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刚过,曳府前两盏通明的灯笼照着门口的石狮子,映的路边积雪也红彤彤一片。
一辆马车悄悄停在了曳府的后门,车帘一动,便下来个人,浑身裹在一袭斗篷里,看不清容颜。
门侍见状,亦疾步走了上来,行了礼,却也将这两人引进了内院,内院早有人相迎,只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也将他们请至书房。
书房中,迎面立着几个朴拙的古木书格,堆满了书卷文册,各部尚书已然到齐,却也几乎都是太子党羽的,那二人见状,将斗篷上的风帽拨下,却是太子太傅和另一位朝中大员。
太傅行礼,却听曳庭沛道:“大人请坐。”
太傅已被去名,自然不能称之为太傅,可却并未去掉原来的官职。
太傅闻言,自也不多说,只坐在一旁之座上。
“皇上有意废黜太子,诸位大人怎么看?”
太傅捋了捋五柳须,却也叹道:“此次事情太过蹊跷,皇上圣明自不会看不出,无动于衷只怕是早有废储的打算。”
曳庭沛面色复杂,道:“太子出事,本官亦是要进宫的,却不想在路上几次被阻,是否人为,显而易见。”
“可下官听闻,当时是曳大人派人……”
“邕儿做事向来有他的道理,即便他不如此,封玄奕亦不会轻易放过,到时只会落下话柄。”
那人不再说话,却也不再言语,曳邕他们虽有意结交,可别人并不领情,既然尚书令都这么说,他们又怎好多言,只是细心的官员却也看出,许多行动,尚书令都是不曾告诉曳邕的。
“此次事情虽过于蹊跷,但不难看出是何人所为,自太子出事以来,何人得利最多,岂不显而易见吗?”一人见场面安静几分,却也低声开口,言语所指,却是辄王。
“辄王倒是好办,毕竟走的太高,行事越明,越发招惹是非,即你能知晓,皇上又岂会不知晓,而辄王,更会明白这期间的道理。”曳庭沛眼眸微眯,却也沉了几分。“倒是翊王,虽过于安静,但这些事情不可能不知晓,他是皇后嫡子,若论,尚在诸王之首。”
太傅道:“这翊王性情怪异,从不结交朝臣,而皇后更是淡薄,只入静堂,只怕他们,并无此心。”
“人心是长在肚中,并不随时掏出给他人观看。”曳庭沛眼神亦复杂了几分。“翊王此人,只怕并非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
“可眼下形式……”太傅眸亦沉了几分,看了看曳庭沛,这才继续道:“皇上近日身子越渐差,储君之位应该不会长久空置,过些时日,皇上必然相询众臣重新立储,到时,我等该如何作答。”
“太子虽已被废,可旨意却有斟酌之处,太子虽为庶人,如今却依旧在静思台思过,而贬黜的时日亦是开春之后,这样,便还有两月的时日。”
“尚书令是想……”
“今日之事太巧,我等请旨时百姓竟会知晓宫中的情形,只怕暗中是有人想要太子再无翻身的可能。”
“我们在明,他人在暗,此次太子之事数度暗中发难,又岂会轻易给我们机会。”
曳庭沛冷笑。“他既要在暗,我们不防将他往高处推,自然便明了。”
“尚书令的意思……”
曳庭沛眸光复杂,掠过眼前的众人,却也道:“如大人所言,太子之位不会空置许久,届时我们不防一起推举辄王,不怕人多,辄王可能会怀疑,但穆家绝不会放过这等良机,到时自然便也明了。”
“如此一来,若当真立了他呢?”一人问道。
曳庭沛目光沉敛,面容在灯光下亦有几分狠意。“如今看来,辄王的确是储位首选,可一个平淡的皇子一具得到满朝文武的拥戴,又岂会简单,已皇上的性子,自也会起疑,这些年,他重用曳家,步家,穆家,后宫更是如此,目的,便是平衡,如今这一平衡被打破,且一面倒,皇上会如何想?”
“既然我们要辄王浮出水面,皇上也自会怀疑太子之事有多少人为在里面,皇上如果斟酌,太子便有了机会。”
“可鹬蚌相争,反而让一人得了利,翊王已向皇上请旨将步家小女赐给他,如今宸妃已死,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事皇上多半会同意的,皆时……”
“无论如何,至少得为太子挣一挣……”这又如何不是他担心的,这位突然出现的皇子,短短几年时间亦让昷岄之人不得不为他惊赞,若不是他性子怪异不愿结交朝臣,自愿孤立,以他的能力的势力,比辄王更有机会与太子挣一挣。
“尚书令说的是。”
曳庭沛亦不再多言,望了望窗外,却见太色亦浓,这才道:“此事,便如此做了吧。”
几人会意,亦是站起身,行礼,道:“已经三更,下官等,也该回去了。”
曳庭沛不再多言,看着那几人出了门,眸光亦寒了几分,对身后之人道:“公子呢?”
