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吓了一大跳，仔细一听，声音是从陷井里传出来的，天，这里面怎么掉进去人呢，谁会黑夜跑到这里来？
走过去举着火把一看，里面竟然真的有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正抱在一起哭成一团，看到我们，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内心百般不忍，连忙问到：“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们是哪族人？怎么会黑天半夜掉下去里？”
青岩已经派几个下去，搭起人梯，把她们三个弄上来，是一个年长的女人和一个年轻姑娘，还有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年长的女人腿可能摔伤了动不了，要不也至于爬不出来吧，看样子是母子三人。
深秋的夜里，已经相当冷了，我们因为一直赶路，走得都出汗了，她们却冻得瑟瑟发抖，而且摔得浑身泥土，特别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全身赤裸，满脸惊恐，泪水和土在脸上都和成泥了，边哭边喊饿。最奇怪地是她们身上没有半点兽皮，裹胸和裙子全部是草编的。
我十分不忍，顾不上多问，连忙把刚才吃剩下的两个竹笋剥好让她们吃。她们显然已经饿极了，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小男孩也顾不上哭了，接过去大口吃起来。那个做母亲的却舍不得吃，递给女儿，年轻姑娘很懂事，坚持掰了一半递给自己的母亲。
等她们吃完了缓过神来，看到我们没有恶意，还给她们食物，三个人这才放下心来。
在年长的女人哭哭啼啼的诉说下，我们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们是黑虎部落归鱼族的人，是母子三人。年长的女人名叫叶女，那位年轻姑娘是她的女儿，名叫妹格，今年十五岁，还未行成人礼，男孩是她的儿子，名叫木格，今年五岁。
按照原始社会的规律，妹格成年后，应该去别族换亲，不能和同族男人在一起。他们的族长狼牙，也是她们部落的首领，今天已经四十多岁，这在原始社会，已经算是老人了。
可是狼牙体格高大，身强力壮，几个小伙子也打不过他，生性残暴专制，再加上有三个亲生弟弟相帮，不但经常进攻别的部落，在自己的部落里也是欺男霸女，严重违反部落的各种规矩。
他见妹格长得漂亮，想霸有己有，不但不许妹格去换亲，还准备在明天举行成人礼，想占有妹格的初夜，并扬言如果妹格不同意，就把她的弟弟木格扔到狼窝里去。
在那个群婚社会，同族通婚，生出痴傻病残的孩子机率极高，各种部族都严禁这种事情发生，可是狼牙弟兄四个却为了私欲违反这种规定，启图霸占妹格。
此时的女人还没有什么贞节观念，母女俩只担心妹格以后生出又病又傻或是残疾孩子，苦苦哀求狼牙放过妹格，送她去别族换亲。族里的其他人纷纷也劝说，可是凶狠的狼牙兄弟根本就不允许，别的姑娘都送去别族了，只留下妹格不放。
母女三个前天夜里趁大家熟睡，不顾可能遇到野兽的危险，连夜逃出来，东躲西藏跑了整整两天两夜，想去投靠别的部族，因为女人和小孩一般都会被收留。
因为担心被发现，她们晚上就藏在树丛里，又冷又饿十分难挨，幸好没有遇到野兽。
整整两天两夜，母子三人都在疲于奔命，生怕被抓去，一路上的食物差不多都被别人采光了，只吃到了几棵野菜。下午我们去竹林的时候，她们饿极了，就想去山上看看能不能采到野果，还想找个暂时容身的山洞，没想到掉进了陷井，母亲还摔伤了腿。
三个人又冷又饿又怕，走投无路，只好抱头痛苦，幸好被我们发现，要不然不是饿死就是被野兽吃掉。
我准备让虎突背上腿受伤的叶女，黑山背上木格出发，因为天已经完全黑了，如果遇到狼群太可怕了，必须马上下山。
青岩却一下子扑过来，一把揪住叶女的胳膊，面色十分凶狠悲伤，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因为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母女三个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小男孩惊恐万分地失声痛苦。
“你说什么？你们是归鱼族的人？我恨你们！我恨你们归鱼族的人！”青岩疯了一般大吼大叫，使劲抓住叶女的两支胳膊狠狠的摇晃着，泪流满面，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
