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他在浴缸里放满冷水，一狠心，坐进去泡了两个小时。
半夜的时候就发起高烧，熬到第二天早晨，准备下楼时，左脚绊了右脚，从楼梯上咕咚咕咚地滚下来。
四面朝天地倒在地上，啊……地板上好凉快好舒服啊……
他倒下之后就不想再起来了。
后来，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他被扛上了车，然后被送到医院。
“谢谢你，但你是谁？”
“我……我住在附近。”
“附近……”黄亮笑笑，“别墅东边，靠马路的那栋楼，据我所知，附近就只有那一栋楼，而且还是废弃的。”
“我准备搬进去，所以在那边打扫。”男人笑了笑，“你运气好，要不是我在擦窗户，正好发现你，你搞不好就要自燃了。”
“呵呵呵……那还真是要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对了，怎么就你一个人哪。”
“原本还有个司机，不过我让他放假了。”
“你这个当老板的也太大放了，换了别人，巴不得天天让他加班。”
“他也有自己的私生活，当老板的也不能老占着别人的时间。”
“你真大方。”
“彼此彼此……”
两人聊得很开心，男人是在吃午饭的时间离开的，说下午还会来看他。
世界上不会有这么热心的人，除非他有别的目的。
如果黄亮算的没错，这个人就是大小姐安排来监视他的。
可是他不能拆穿他，必须要吊住他。
下午的时候，黄亮拿出了对漂亮女孩子的耐心和他聊天。
什么天文地理影视娱乐，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凡是他想得到的都说了一遍。
最后喉咙都快冒烟了，这家伙也好不到哪儿去，先是抖腿后是扭腰，大概耳朵要着火了，还得面带微笑。
或许他已经察觉到了，但是没有拆穿。
不过黄亮觉得他没有那么机灵，因为但凡伸手好一点的，脑神经并不发达。
两个人用拙劣的演技相互对付了一下午。
然后他送他回去，黄亮请他进门喝饮料，他礼貌而有绅士地拒绝了。
于是目送着他离开之后，黄亮慢腾腾地走向厨房。
他在里面漫无目的地走了两边，从窗户前走过去，又走回来，然后背对着窗户，打开了冰箱。
先打开上层，拿了罐冰啤酒，然后打开下层的冷藏柜。
冷藏柜里是一格格塑料抽屉。
黄亮抽开第一层，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又抽开第二层，接着是第三层，就这样一层层地抽了个遍，然后从最后一层里，拿出一条洗好的冷冻的鱼。
鱼是装在盆子上的，他索性连盆子一块儿放到蒸笼里。
然后淘米洗米，再插上电饭锅。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从镜头上看，就像一个窝窝囊囊的居家妇男。
这样一来，不管是陈锦途还是管雪，都会满意而且安心。
一想到，他就没有什么胃口。
可是不行，他怎么也得吃掉半条鱼，这样戏才演得逼真哪。
如果那个人够敬业的话，一定还在对面的阳台上架着望远镜。
管雪是追求品质的，不会因为舍不得几个钱，雇佣个半吊子。
不过仔细算一算，夫妻间相互不信任，吃亏的是自己，白白让外人赚了便宜。
黄亮面前塞下曲半条鱼，直接回我卧室去了。
他翻出了新买的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当然不是真的些日记，而是把刚才在冷藏格子看到的内容记录下来。
记完之后又自己看了一遍，觉得还不够具体，仿佛少了几页。
大概是某几个格子里放了两页还是几页，不过黄亮没有去翻。
对他来说，这些内容已经绰绰有余。
后天！后天就是收网的时候。
到时候俞氏的资金链会断裂。
一层浮荡在整个城市上空的金融泡沫会咚咚咚破灭。
田海他们手里的债券就会变成一张张废纸。
奇怪，世界上唯有贫与富，永远无法达到平衡。
钱有着比狗还敏感的嗅觉，排斥异己，不断地向同类靠拢。
黄亮拿着笔，在纸上随便画了两下，说也奇怪，刚才还忐忑不安，这会儿反倒有些澎湃期待。
因为……他要和游戏规则单挑。
他打开电脑，给常德发了封邮件。
还有两天的时间，常德绝对不会坐视不管，毕竟他已经上了这艘船。
他的人脉再加上俞山的财力，只要不会措手不及，一定还能够挽回。
第一封邮件发出去一分钟之后，很快就收到了常德的回复。
果然，他不问他是谁，只是开门见山地要详细资料。
黄亮当然不会把全部都给他，他有计划的把管氏这一部分抹去，取而代之的陈锦途的公司。
他所有的责任都推了了陈锦途。
说真的，这种背后戳轮胎的感觉——爽爆了！
然后距离邮件发出去五个小时之后，他收到了常德感谢与见面邀请。
这让黄亮有点措手不及。
答应了没法赴约， 不答应恐怕会让对方怀疑。
他硬着头皮同意了。
盖上电脑，心脏扑通普通地跳。
可是是因为有些发烧的缘故，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休息一下。
戏演太过，浑身难受。
脑子像灌了水一样沉甸甸的。
好不容易清醒一点，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对发黄无神的眼珠。
