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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雪中的兄妹

许久,杨兴回过神来,放眼看去,整个村子已经被夷为平地,四周尽是夹带在冰块中的尸体,断裂的躯干,满地的鲜血。

大口大口喘着气,鲜血的浓重腥气让人几欲作呕,此时的杨兴脸上已经溅满了别人的鲜血,还带着温度的血顺着他的脸庞流下,从嘴角渗进嘴里,腥的发苦。

此刻,一向自诩坚强的杨兴,看着满地的狼藉,满地鲜血淋漓的横尸,残肢断臂,一个个熟悉的面庞,热泪挂满了眼眶。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将他自从成为孤儿之后,在小云儿面前伪装的坚强彻底摧毁。像是再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离去的铺天盖地的黑暗,寒冷孤寂,孤立无援。

泪水似河流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潸然而下。

而在这时,从他的怀里,缓缓的伸出一只小手,那只沾满灰迹与血痂的小手,在氤氲着血腥气的空气中微微颤抖,缓缓抬升,似是受到了惊吓,但是却坚定的抬起来,擦去他眼角的泪。

杨兴怔住了,任由那只小手在眼角轻轻的擦拭,呆呆的看着怀里的小云儿,她稚嫩的小脸上挂着血珠儿,大大的眼眸里含满了泪水,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坚强的不肯落下来。杨兴心中一暖的同时一股发酸的东西从他的心里升腾开来,在眼角化为一滩温热,润湿了小云儿拭泪的手。

看着她脸上的血,那鲜红的血顺着她的脸流下来,杨兴蓦然一惊,心跳骤停。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难道……小云儿她,受伤了?

这样的一个想法把杨兴吓了一跳,急忙将小云儿抱起来,仔仔细细的左右观察,直到确定她没有受伤,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落了地。

“哥哥不哭……小云儿,没有哭……哥哥也不许哭。”

嘴角抽搐着,带着极度压抑的哭腔,小云儿哽咽着说道。

杨兴愣了一下,心底升起了无尽的心疼。拭去眼角的泪,手指轻轻揉着她的眼眶,轻声说:“哭吧……哭出来吧,小云儿,有哥哥在,不怕。”

话音刚落,小云儿抽泣了两下,猛地一声凄厉嘹亮的哭声响起,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夹杂着些许鲜红的血珠,打湿了杨兴胸前的衣衫。

杨兴安抚着小云儿,回过神来,一再的望向四周,发现再无存活的人,心里不禁冒出一个疑问。

“为什么唯独我们俩个没有事,这突如其来的冰块,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寂静,这满腹的疑问,除了些微的风声,没有人回答。

****

两个孩子,在寒冷之中互相依偎,在满地的尸骸之中,不知道要还能去哪里。只能这样相互依偎,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哥哥……妈妈,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们?”历经了这么大的灾难,孩子脑海里浮现的自然是自己的母亲。

稚嫩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杨兴楞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一言不发匆匆走掉,将背影留给两个孩子的身影。

极力的将那身影从脑子里赶出去,杨兴的目光逐渐变冷,那冷意许久才散去。

“小云儿,你要记住,你的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你要很多年之后才能再见到她,在这之前,你要坚强,要勇敢的活下去,不要让她担心,知道吗?”杨兴冲着半空说道。仿佛是说给自己听。

小云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随及问道:“你也会向妈妈一样离开我吗?”

“傻丫头,就算是天崩地裂,就算是你逃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也会把你找回来的。你的哥哥,永远不会离开你。”

这句话是完全说给自己听的!

