩的X射线营,成了桔红色连裤服囚犯团的一部分,整天屈辱地跪着,还戴着手铐和眼罩。实际上,在穿上桔红色囚服的时候,这三个倒霉蛋甚至以为他们不久就会被枪毙,在他们的宗教里面,只有罪大恶极的人,才穿桔红色的衣服。美国军方一开始并不知情,后来知道了,但故意不捅破,还深为“无心插柳”之举颇为得意。毕竟,让敌人心惊胆战、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们在关塔那摩监狱的日子很不好,热闹好看,但代价太大。这三个倒霉蛋,在最开始的几个星期里,连抬头这样的小事都不被允许,只能跪着,很长时间,天又非常热,太阳几乎要把他们的头烤焦了。接着,他们被圈在只有3米×2米的小“鸽子笼”里,四周还围绕着铁丝网。这些“鸽子笼”被分成区,每个区内关押10人或者20人。“小鸽子笼”有木顶。国际红字会的工作人员曾经见过这种“鸽子笼”,并亲切地称之为“养狗的地方”。
关塔那摩监狱的美国兵把这三个倒霉蛋塞进“鸽子笼”,并告诉他们,哪个盆是用来喝水的,而哪个盆又是用来撒尿的。他们就在那么小的空间里吃、喝、拉、撒、祈祷。每个人有两条毯子、一个祈祷用的垫子,睡觉和吃饭都在地上。每个星期,战俘们只有一次外出机会,那就是洗一分钟的澡。大约过了四个半月,他们开始不干了,战俘们一起绝食,经过这番争取,狱方才把他们的洗澡时间延长到5分钟,每周还可以锻炼一次。说锻炼其实就是一个星期有10分钟的时间,在一个约有30英尺长的大笼子里踱踱步。倒霉蛋们觉得,他们就像是被关在动物园。
这三个倒霉蛋因为看一场热闹而惹上麻烦,在接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们接受了大约两百次审讯,最终无罪获释。他们出狱后非常愤怒,满世界控诉他们在关塔那摩监狱里受到的非人待遇,其中包括:刑讯逼供、强行注射药品和宗教迫害等暴行。我们不妨试着用第一人称,去还原他们在关塔那摩监狱所经历的遭遇:
“整个囚室被阴森恐怖的漆黑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几乎令人窒息,沉重的手铐和脚镣把我的四肢弄得僵死,忍受着这样非人的折磨,却不能呻吟哪怕半点声音。我的头上被戴上面罩和黑色风镜,身上这橘红色的连体制服勒得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口鼻被面罩捂住,手上还戴着手套;听说嗅触这些感官全被剥夺了。”
“我被戴上眼罩推进囚室,立刻失去了方向,好像得上了幽闭恐怖症。由于戴上厚厚的手套的双手还被手铐夹得紧紧的,即使摸索着前进都很困难。起初,那可耻的制服只是稍稍有些令人不舒服,该死的手铐和头上那些装置简直令人愤怒,接着,我被它们弄得麻木了,后来,我就开始感到绝望般地痛苦,眼睛开始不自觉地流泪,汗珠在眉毛上打转,我的四肢已经死亡,所以只好蜷缩着蹲在地上。我竭力去呼吸,但是除了脸上的面具那令人作呕的气味什么也闻不到。庞大的耳套剥夺了我的听觉,所以我根本不去呻吟了,有什么用处?沉重的脚镣让我寸步难行,当被踩了脚的时候也只能忍受,这样的境遇里呆30分钟就好像半个世纪那么难熬。最后当我被解除镣铐,脱去囚服,从黑囚室里放出来的时候,外边的光亮几乎把我的眼睛刺瞎。好几分钟,我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这是我们根据很多事实,“复原”出的关塔那摩监狱里的服刑状况,虽然看起来已经十分残忍,但很有可能也只是所有“虐囚”丑闻中的冰山一角。在关塔那摩,有很多事是不可思议的:比如X光营地,简陋的连房顶都没有,营地对面是个古巴餐厅,食客可以在里面一边享用大餐,一边欣赏犯人在光天化日下上厕所;比如在三角洲营地中,许多不愿暴露身份的美军都用军用胶布盖住制服上的名字,因为据说,有的囚犯在看到美军军装上的姓氏之后曾经威胁有朝一日施加报复;比如基地里面存在着一个被称作“饼干”的行为科学小组,他们会将机密的医疗信息,囚犯的弱点和恐惧症等,透露给审问官;比如基地里面存在一个独立于所有营地,专门关押未成年囚徒的“鬣蜥营”,因为那里有大量蜥蜴出没于草丛深处。
三个倒霉蛋的故事就这样讲完了,他们在关塔那摩的遭遇引起全世界的轩然大波。虽然911后的美国听到“恐怖主义”四个字后犹如惊弓之鸟,但很难说,像关塔那摩监狱这种极端的措施,会对“反恐”有多少帮助。相反,在最近,它更是俨然成为了一座恐怖版本的“西点军校”,近些年来,被关塔那摩监狱证实无罪并且无害的那些人,获释后重新加入武装组织的比例不断攀升,对国际社会的安全构成了二次威胁,关塔那摩究竟是在制止恐怖还是制造恐怖,外界对它的质疑之声再度甚嚣尘上。法国媒体就曾经报道过这样一件有趣的事,前不久,距离美国白宫不远的一个地铁站里,挂着一张广告海报吸引了很多行人的目光,海报上不仅有基地组织头目,本·****的肖像,而且这个美国头号敌人还穿着印有“我爱关塔那摩”字样的T恤衫。
也许,双子楼上的滚滚浓烟,让美国人至今难忘。我们可以理解这种“以暴制暴”的根源,但是,检验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其实不是看多数人,而是看少数人,比如残疾人,同性恋,外来移民,他们的权利有没有得到保护——还有一个更过硬的标准,就是看这个国家的敌人落到它的手里之后,权利有没有得到保护。
在关塔那摩,一个巨大的疑问缭绕上空:这里究竟谁是囚徒?关塔那摩属于美军,却建立在一个与美国敌对了数十年的国家里;美国大兵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严密监视战俘营的每一寸空间,记录“国家敌人”的一言一行;在战俘营背后的山里,古巴哨所也在监视着山下他们的“国家敌人”。这是世界上最奇特的集中营。这里关押的战俘来自世界各地,每个人的脸上都刻着一个问号:我究竟有罪还是无辜?
透过历史的尘埃,也许在不久以后,我们才会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