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志强的小办公室成了临时会议室，史锐一和他带来的人跟马励易志强分两边落座。
“三百万，30%。”史锐一宣布。
易志强刚想说什么，马励拦住他，给了他一个眼色说到：“那只是一个赌注，史先生不会是当真了吧？”
“马经理的意思是这个赌注不算数了？”史锐一问道。
“所有口头协议都没有依据，所有没盖章的文件都没有意义。我不相信史先生连这个基本常识都不懂。”马励昂首挺胸，摆出战斗姿态。
“我以为真心团购是讲诚信的。”史锐一出招。
“这件事跟诚信与否没有任何关系，这只是商业社会里最普通的待价而沽。史先生不是第一次做投资，想必比我更懂得，要娶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可是如果娶美娇娘的代价太高，我不如另找一个贤惠善良的新娘。”史锐一眼睛里带着笑意。
“您这句话说得太对了，”马励附和，“新娘越美，代价越高，您完全可以另娶她人，但是我们也一样可以另觅良人，市场规律如此，这是最简单的双向选择。”
史锐一：“现在做团购的网站好几百家，你们不要胃口太大了。”
马励：“没错，可是投资公司也不少啊！”
史锐一：“不是所有投资公司都看好团购网站的前景。”
马励：“也不是所有团购网站都有十三万多并且还在时刻增长的注册用户。史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如果您再不做决定，三百万可连10%都买不来了。”
史锐一：“用那么多钱我们青禾完全可以控股一个初创公司。”
马励干脆把手里的文件夹丢在桌子上：“这是我们初步接触过的几家投资公司，有些已经对我们公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史锐一和马励互不相让，眼神相对，几乎迸出火花。
易志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站出来打圆场：“要不锐一再跟公司请示一下，我们这边也商量商量。”
马励狠狠地瞪了易志强一眼，嘴里揶揄：“史先生既然带人来了，肯定是拿到了尚方宝剑，这点钱的主肯定是做的了的，老易你就别为人家操心了！”
易志强耙了耙头发，又坐了回去。
“那你说说，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条件。”史锐一打破僵持，放缓了语气。
马励眼珠一转，“如果史先生不介意，我想先跟其他几家投资公司沟通一下，最后的报价肯定更接近我们真心团购的市场价值。”
史锐一眼睛里发出欣赏的光芒：“好了，今天我连财务和法务都带来了，就是准备做尽职调查的，我怎么会空手而归呢？一句话：30%，三百万。”
马励双目圆睁，刚要起身反对，史锐一潇洒地说出两个字，瞬间熄灭了马励的怒火。
史锐一说的是：“美金。”
马励和易志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狂喜。
原知秋一进茶水间，就见Linda正跟Peter聊得热火朝天，她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可是显然其他人不那么想。
“hi，Linda！hi，Peter！”原知秋主动打招呼。
Linda讪讪地笑说：“我该去做报表了，Lucy，我先走了。”
Peter邓干脆连招呼都没打，端着杯子目不斜视地与原知秋擦肩而过。
原知秋回到自己座位上，喝了一口咖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Lucy，这是华南区上个月销售额统计表，我做好了，你看看。”同事送来一个文件夹。
“好。”原知秋打起精神，继续投入因为人手减少而变得忙碌的工作。
午休的时候，原知秋没有出去吃午饭，她看着桌子上的那张名片发呆。她决定再也不主动打吴正谦的电话，直到他给自己的行为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知秋准备去冲杯咖啡开始下午的奋斗，同事们三三两两地回来了。看到Peter和Linda说说笑笑地走过来，原知秋加快了脚步。
回到位置上，原知秋又看向那张名片：Charlie，你说过你永远都会支持我。现在，这个承诺还算数吗？
