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一不敢贸然答话,只得站至一旁,妙弋更无兴趣去过问这些事情。
“朕还活着尚且如此,朕若死了,他还不定会如何呢!”姬弘智冷哼,手上的奏折却也重重的砸在大理石柱之上。
丞一一惊,忙跪在地上,妙弋也微微停手,退后了几步。
“皇上息怒。”
姬弘智神色有些不好,扫了一眼地上的丞一,视线却也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从她任司巫起,即便是例礼,亦未曾见他跪过,最多的,也只是屈膝罢了。
司巫一职虽官衔不高,可意义不同,虽自有司巫以来,可不必面跪帝王,可却也都是心生敬畏的,这女子,当真与常人不同。
“起来吧!朕又未如何。”姬弘智随意开口,看着战战兢兢起身的丞一,却也说道:“跟在朕身边多年了,怎么还是如此。”
丞一低着头,却也道:“皇上恕罪。”
“你又未做错什么,恕什么罪?朕是真的老了,这些大臣啊!都盘算着自己的心思呢!”姬弘智随意开口,却也对着妙弋道:“你也不必谨慎,这针扎了一半可不行。”
“是。”妙弋浅声答道,却也上前了几步。
丞一走至姬弘智身边,却也道:“皇上福寿康健,怎可言老?”
“听听,你都也跟了朕大半辈子了。”姬弘智说道:“不必忌讳言老,朕这身子越渐差了,这几日常觉得力不从心,哪里还有青年健壮时的影子。”
丞一忙道:“近日政务繁多,皇上只是太累了而已。”
“就是因为太累,所以这些大臣,才会急着找个人替朕分担。”姬弘智声音肃沉,冷冷透着股静穆。
丞一背脊一寒,亦是忙道:“老奴该死,又胡言了。”
姬弘智轻轻摆手。“不管你的事,朕的这几位皇子,除了翊儿与朕有几分相似外,其余人却再难从他们身上看到朕当年的影子。”
“朕平时虽宠棣儿些,可棣儿却是一块顽石,难以成器,辄儿虽有百官拥护,心思却太过复杂,珉儿军功上虽是不错,可朝堂这淌深水,他是探不进的,至于璟儿……”
姬弘智说着,却也淡淡摇头。
妙弋施着针,心中亦不由一惊,这些时日见到的姬弘智太过平淡,可能有灭掉赤炎野心的人,又岂会是简单的人物。
现在看来,姜水城的一切并未逃开他的眼,包括他的几个皇子在内,他是闭上了眼,却未蒙上心,旁人在他手中不过是棋子,而至始至终,他都是一位博弈的人,而这,便是一个帝王的能力。
纤细的手指微紧,可他,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说这些?
“翊王殿下虽性子有些冷,可的确是像极了皇上。”丞一亦淡淡开口。
“不仅像朕,亦像他的母妃。”
母妃……
妙弋心一凛,为何是母妃,不该是母后吗?
丞一亦是一惊,忙道:“皇上,皇后娘娘性子虽冷了些,可却是在意您的,这不,皇后娘娘刚刚还来请安了,听说您召见司巫大人,这才回去了。”
丞一的话到是及时,可明眼人一听却也知道是提醒,姬弘智到并未觉得不妥,转过眸,看着正在施针的人,低声道:“如何了?”
“皇上只是偶遇风寒,并无什么大碍,按医正大人的药服用便可。”妙弋浅声开口,亦缓缓抽去那人穴位上的金针。
“那蛊的事,你是如何想的?”
妙弋微顿,抬起眸,亦看见那面色淡然的人,似不曾想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穆廖中蛊的事你不会不清楚,曳邕想必也知道,可是为何,他会出现在困场之上。”姬弘智到并未在意她微愣的神色,继续开口。
上次时穆廖突然服毒,虽才想姬弘智已然猜到些什么,现在看来,并非猜到,而是笃定,这个皇帝,当真不简单,而狩猎过了那么长时间,曳邕在外跪了一日也不见他提及什么,现在却来问她,是何意。
“臣虽了解一些蛊,却不敢肯定,至于穆公子为何会出现在困场之上,臣当真不知。”
“行了,朕虽不愿旁人在朕面前提及蛊,可身为司巫的你又如何这般没有自信?无俢可比你好太多。”
“臣不敢与师傅相比。”
“还真是一个性子。”拔完最后一枚针,姬弘智却也缓缓坐直了身,丞一亦忙上前为他整理衣物。“不过朕要的是真相,你若有半句虚言,朕定不轻饶你。”
妙弋站起身,却也后退了几步,低着头,不再多言什么。
“曳邕的能力朕是知道的,他能将那葬魂蛊说的这般清楚,难道不是从你这里得知的吗?”姬弘智面色亦毫不在乎,似乎现在提及的事,只是问她用没用午膳而已。
“皇上恕罪,当时曳大人来时的确问及过臣,臣亦是根据曳大人描述的死者有所猜测,才将师傅所提及的葬魂蛊对曳大人解释了一遍,其余的,臣并不知晓。”
这姬弘智对蛊毒的忌讳,不止是因为这蛊的厉害之处,更多的是因为擅蛊的人,多数是赤炎的人,赤炎被灭国四年,而作为始作俑者的他不可能不猜忌,不忌惮。
既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傻到去承认呢?
