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哼哼唧唧的几声,样子很是可爱,周少白却是什么也听不懂。小家伙虽然有点智慧,但终究太小了,按照它的年纪,就算是个人类也都还不会说话的。
帕沃巨大的脑袋回过去,舔舔小狗,又对周少白道:“这孩子可能永远也不能说人话了。它没有机会了,它还不曾有过名字呢。”
帕沃的声音很低,显得很忧伤,那种情绪的表达,甚至比当初罗列说到雪儿的时候,还要悲伤。
周少白好奇的道:“你怎么不给孩子取个名字呢?”
帕沃道:“孩子快死了,名字又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名字是许多年前,我的主人取得,金刚狼帕沃,代表着荣耀,我和我的铠斗士的荣耀。”
雪儿忽然醒了,虽然很疲惫,却还是从周少白的手臂上探出小脑袋来说道:“那么尊敬的帕沃,你为什么不用这个荣耀来帮助我哥哥呢?让他做你的铠斗士吧?”
帕沃把巨大的脑袋伸到雪儿面前,伸出大舌头,像舔小狗一样的,把雪儿的脸舔得湿淋淋的,帕沃说道:“你不明白,当你努力,当你奋斗,你站在巅峰,你的生命代表荣耀,你就不会再想效忠第二个武士了。我也曾经发誓,不在效忠任何人,再说我老了,不能再帮助你哥哥了。这些等多年以后,你哥哥死了,你就会明白。”
雪儿道:“我就是不明白呀,哥哥死了我就死了,我永远也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帕沃楞了一下,随即又看着远方低声道:“原来你们是生命共享,灵魂一体了。难怪在最初级的阶段就有这么出色的配合,居然挡住了四甲武士的融合斗技‘风火穿刺’。”
雪儿激动的道:“雪儿还没有长大呢,等雪儿长大了,雪儿会很厉害的,雪儿会像金刚狼帕沃曾经一般的荣耀。”
帕沃道:“没错,你会的。活了万年,我知道你哥哥是独一无二的,能够发挥出任何铠兽的真正威力。”
雪儿把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么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让你的孩子帮助我哥哥,小帕沃也会像你曾经一样的荣耀。”
帕沃叹息了一声,久久才道:“孩子是金黄甲的血统没错,但是身体拥有一个重大缺陷,至今我也没能弄明白孩子怎么了。就算我们都愿意,你哥哥已经无法负担第二铠兽了。孩子如果没有缺陷还好,但是以我的孩子目前的情况,会拖累你们的,我能看出来,你们的生命力本来就很薄弱了。”
周少白道:“这方面我有过研究。你孩子吞噬自身只是暂时性的,其原因在于,你赋予小狗的血统太优秀,他无法驾驭和适应这个优秀构架。他这种吞噬和雪儿的不同,雪儿是鉴于属性以及血统的双重吞噬,而小狗,只要有外力帮助,度过这个关口,让他逐渐适应自然中的奥秘,他会活很久,和你一样久。”
帕沃沉默了片刻道:“原来是这样。你……你一定可以弥补孩子的这个缺陷的,是吗?”
周少白低声道:“如果有几年时间,或许可以,我的源力可以激发刺激一些沉睡的活力,加快小狗的适应过程,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它……”周少白没有再说下去。
帕沃回头看了小狗一眼道:“孩子没有时间了,是吗,你觉得还能活多久?”