人一多，易志强的办公室作为会议室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没有投影仪，只有一个寒碜的二手白板，马励就拿着快没水的白板笔给投资方——史锐一一行人作报告。
“自从网站上线以来，真心团购共推出397个团购商品，其中餐饮美食和娱乐服务类总占比为82%，团购总金额为696.4万元。”
“TOP10商品中有四家为知名餐饮企业，并不同程度地进行过再合作；有一家为西点类实物商品，还有一家为干货类实物商品，推测跟元旦、春节双节临近有很大关系。”
“总的来说，餐饮美食类的折扣远远低于实物商品类，这与线下的价格体系基本一致。消费者在选购餐饮的时候，更加关注的是品牌和口碑。”
史锐一举手示意：“公司过去取得的成绩我会在尽职调查中逐一核实，现在我更关心的是，拿到投资后，下一步你们打算如何发展？我们虽然不直接参与管理，但是发展方向和发展速度，是我们最关心的。”
马励望向易志强。
易志强冲她点点头。
马励清了清嗓子：“第一步，在全国各主要城市开分站。”
“第二步，加大宣传推广力度，做成全国知名网站，并保证客户和流量的稳定增长，保持行业内领先优势。”
“第三步，设立论坛，加强与用户和商户的互动，形成用户第一，商户第二，盈利第三的健康生态体系，力争把真心团购做成百年老店。”
马励望向史锐一，史锐一皱起眉头：“就这些？”
马励：“目前我们想到的就这些。”
史锐一缓缓摇头：“现在的网络公司，不是这种玩法。等你一步一步地发展下去，用户早就被抢光了。你们不会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少团购网站？有多少投资公司盯上了这个爆发性增长的行业？你以为你慢慢发展别人会等着你？别天真了，你们的计划不够野蛮。”
“那你的意思是……”易志强问道。
“用最快的速度扩大影响力，然后再融资，再然后，上市。”史锐一站起来，“对于一个网站来说，流量就是生命。”
“在一个行业里精耕细作，为用户提供最好的服务，稳扎稳打的发展，已经不是企业的成功之道了吗？”马励追问。
“最起码互联网企业不是这样的。”史锐一打开文件夹放在易志强办公桌上：“还签合同吗？”
马励和易志强对视一眼，易志强：“签。”
电梯停在十九楼，马励带着易志强走出电梯，来到1909号，马励：“就是这里了。”
大门缓缓打开，宽敞明亮的大办公室出现在眼前，没有办公家具，显得空间更大。
易志强眼睛里露出欣喜的光芒。
“这里隔出一个会议室，这块就当你的办公室，那边给随意做客服部……”马励边走，边给易志强介绍。
易志强频频点头，直到两人在明亮的大玻璃窗前停下脚步。
“马励，我们好像接近成功了，是吗？”易志强看着马励。
马励笑着说：“接近就是还没达到，下面还有硬仗要打，易总可不能懈怠哦！”
“你不要总是那么紧张嘛，有时候也该放松放松。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马励，没有你，可能我早已经支持不下去了。”
“我也得谢谢你，老易，没有你，我根本不会跳进这个坑里来。”
“难道你觉得我们的事业是个火坑？”
“不，它是金坑。”
2011年元旦节前一天，真心团购网搬家了。
房东殷勤地跟着帮忙：“小心点儿……”“别拉下什么东西！”“以后再租房还来找我啊！”
杨随意抱着自己的电话，小声跟马励嘀咕：“怎么态度转变这么快？”
马励撇嘴：“押她那的俩月房租都不要了，她能不高兴么？”
杨随意：“对了励姐，明天元旦，咱们放假不？”
马励：“用屁股想也知道没假可放啊，不加班就不错了。”
“唉……”杨随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入真心深似海啊，从此轻松是路人。”
“怎么？明天你有约会？跟八圈吗？”马励戏谑。
“哪儿有约会啊，八圈又不是我男朋友，我才懒得理他。”
“吵架了？”马励按下电梯。
“也不算吵架吧……”杨随意想了想说：“他有一件事骗了我，我就小小地冷落了他一下，谁知道这小子抗击打能力这么差，竟然不敢在我面前出现了！”
电梯来了，两人走了进去。
“既然他不是你男朋友，人家也没理由总在你面前晃啊！”马励故意逗杨随意，“人家说不定去找女朋友了。”