我扑过去，使劲地想掰开他的手，同时安慰着小男孩不要怕。
“青岩！你怎么呢？快放手呀，你会把她的胳膊捏碎的！”
“我恨她们，我恨是归鱼族的人，我要让她们去死！”说着两只手已经掐住了叶女的脖子。
“快把他拉开呀，他发疯了！快点呀！”
几名男子使劲地掰开了青岩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动，青岩仍在使劲挣扎着想扑过来。
我连忙安慰惊恐万分的母子三人，这才想起，青岩的家族曾被归鱼族灭了，只留下他和青枝两个人，他的母亲死于归鱼族的手，他出生几天的小妹妹也被归鱼族的人摔死了，难怪他今天如此激愤。
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伤害这可怜的母子三人，因为她们是无辜的，一切的恶行都是那们首领狼牙做的。
“青岩，不要这样，不要伤害她们！虎突，黑山，你们再带几个人，保护她们三人赶快回山洞，交给桃子阿婶照顾。我们随后就到，留在这里我怕青岩会伤害她们！他现在气昏头了，等过后他会后悔的！”
可青岩是族长，虎突和黑山犹豫地看着我，我着急了，大喊着：“快走哇！想眼看着青岩掐死她们？有什么事我担着！”
虎突黑山背起母子俩，带着几个人，举着火把匆忙下山了。
我这才令人放开了青岩，不知什么时候，我在这里说话比青岩还要顶用了。
“阿旦！你为什么要放走她们！你为什么要放走她们！你不知道，归鱼族的人当年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吗？狼牙带着许多男人，趁我们熟睡的时候，拿着石块、棍子，见人全部往死打，好惨好惨，好多人在睡梦里就被打死了！到处都是血，任何人都不放过，哪怕几个月大的婴儿！”
青岩已经处于极度的激愤之中，二十年前那幕惨剧大概又重现了！
可怜的他，在年纪尚小的五岁，亲眼目睹一场无比血腥的屠杀，亲眼看着最亲的人，包括几天大的婴儿，凄惨地死在自己面前。这二十年来不知是如何度过，当日的惨剧可能时时在折磨着他，直至今日，要不然，一直理智他也不会一听说是归鱼族的，无论妇孺都赶尽杀绝。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年代，虽然自然景色非常优美，可是野兽、疾病、天灾，还有同类的屠戮，时刻都在威胁着他们的生存。
“青岩，不要这样！至少她们是无辜的！只是两个可怜的女人和一个五岁的孩子而已！”
“我当年也只有五岁呀！大冬天里和母亲妹妹东躲西藏，如果不是躲起来，还不照样被他们打死？我的妹妹才几天大，脐带都没掉，被摔得脑浆四溅啊！阿旦，你没见过，你不知道有多惨，我小的时候经常梦到，吓得大哭大喊着醒来，现在有时还会梦到！我要报仇！我要杀了她们！”
“别人当初怎样对待女人和孩子，你也要和他一样吗？你想让那个五岁的孩子，向你一样受尽惊吓、亲眼目睹最惨忍的屠杀吧？你们男人要打打杀杀，干嘛要牵连到女人和孩子？你要报仇去找狼牙呀！”
青岩不再挣扎了，蹲在地上哭起来，从没见过一个男人哭得如此伤心和无奈，我走过去，捧起他的头。
“青岩，不要难过了，不要把仇恨转嫁到她们母子头上。当年的的母亲也只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孩，不可能参与杀人，两个孩子还没有出生，一切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可杀人的是那个女人的男人！那两个小孩也是那些男人的后代！”他冲我大吼大叫。
“可她们同你一样，都是被狼牙逼得有家难回！如果狼牙不下命令，归鱼族的人为什么要杀你们？他才是真正的仇人！她们受尽惊吓投靠我们，就是为了被你屠杀吗？”我也气得大喊大叫，这些野蛮人，实在是没什么道理可讲。
青岩停止了哭泣，情绪稳定下来，仍是满脸的仇恨，看得人心惊胆颠，如果狼牙此时在眼前，他一定会把他撕碎的。
“青岩，你不懂，在我们部落，想要征服别的部落，扩大自己的地盘，做我说的王，不是要把别族的人赶尽杀绝，而是把他们当成自己的族人看待，做大家的王。如果你把人都杀光了，难道要给这些山山水水做王吗？”
我的话显然震憾了青岩，他一下子呆住了，沉默半天抬起头来：“阿旦，我答应你不伤害她们母子三个，让她们同我们一起生活。那你也要答应我，帮我报仇，杀掉狼牙兄弟！”
此时最重要的是稳定他的情绪，不要伤害叶女母子，何况象狼牙那样凶残的人，不但屠杀别族，在自己的部落里也恃强凌弱，根本就不配做部落的首领，也实在死有余辜。
“好，我答应你，尽自己的全力帮你报仇，但是你不能滥杀无辜。我们快下山吧，天早就黑了，再呆下去说不定会有危险发生。”
大家慌忙伪装好陷井，然后开始下山，一路飞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