“曳邕断案朕到是知晓一二,他说穆廖是失心案的凶手,证据确实少了些,之前的命案都是接二连三的发生,若真是需要以心续命,又需间隔多长时间?”
“师傅曾说过,需三日。”
“三日?”姬弘智若有所思,眸光亦紧了几分。“穆廖入刑部可不止三日了。”
若是如此,蛊毒早该发作,怎么会到现在都无动静。
“据曳大人首告穆公子到元宵狩猎,正好三日,而也正是在那时,困场出现了不少黑衣人,臣虽不知到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可穆公子身上的毒确实好了不少。”
妙弋只说了毒,并未说蛊,因为在姬弘智的眼中,她的医术不错,而对于蛊,她一直都是否认的。
其实穆廖身上的毒是自己解的厄,可她不能说,想来那女子也给穆廖服下了续命的解药,可却不再是之前的幼蛊,而是真正的解药。
只是不知为何,那解药还不纯熟,不能完全解去他身上的蛊罢了。
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引导姬弘智,身为一国帝王,疑心怎么不重,失态越复杂,他想的便越多,那么牵连的,就必不会少了。
“你是说,那些杀手的目的,是为了穆廖。”果然,姬弘智的眸光寒了几分,元宵狩猎,却被一群黑衣人以毒箭闯之,这不仅是禁军的耻辱,更是整个皇族的耻辱。
而那些人,竟是为的穆廖而来,目的是什么?若真是穆家,他们是商家,并无这没大的势力,若是请的江湖势力,却又太过不堪一击,而向来精明的穆府,亦不会蠢到如此地步。
可又有谁,会下功夫去救穆廖呢!亦或者不是救,而是要将一切引到穆府身上,可这背后的人,又到底是谁呢?
“臣不知,只是曳大人为保护臣中了毒,曳大人是朝廷命官,不能有任何闪失,臣追上去的时候,却也见到六名黑衣人将穆公子护在身后。”
“穆廖……”姬弘智手微微收紧,原本就不好的神色现在更加难看。“穆廖现在如何了?”
“应该由曳大人收监刑部了,刑部的事,臣无权过问。”
“怎会无权过问,朕说过,此案未了结之前,穆廖不能死,你亦有义务将他的一切回禀于朕。”
妙弋微愣,却也开口道:“臣,遵旨。”
“行了,朕乏了,你退下吧!”
“是。”
刑部内,戒备到比往常高了不少,穆廖无故被人劫走,刑部的人怎会脸上有光,此时亦是提了十二分的精神,即便是一个苍蝇飞入,亦是要拦截下来。
天机府的马车在刑部门口缓缓停下,妙弋委身下了马车,视线却也落在刑部长匾之上,她以往来刑部,却也不会如现在这般明目张胆,而眼前的这一幕,却是做给皇上看的。
刑部的门侍见到妙弋亦是一愣,上前行礼,却也道:“司巫大人。”
妙弋并未开口,芷寻亦道:“我家大人封命前来刑部,劳烦向曳大人通传一声。”
“属下这便去。”那侍卫抱拳,亦朝刑部内走去,他家大人对这司巫大人到有些不同,他们自是不敢怠慢。
不久,那人便也出来了,只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妙弋便也缓步进入。
曳邕坐在主殿之上,他似乎很忙,此次行刺的案子,不止包括禁军,他刑部亦是封命调查的。
见那红衣女子走近,曳邕亦是一愣,可片刻还是底下了头忙手中的公务,妙弋到也不吃惊,他的神色有些奇怪,想来还是因为自己的身份罢了,他果然还是不能接受。
妙弋站至原处,两人皆未说话,久久,曳邕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狼毫,起身,却也道:“你来此,所谓何事?”
曳邕看着眼前的女子,虽入眼的只有那赤金的面具,而那绯色的眸里,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的确有些介意,可介意的却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的目的,他身为曳家的人,有些事如她一般,往往身不由己,而他,不愿意与她站在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