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场的确很大,人也实在很多,卖场每一天都会有些促销活动。林晴从工作人员那里取了一张促销的导购单,薛靳文对她这样的行为很不理解,的确也是,家庭殷实的人怎么会懂得去卖场购买促销产品呢?但薛靳文推购物车,他知道绅士该怎么做。
一对璧人走在卖场的后果就是拥有超高的回头率,当然也难免有人会认出薛靳文来,但他们也已习惯。林晴走在薛靳文前面,寻着导购单走在卖场,他在她后面,很有默契的跟着她,一切的迹象都会让人觉得,这是一对有默契的夫妻。但“默契”这个词摆在林晴那里就是可笑之极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跟这个自己恨的男人会有“默契”一说。虽然,二十五岁以前她一直期待的爱情就是一段“浑然天成的交集”,这样的描述出自于她大学时代很爱听的一首歌曲,那是刘若英的《每一次当爱在靠近》,她不否认自己曾经以为艾青给过她这样的感觉,那种默契,但是林晴永远清楚,与艾青的那种默契止于知己,比朋友深许多,比恋人浅许多,其中的含义,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她身后的男人,永远是她的敌人,这一点她记得太清楚,因为自己早已把这件事铭刻在了心里。
她买洋葱,他站在原地看她,眉头微微一皱,一直以来,他厌恶吃洋葱,不是不喜欢,是厌恶。他走上前轻轻说了一声“林晴”,她似乎没有听见,依然挑选着洋葱,他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回过头看他,右手上还握着一个紫色的洋葱。他看着她,说:“别买。”
他的话就是命令,就简单的一个“别买”,她就很淡然的放下手中握着的那个洋葱。薛靳文露出满意的表情,难得这么一次,她没有与他作对。这个女人,似乎有些变化了。对于这样的变化,薛靳文不愿意去多想,他宁愿就像对待她放在自己房间的那盆桔梗花一样,只认为世间的任何事情都是转机的,更何况,他是无所不能的薛靳文,只要他要做的事情,哪会真有坚若磐石的困难?尽管她与以前一般的寡言少语,但此时的她,多了些对丈夫的服从,不过,那也不能说是服从,因为薛靳文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服从于谁,哪怕是命运。
跟她一起逛卖场的感觉,有些像小时候跟着母亲去逛公园的感觉,有些新奇的感觉,但是结果都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的,小时候的薛靳文,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为都已经与同龄人很不相同了,而这一切都是家庭环境要求的,一直以来,他就是众人瞩目的大少爷,但却是一个看起来不得父亲喜爱的儿子。
他推着购物车去结账,让林晴在外面等他,少有的一次,需要排队结账。他一向不会带多少的现金,而这一次也一样,只好刷卡。她就安静的站着等他,那场景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跟母亲一起去超市买东西,那时候母亲也是让她在外面等她,然后小小的她就看着母亲排着长长的队一步一步的往结账处接近,期间还时不时的望望她,对她露出好看的笑容,担心她会乱跑还是走开,但是那时候的林晴,已经是出乎意料的懂事了。
他结完帐出来,双手都提着沉重的购物袋,她看着他,走上去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但是他却不肯,笑笑对她说:“上车去吧。”一直到最后,薛靳文当时的笑容都会时不时的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样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表情,为什么自己竟然记了一辈子,或许,那是她第一次,在那个冷峻的资本家脸上看到这样自然而且温柔的笑容。
薛靳文开车回家,他会时不时的转过头看看身边的林晴,就连她也会产生那样的错觉,错得有些彻底,觉得他们是真的,夫妻。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应该,那一天是真的很不错的一天。
回到家,薛靳文把买来的菜一样一样的放进冰箱里,原本空荡荡的冰箱,也变得充实起来,他的脸上有种满意的表情,而她依旧很安静,准确说来是两个人都很安静,但却似乎有一种默契,围绕在他们中间。薛靳文自然是享受这种默契的感觉。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观看财经新闻,而她在厨房专心切菜。一直以来,她做事情都是做得很极致的,哪怕是切萝卜丝这样普通的事情,白色的细丝长短粗细都一般相当,不会出现参差不齐这样的事情。也许,这也是她骨子里的偏执导致的吧,凡事坐到极致,这一点还真是有些像薛靳文呢。
锅里的汤沸腾了,白色雾气一直上升着,她过去加盐。刚迈出两步,她只觉得右腿一阵的疼痛,她蹲下身以为这样会好些,但是丝毫没有好转,她抬头看着锅里的汤一阵阵上升的热气,咬咬牙站起来,但又瞬间跌倒,正好碰倒了滚烫的砂锅,躲闪也已来不及了,锅里的热汤溅在她的手上,“啊!”被沸腾着的热水烫到的滋味是刻骨铭心的疼痛,客厅的薛靳文听见厨房里的响动,扔下遥控器就冲进厨房,看到她正坐在地板上,捂着被烫伤的手臂。他二话不说,抱起林晴只想着送她去医院,也不管自己还穿着拖鞋,他站在电梯前疯狂的按着下行按键。她忍着疼痛,说:“天然气。”这个时候,她还提醒他关掉天然气。但是薛靳文也来不及多想,他抱着她回到公寓,其实刚才他一心只想赶紧送她去医院,竟然没有关上大门,他关掉天然气,又关上公寓的门。还好,正好赶上电梯,电梯里没有人,他看着强忍疼痛的林晴,不断的安慰她:“马上,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不知是疼痛太刻骨铭心,还是因为薛靳文不顾一切的行为,她的眼眶里已经充满了泪水,他看到她的眼泪,他的心就更痛,只恨不得替她承受那疼痛。事实上,烫伤带来的疼痛远远不止右腿的疼痛,她认为是关节炎又犯了,只是这一次比以前的疼痛来得突然,而且更刻骨铭心。也许,这个城市又要下一场大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