“我靠！”他吓出一身冷汗，从床上坐起来。
“你神经病，偷偷溜我房间干什么。”
小陆睁着双茫然的眼睛：“我就是关心关心您，您要是一病不起，我工资找谁要去？”
“你就惦记着你的工资。”
“昨天出工，不是我的工作范围，从它的保密性可以想见他是多么的重要，所以……”
“我懂了，加倍行不？”
“可以。”小陆拿出本子在上面记了一笔。
切。
黄亮无奈摇头，大部分时候格局决定了一个人的高度。
他永远在计较着一个司机的工资，所以他永远只能当一个司机。
“对了，你再帮我个忙，我给你三倍工资。”
小陆收起本子，紧张地看着他：“我已经瞒了大小姐一次，你不能再让我……”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就是让你替我吃顿饭。”
“啥玩意，吃饭还有钱拿。”
“便宜你了，你知道你是跟谁吃饭吗？”黄亮顿了顿，“是市场秘书。”
“那我不管，菜好吃吗？能打包吗？”
黄亮无语地笑了起来。
他要是把这么个土鳖推出去，能瞒过常德吗？
所谓大智若愚嘛。
关键是，黄亮没钱，他也请不起别人。
这次吃饭，是在俞氏度过危机之后，常德特地举办的庆功宴。
于是黄亮就把小陆当做替身推了出去。
小陆酒量差，所以黄亮再三嘱咐进去之后多喝酒。
他这个人酒品还可以，喝醉了就睡，不会说醉话。
“可我不喜欢喝。”
“这是工作，别讨价还价，还想不想赚三倍的工资了。”
小陆又拿本子记了一笔，收好本子，正正西装，准备出去。
“慢着。”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本子留下。”
“为什么？”
“我连手机都不让你带，就是怕他们搜你的身，我可不想被穿帮。”
“好吧。”小陆掏出本子，碰到他的时候，又触电般缩回手。
“怎么了？”
“现在是你欠我工资，一笔一笔都记在上面，你要是给篡改了，那我不是亏了。”
于是小陆回到他的房间，里面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他出来的时候，信心十足地说已经藏好了，竟然还拿一种防贼的眼神看他。
鼠目寸光！
摊上这么个司机，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其他的我不管，今天晚上好好表现，不要给我掉链子，不然我开除你。”
“当然当然……我是不会给你这个借口的。”
“啊，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他笑嘻嘻地退出门口，“我的意思是，快快迟到了，先走了哈……”
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这个小陆……
黄亮觉得自己做了个这辈子最愚蠢的决定。
可是开工没有回头箭哪……
“谁……谁在那里？”
一个人的时候，他对周围的动静变得特别敏感。
“是我！”
一个女人推开虚掩的大门，轻轻地走了过来。
“怎么是你？”
“对不起，我又来了。”小赵护士搓着手掌。
“还有什么事？”
“我来谢谢你，”他激动地湿了眼睛，“你果然还是我的组长，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黄亮皱眉，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你快点走。”
“田海他们公司度过危机了。”
“是吗？”黄亮漠不关心地说。
“他们投资的那支债券升值了，虽然我不是很懂，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那是他运气好。”
“不，”她开心地像一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不提供，“虽然我不知道到你是办到的，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黄亮顾虑地朝四周瞟了瞟。
“你不要胡说。”
“黄组长。”
“够了，我心情不好，你给我出去。”
小赵护士被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发火。
“您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
“你一直在说田海怎么怎么的幸运，你有没有问问我，我的生意是亏本还是赚了。”
“是工作不顺利吗？ 没关系的，再接再厉。”
“你懂个屁……”黄亮摆摆手，“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你赶快走，我现在没心情跟你闲扯。”
“我就想请你吃顿饭。”
“没胃口，请吧。”说着，黄亮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不起，打扰您了。”她哭着跑了出去。
黄亮有些心疼，可他没有办法。
窗子外说不定就是管雪和陈锦途的耳目。
要是让他们发现，黄亮铁定死无葬身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