“就他那样儿，谁看得上？”杨随意不服气，“也就我不嫌弃他……励姐，你说他平时脸皮挺厚的，我怎么讽刺挖苦都没事儿，怎么这次这么刚烈？”
马励看着电梯按钮一路下行：“他可能在家面壁反省，也可能在外面夜夜笙歌。姑娘，你总不能那么霸道，你不要人家，还不准人家找别人吧？”
马励和杨随意每个人抱着一堆东西，站在楼下仰望这栋居民楼。马励：“虽然只有几个月，但是好像对这儿有感情了，现在我竟然舍不得走。”
“我可对这没感情。”杨随意有不同意见：“事儿逼邻居，极品房东，我巴不得早早离开。”
马励最后望了一眼，“但是这里毕竟承载了我们艰苦的奋斗历程，我会永远记得这里。”
杨随意拉着马励：“走吧，我迫不及待地去看我的新办公室了！我相信在新办公室，我们会创造更辉煌的未来！”
冬日难得地没有一丝风，太阳光芒耀眼，两个年轻女孩互相携手，怀揣梦想，走进美丽新世界。
“这，这是给我的？”站在马励面前，王伟皓有些手足无措。
“没错，是给你的。”马励把桌上的信封往外推了推，“奖励你这段时间以来跟公司同甘苦，共进退，为公司创造了效益，拓展了市场。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出去后把翠翠叫进来。”
“翠翠，这是你的奖金。”马励又拿出一个信封。
“每个人都有吗？”简翠翠问。
“都有，不过薄厚不一样。以后，我们部门谁拿多少奖金，就看这个了。”马励伸手示意。
简翠翠扭头，看到马励办公室一整面墙都画上了表格，“业绩墙，这不是你的创意吗？”
想起当时在大嘴烧烤顺口编的故事，简翠翠笑了。
曹东旭拿到了奖金，跑过去找杨随意：“随意妹妹，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八圈兄弟，他的吉他多少钱？从哪儿买的？”
“好像几万块钱吧……哎呀旭旭，你自己上网查嘛，干嘛非得问他？”
“网上的信息哪有行家讲解得清楚？那么贵的东西我肯定要慎重一点啊，好妹妹，你帮我问问吧，求求你了。”曹东旭做出哀求的表情。
杨随意半推半就，顺坡下驴：“哎呀真是拿你没办法……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杨随意拨通了成磊的电话。
“喂，八圈……”杨随意刚自报家门，成磊就在那边说到：“杨随意，我现在你公司楼下，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杨随意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八圈，我很荣幸地通知你，你又扑空了，我们公司搬家了。”
“什么？”成磊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们公司搬家你都不跟我说？搬哪儿去了？我过去找你。”
杨随意为难地：“我们公司今晚有活动。”
成磊顿时没了声音。
半晌，杨随意小声说：“你能陪我一起参加吗？”
成磊到新办公室楼下的时候，真心团队一行人正好下楼，“八圈弟弟……”曹东旭热情地迎上来：“好几天没见到你了，真想你啊！”
成磊推开曹东旭的手，看向杨随意：“杨随意，这几天你都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倒打一耙。”杨随意翻了个白眼“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
成磊正要反唇相讥，一抬眼却看到走在后面的易志强，满眼震惊：“易，易……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易志强也意外之极，指了指杨随意，又指了指成磊：“成磊，你是杨随意的……朋友？”
两个人面色各异，周围的人一头雾水。
成磊陪着杨随意，跟大家一起吃了火锅，又一起去唱歌。只是成磊好像多了些心事，以开车为借口，整个晚上都滴酒未沾。
简翠翠和王伟皓霸占着麦克风，吕宝一个人在一边伴舞，大家都喝了不少。
趁着成磊被曹东旭缠着问吉他，杨随意端起酒杯敬马励：“励姐，不愧是我偶像，你太棒了！我真庆幸当时我果断出来跟你混，这样的人生才叫精彩！为了我弃暗投明的伟大举动，跟我喝一杯吧！”
马励拦住她：“随意，你怎么净窝里斗呀，咱俩什么时候不能喝，你多敬易总几杯才是真的。”说着对杨随意挤挤眼睛。