周少白也看了小狗一眼,低声道:“不超过三天。”
帕沃沉默下去,作为万年圣兽,它也知道自己的孩子的生命力已尽,要不是曾经在统领府,大量抽空了周少白的道力,或许早就死了。如今再次从周少白口里证实,帕沃更伤心了。
帕沃想让孩子继续活着,哪怕多一天也是好的。帕沃也知道要怎么救孩子,惟一的办法依然是灵魂捆绑,让孩子去分享周少白和雪儿那本已薄弱的生命力。但帕沃更知道,这个要求太为难周少白了,因此难以开口。
这方面,帕沃也似乎有着和罗列当初近似的心情,宁愿孩子慢慢的死去,也不愿意让孩子随便依附别人。
周少白似乎能体会到帕沃的心情,一时不好多说什么,场面寂静了下来,高高的山峰之上,一时间只剩下了凛冽的风声。
周少白知道帕沃想提出类似于当初罗列的要求,也知道那样一来,对自己和雪儿的代价。但还是罗列的那句话,好处的背后隐藏着代价,反过来说,代价的背后,何尝不是机遇呢?
同时周少白不太确定,一但帕沃真的提出让小狗共享生命的要求,自己能拒绝吗?毕竟在周少白的观念中,昨晚帕沃于自己有救命之恩。
许久过去,帕沃几次张开巨口,想说点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声。
周少白再一次的体会到了帕沃身上的“骄傲”,那是真正的骄傲,来自金刚狼骨子里的骄傲,为孩子的生命也不愿意低头的骄傲。
最终周少白在心里问雪儿:“丫头愿意付出一部分生命救小狗吗?”
雪儿在心里好奇的道:“哥哥,这是你决定呀,问我干什么?”
周少白在心里道:“我的生命也是你的,你有份,当然要你同意了。”
雪儿脑袋晕晕的:“既然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决定当然也是我的了。哥哥决定吧。”
周少白点点头,蹲下身子,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狗道:“愿意我给你取个真正属于你的名字吗?”
小狗懒懒的睁开眼,眨了眨,不是很明白。
帕沃发自内心的一阵欣慰,怜爱的道:“孩子,他在问你,是否愿意让他做你的主人,从此你们不分彼此,血脉相连?”
小狗勉力的站起来,伸出小舌头,舔舔周少白的手。
周少白道:“好,今天起你就不叫‘小白’了,你叫帕沃,小帕沃。”
小狗哼哼唧唧的叫了几声,似乎在发表着什么意见。
老帕沃开始翻译:“孩子问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
周少白道:“因为帕沃代表荣耀和力量,你是你妈妈的延续,你是未来的金刚狼!”
小帕沃不是很明白,不过蛮高兴的样子,雪儿也待不住了,溜达出来,将小狗抱在怀里,到一边玩耍去了。
静了一下,老帕沃才低声道:“谢谢你。”
周少白摇头道:“不用,这么做对我有好处的。除此之外,昨晚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这个无法否认,为了公平,我必须这么做。”
老帕沃道:“昨晚是我的孩子做恶梦醒来,哭泣着对我说你遇到危险了,让我去救你回来。我并不明白,但是为了让孩子安心,我去了一趟,果然遇到了你。孩子和你有缘,吸收你的源力后,它老是对你念念不忘,你们似乎心灵相通了。”
顿了顿,老帕沃又道:“原来安东尼也盯上了你,以后一定要千万小心。”
周少白好奇的道:“安东尼是谁?”
帕沃道:“就是昨晚追捕你的那个装作中年人类的家伙,那是个卑鄙龌龊下流的家伙。”
“原来你认识他。”周少白当即回忆起那个猥琐大叔的形象来,“为什么说装作人类呢?”