那人微愣,亦道:“公子这几日都回来的很晚。”
而正说着,却也间一袭黑氅的曳邕款步自内院走来,曳庭沛看着越见靠近的儿子,眸光却也沉了几分,銘政殿内之事太傅亦像他说清,只是太子与宸妃有染到是让人始料不及。
“站住。”
太子随性,此事怕也做的出,毕竟那步艾妍的年岁在他之下,只是不想皇上竟未因此事责罚步家,甚至让人掩下。
皇族丑事掩下到也不足为奇,丝毫不追究却太过怪异。
曳邕亦看见书房前的父亲,神情到也没多大变化,只款步靠近,行礼道:“父亲。”
“为何回来的这般晚。”
“刑部尚有几起案子处理。”曳邕答的坦然,曳庭沛到也并不生气,只道:“跟我进来。”
说完,亦转身进了书房,曳邕眉宇轻挑,到也没说什么,只径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倚身坐在桌案面前,曳庭沛亦抿了香茶,道:“东宫之事,如何处理的?”
“数十名婴儿的骸骨却也埋在东城的一处荒地之上,建庙供奉,各家已发了抚恤银钱,怨声已压。”杀害婴孩罪孽深重,还是如此多的数量,皇上虽有心隐瞒,不愿皇族家丑暴露,引得怨声载道,可有些人却不愿意这般轻易放过,故而,只得如此处理。
“百姓皆以为是太子所为?”
“是太子府中的花匠,听信谗言,以血养花,太子知晓后大怒,将花匠送往刑部,自己,却也自行向皇上请罪。”这虽是刑部的意思,却也是皇上的意思,如果隐瞒不了,便只能撒谎,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却也比蛊毒来的好些。
曳庭沛未多言,这样的结果已是好的了。“那花匠呢?”
若是之前邕儿说的不假,的确是这花匠让人买了婴孩,若不是太子所谓,便是有人陷害,害主者,怎能留得。
“那花匠罪孽深重,皇上已下令斩首示众,今日正午已然行刑,百姓对其恨之入骨,皆割其肉食之,如今那花匠,却也只剩下脱肉白骨。”
曳邕的语气极为平静,按照他现在查的线索,虽与太子有所牵连,但并无直接证据证明是太子所谓,若非那几个宫女突然暴毙,或许他还有时间细查。
只是不曾想有人竟算的如此精准,且预料到皇上会让封玄奕彻查,他当时亦有些怀疑,即便是翻找,封玄奕亦不会有胆子敢掀了东宫刨出尸体。
可过后自己去时候却也发现,掩埋孩子的地上,表面的土地亦被人翻新过,若当时是自己,亦会马上怀疑,亦不说封玄奕了。
可又是何人动的手脚呢?将这么多孩子全部运进东宫掩埋,且可以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又在片刻功夫留下破绽让人来寻,至太子于死地呢?
闻到有人受此酷刑,曳庭沛神情到也没什么变化,放下手中的瓷杯,亦道:“落颜殿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曳邕听到此,自也明白自己的父亲知晓了一切,却也道:“是步艾妍的贴身丫头,之前本在刑部,却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銘政殿,孩儿回去的时候,亦无几人看到那女子离开。”
事出之后,他将落颜殿的宫人亦带回去案例询问,当时见那丫头,浑身颤抖面色发白,害怕到不是伪装的,可如此胆小之人竟敢擅闯銘政殿,控告当今太子,岂不太怪异了吗?
“那丫头只怕是问不到什么话了,你可有查及她的身份。”
“那丫头是并州之人,自由入宫,并无什么亲人,看样子不像是被威胁。”他之前亦怀疑她或许是被人威胁,不得已才如此做,却不想查及那女子身份事,却是如此。
曳庭沛眼神也紧了紧,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不可能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刑部,亦不会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陷害太子。
“此事我已问及曳贵妃,那丫头坠湖之事并非她所为,而她亦不可能再那个时间动手,只怕的确有人想灭口,却想将帽子扣在我们头上,去查查,之前她都见过些什么人。”
“已然在查了。”
曳邕淡淡开口,曳庭沛微愣,到忘了自家儿子的能力了,看了看眼前的儿子,久久,亦开口。“天晚了,你累了一日,下去休息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