杨随意马上转向易志强：“易总，我敬您一杯，您的魄力和您的敬业是我学习的榜样！我先干了！”杨随意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小杨我说心里话，你刚来的时候我还想呢，这姑娘肯定干不长，没想到我看走眼了，你干得非常好，也非常敬业。我干了！”易志强也喝了一杯。
“不过小杨，你也不要事事都听马励的，她也不是永远都正确的。年轻人要用于反抗权威嘛！”易志强开玩笑。
“老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是对我有所不满呀，咱们今天不谈公事，在酒杯里分出个高低。来老易，我也敬你一杯！”马励跟易志强捉对厮杀，杨随意又端着酒去找吕宝：“宝哥，咱俩也喝一个呗……”
成磊眼睛一直盯着杨随意，见她脸色绯红，走路打晃，知道她已经差不多了，撇下曹东旭走过来：“杨随意，你不能再喝了！”
杨随意一把推开他：“今天我高兴，怎么不能多喝？你算老几啊你管我？一边去！”说着跌跌撞撞往前走，成磊又上前拦住她：“杨随意，你忘了你上次在婚礼上喝多了丢了大人？不能喝就别逞能，谁还能给你发个大奖章么？”
杨随意：“我今儿高兴，我就是要喝，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八圈，给老娘滚一边去！”
成磊见杨随意已经语无伦次次，不再试图跟她讲理，拖着杨随意就往外走。
杨随意浑浑噩噩，嘴里嘟囔着：“我还没喝够呢……这是去哪儿啊？”被成磊拉上了车。
成磊的跑车在玉渊潭公园门口停下，天上的月亮皎洁宁静。
杨随意似睡非睡，成磊拉住她的手：“杨随意，醒醒，我有话跟你说。”
杨随意仰头靠在椅背上：“有屁快放。”
成磊：“杨随意，我说过，我喜欢你。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杨随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有意无意地问：“为什么？”
成磊目视前方：“因为你从不说你去找个工作吧，从不说给我买个香奈儿吧，从不说剪剪你的头发吧，从不劝我任何事，我喜欢这样的你。我还喜欢你总是眉眼带笑，看到你心情就会变得很好；我喜欢你牙尖嘴利，总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喜欢你豁达开朗，不管多少烦恼都能放在头发稍上一甩就甩掉……而且，我喜欢腰细的姑娘，这些都是我爱你的理由。”
成磊：“杨随意，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半晌没有听到杨随意的回答，成磊转头看向杨随意，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昏暗的灯光下，杨随意的睡颜甜美宁静，成磊不由得看痴了。
“老易，我想提前去上海，明天就去。”马励又喝了一杯酒，眼睛仍然晶晶亮，“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总担心迟则生变。这样，我把旭旭留在北京，让翠翠去重庆，吕宝去天津，伟皓去西安。你觉得怎么样？”
易志强有些微醺，按住马励的肩膀：“不是你说今天不谈公事……一个女人，干嘛非得这么能干呢？”
马励看了一眼易志强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肩膀甩掉，“老易，我们已经搭上了顺风车，这时候不可能停下来。后面有一大堆同行在追赶，有一点点松懈，我们就可能被赶上，被超越，最后被拍死在沙滩上。”
易志强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对，我们不能停。你去上海不能太久，北京这里也离不开你。”
马励点点头：“我这次只是先去看看，我会尽快回来，大家再一起讨论怎么做分站。”
易志强：“对了，锐一说明天也要去上海跟他父母过节，他怎么还不到？”
马励却没有听到，因为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正在震动的手机。
来电显示：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