帕沃说到猥琐大叔的时候咬牙切齿:“那个家伙就是天下无双的‘黑暗麒麟兽’,是至今已知活的最长的源兽,年纪比我还大得多。当我还只是南大陆‘禁忌沼泽’中的一只‘水狼’的时候,那个家伙已经是个传奇了。”
“黑暗麒麟兽!”周少白失声。
“没错。”帕沃仰着头,一副十分不肖的样子道:“但是他猥琐的性格和下流的作为,可不如他的王者身份一般气派。几万年来,这个卑鄙的家伙无恶不作,不但使用奸计吞噬无数铠兽,还利用契约诈骗无数强大的源武士,偷取武士的生命活力以及源力,是已知铠兽中最为臭名昭著的骗子。”
“这样都行?”周少白一阵头晕,算是开眼界了。
帕沃叹口气道:“我在小镜湖边偷看过你练习,知道雪儿的属性。估计因为雪儿的特殊,吸引到了安东尼。以后你一定要小心,作为黑暗系铠兽,他能活到现在,完全就是靠坑蒙拐骗。”
“难怪在小镜湖边的时候,我老觉得被注视,却有没有恶意,原来是你。”周少白点点头,顿了顿又问:“黑暗麒麟兽依靠什么来获得别人的生命呢?给我的感觉,他好像并不是太厉害。”
帕沃道:“纵使是黑暗麒麟兽,没有依附源武士的时候,也是力量有限的。安东尼最常用的就是诈骗幼兽,用花言巧语博取目标的同情,只要被骗者愿意,就会被安东尼夺走灵魂力量。他也曾经以这种方式诈骗了无数武士,和武士签订契约,骗取生命力和源力,战斗的时候却胆小怕死,甚至有意害死自己的武士,这样他不但偷取了武士的活力与源力,还重新获得自由。依次反复,时至今日,安东尼是第一个弥补了‘吞噬’缺陷的黑暗系兽王,基本等同于不死之身。”
周少白想了许久才喃喃道:“这个安东尼,果然是个奇怪的……败类。”
帕沃咬牙切齿的道:“我的孩子就是被他用巧克力骗出了洞穴,算好我及时赶到。但是我却打不过他,在战斗中,我让孩子独自逃走。等我从安东尼处脱身之后,却再也找不到孩子了。”
周少白低声道:“小帕沃应该是被猎人捕获了,我见到它的时候,他被关在铠兽市场里,瘦得皮包骨头。”
帕沃点点头:“这些孩子告诉我了。那段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日没夜的徘徊在附近,愤怒使得我袭击了好几次人类商队,但是我不能化人形,无法进入库特城寻找。”
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间,一个渺小的人,一只威武的金色巨狼,琐琐碎碎的聊了很久。
周少白是不喜欢多说话的家伙,但是此时也无法拒绝和巨狼聊天,因为他感觉到,大帕沃是在告别了,话意中有体现:离开了,或许永远也不会见面了……
最终,大帕沃收取了唠叨,缓缓转身离开,头也不回的道:“我的朋友,我走了,自己保重,照顾好你的铠兽。”
周少白也不回望,默默的点着头,再没有一句话。
在一边抱着小帕沃玩耍的雪儿跑过来,她站在老帕沃面前如同个小不点似的,雪儿问道:“尊敬的帕沃,你要走了吗,你去哪,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帕沃舔舔雪儿,舔舔自己的孩子,继续往前走,低声道:“不会再见了。我也活不了很久了,惟一的心愿就是去咬安东尼几口,虽然我也不知道能否咬死他。”
小帕沃从雪儿的怀里挣扎出来,歪歪斜斜的在雪地上跑,追在妈妈的后面哼唧,却始终无法跟上脚步,摔倒了几次,墨兰色的眼睛里挤出几点眼泪来。
老帕沃不想再回头,但是终究无法对孩子视而不见,叹口气又折返了回来,对小帕沃道:“孩子,别跟着我了,让你来到这个世界我不认为是个错误,但事实上,真的是个错误,而周少白正在替我弥补这个错误。好好保护你的主人,从此不要哭泣,金刚狼永不流泪。去吧,回到你的铠斗士身边,他会把你变为真正的金刚狼。”
小帕沃急得在原地打转,哼哼唧唧的鸣叫,看着妈妈越来越远,却也真的没有在哭泣,也没有朝远方追出一步了。
许久之后,威武的金刚狼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小帕沃也摇晃了几下,倒在地上。
“尊敬的帕沃,走好,雪儿会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