“若是有缘,中州寻我。一世母子,竟然只是有缘二字,这中州,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

三千大山位于域南齐国东部极北之地,奇骏雄绝,高耸入云,常年冰雪连绵,飞鸟难度。这三千大山绵延万里,有着三千个高耸的突起山脉,高的直插云霄,人在山脚下,难望其封顶,就算是低的也有千丈之高。

这三千座大山有一半自山麓处就冰冷无比,那奇寒之气另生物无法生存。另一半虽然气温稍缓,但大多数常年大雪封山,罕有人迹。唯有不多的几个稍显低些的山脉,每年有一半的时间,有阳光照射进来。

在这几个山脉的脚下,稀稀拉拉的生活着些村落。在阳光充足的日子,山里偶尔会活动些雪貂、狐狸等小兽,村民大多以打猎为生。

而此时,这些村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雪遮盖,数之不尽的冰块下,掩埋着猩红的血液和残肢断臂。

犹如地狱般的场景。

这一处被冰雪掩埋的村落,向外延伸出去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

这脚印走出去不过几百米,喘着粗气的少年,双手再也撑不住背后的女孩,一个踉跄,腿一软,向后倒地。

栽倒在地的同时,少年柔弱的身子竟凭空生出一股力量,身子在空中奇迹般的一扭,倒下的同时,双手向身后一拉,将身后的小女孩紧紧的搂在了怀里,随后后背着地。

“嘭!”

少年没有去理会背后的疼痛,却看向怀里的小云儿,眉宇之间尽是焦急之色。

此刻,小云儿额头滚烫,双颊病态的发红,瘦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经历了如此的灾难,在这严寒之中,小云儿发烧了。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抖,四肢僵硬,浑身发烫。

离这最近的医馆在山的另一头,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受到冰雪的影响。不管那医馆还在不在,小云儿的病情不能拖,必须尽快赶到医馆。

“好冷,哥哥……小云儿好冷啊。”小云儿像个受伤的小兽,往哥哥怀里钻。

杨兴将自己已分不清颜色的棉袍脱下来,将小云儿紧紧包裹背上,两个袖子长长的垂下来,绑在胸前,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缓缓向前走去。

厚厚的冰雪铺盖的地上,那行深浅不一的脚印,蜿蜒着远去。

前方的路被冰雪覆盖,已经分不清方向,杨兴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发现眼前白茫茫一片,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一行自己走过的脚印。

他知道,自己迷路了。

风声越来越大,几乎疯狂的嘶吼。寒冷从他的领口,破了洞的单衣袖口灌进去,带走他身体里一点点残存的温热。

而这时的小云儿,额头更加的烫手,瘦小的身躯在他的背后痛苦的扭动,伴随着喃喃自语。

“哥哥……不要抛下我,小云儿已经没有妈妈了。不能没有哥哥。”杨兴停下脚步,喉头一下子堵住,没有想到,母亲的出走,对小云儿居然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她是如此害怕被抛弃。

“小云儿又冷又饿,好可怜。”

“大娘,给些吃的吧。小云儿好饿啊。”高烧的原因,小云儿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小云儿,不要睡,好吗?听哥哥给你讲故事。”杨兴听村里的老人提起过,之前有老乡独自进山,不小心掉下了冰窑,等第二天大家救他上来后,他睡了一觉,然后就没醒过来。

杨兴是如此害怕小云儿就这样睡过去,这一刻他强自压抑住的害怕、恐惧似乎快要压制不住,将他吞没。

“小云儿,哥哥给你讲你最爱听的大灰狼的故事好吗?只要你不要睡。”杨兴柔声道:“从前,有一只大灰狼……”

故事才讲到一半,小云儿身子突然剧烈颤抖,双眼睁开,大声喊道:“大灰狼先生,求求你,吃我吧,我的肉好吃。吃了我,就不要吃我哥哥了。”

大灰狼的故事,是杨兴为了防止小云儿晚上偷跑出去玩,自己编出来的。在她的眼里,大灰狼是邪恶的象征。

一个刚满六岁的小女孩,为了自己的哥哥,可以豁出命去。

看着妹妹在寒风中,蜷曲着瑟瑟发抖的身子。一瞬间,杨兴的泪水再次从眼角流出,紧紧握住小云儿冰凉的手,将自己最后的一件单衣脱了下来,盖在小云儿身上。

小男孩****的上身在白茫茫的冰雪之中,格外的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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