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随意又一次在早晨被原知秋叫醒。
“随意,快起床!你的闹钟隔着墙都把我叫来了,还没把你叫醒!”原知秋掀开杨随意的被子。
“我太累了,表姐。”杨随意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好了好了,马上起。”只是眼睛还闭着。
“对了,随意,我能不能提醒你一下。”
“什么啊?这么严肃。”杨随意还懒懒地躺在床上。
“你能不能长点心眼?工作越换工资越少也就算了,怎么男朋友也越换越丑?”
“我哪有什么男朋友啊?你听谁造我谣了?”
原知秋叉着腰,“不是男朋友?那天我怎么看到你坐在一个男人的自行车上笑?还是坐前面。”
杨随意的睡意不翼而飞,一下子坐起来:“表姐,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那个只是男的朋友,可不是男朋友。你觉得我眼光会那么差吗?”
原知秋思索了一下,“我也觉得男人留长发不好看,显脏。不是就最好,你再交男朋友可得找个靠谱点的,就当爱护一下二姨的心脏吧!”
杨随意吐了吐舌头,起床洗漱去了。
吃过表姐的爱心早餐,杨随意早早来到了公司,一进门,就看易至强蓬头垢面地从卫生间出来。
“易总,早。”杨随意乖巧地打着招呼。
“早。啊……”易至强打着哈欠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杨随意奇怪地看了一眼,易总平时还算比较在乎自己的形象的,怎么今天都这么晚了还这么邋遢,没在第一个员工进门之前洗漱好?
杨随意摇摇头,看来易总昨晚加班累着了。
正想着,易至强办公室的门又开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杨随意顺着声音望去,不由得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励姐?”
马励抬眼看到杨随意,强打精神打了声招呼:“随意,早。”
杨随意一直张着嘴巴看到马励进了卫生间,又看着马励收拾好仪容精神抖擞地走了出来,用颤抖的手指着马励:“励姐,你……”
“我怎么了?”马励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又摸了摸脸,“哪儿没洗干净?”
“你……”杨随意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嘴,“你怎么会从易总的办公室出来?”
“有什么奇怪的?”马励不以为意地收拾自己桌面的东西,“我昨晚一整晚都在啊。”
杨随意没想到励姐这么大方,对昨晚两人共处一室一整夜的事实表现得如此光明正大,毫不讳言,反而显得自己小题大做,于是讪讪地说:“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马励几乎一夜没睡,只是凌晨四点多在易至强的行军床上眯了一会儿,这会儿头脑还不是很清醒,对杨随意明显歧义的话毫无所觉:“就昨天啊!昨天不是一起商量事儿了嘛,白天时间不够,晚上就一起讨论咯。”
杨随意围着马励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励姐不愧为新时代的时尚女性,什么事都讲究个短平快,这么说,傅青松那一篇儿就算翻过去了?”
马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傅青松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跟丫没一毛钱关系!”杨随意挤眉弄眼:“我听说有两样东西能让人忘记旧情人,一是时间,二是新欢。看来,你的新欢还不错哦!”
马励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随意,你想太多了吧?不过就是加个班而已,你就演绎出这么多来。要说真有新欢的话,我的新欢就是工作。”
杨随意笑眯眯地谦虚到:“不多,不多,放心吧励姐,我会替你保密的。”说完一脸暧昧地回自己的小办公室去了。
马励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等员工都到齐了之后,易至强召集所有人开了个会。会上宣布了公司需要集中所有资源和力量去进行一次生死攸关的圣诞节营销大行动,易至强要求每个人都暂时放下手头的其他工作,全力配合马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马励给每个人都分派了任务,包括易至强。领到了任务之后,每个人都飞速地行动起来,整个公司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鸡飞狗跳的场面。
杨随意找了张大纸,写上“距离圣诞节大决战还有9天。”贴在了公司大门对面的墙上。
马励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作为“圣诞计划”的总策划人和总执行人,她有太多的事儿要去做,太多的心要去操。
杨随意的面前摆着三部电话,她找了条布带勒在额头,放了一大杯蜂蜜水在手边,此起彼伏的电话铃声宣告了她整个客服部门进入了紧急状态——虽然整个部门只有她一个人。
马励抬起头,揉揉自己的脖子,夜深了,大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自己。
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了加班?实习结束的时候?第一次升职之后?还是,傅青松提出分手那一天?
想起那一天,他说:“马励,我奋斗了27年,实在是奋斗够了。你想想看,我们俩这样子,月收入加一起不到一万,吃顿肉都要计划半天,两边父母都帮不上忙,更别说你家还要你来帮衬。说真的,我奋斗得太累了……奋斗这个词对于我来说,是个最恶毒的诅咒,我害怕听到它。你骂我吧,但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那一天傅青松说了很多,马励却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应的了,好像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雨中,默默地目送他,走出那条长街。
“吹起小喇叭,答滴答滴答……”马励被电话铃声从回忆中惊醒。
“它”出现在马励的电话屏幕上。
马励有着一瞬间的迷茫,以前这个电话号码的名字是“他”,分手之后,马励才改成了“它”。很久没联系乍然看到这个字,仿佛有点陌生。
他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马励盯着电话,却没有接。
“你电话响了,怎么不接呢?”易至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刚才下去吃饭,顺便给你打了个包,就知道你一忙起来肯定忘了吃饭,哪,你最爱的咖喱牛腩饭。”
易至强把手里的饭盒放在马励桌上:“快接电话啊!”说完就回自己办公室兼卧室去了。
马励回过神来,“谢谢你啊,老易。”咬了咬牙,马励伸手去接电话,谁知道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停了。
屏幕显示:未接来电——它。
马励松了口气。
傅青松也没有再打过来。
原知秋平时并不是很喜欢吃涮羊肉,因为在她看来吃涮羊肉肯定没有吃牛排来得优雅,而且也没听说谁吃涮羊肉是配法国红酒的。
但是吴正谦带她来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是牛街最老号儿的铜锅涮肉了,手切鲜羊肉特地道,而且久煮不老,香而不膻。天气冷了,吃点羊肉好。”吴正谦体贴地解说着。
原知秋用筷子尖夹了一片羊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然后点了点头:“的确不错。”再看看周围人山人海,等位的人排着大队,浓浓的人间烟火味儿衬着一种亲昵感油然而生——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像凡俗中的一对老夫老妻。
“快到圣诞节了,你打算怎么过?”吴正谦殷勤地给原知秋倒了杯啤酒。
原知秋的旖旎心情顿时刹车,“跟你一起过啊!”的回答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在最后关头咽了回去,表情淡淡地说:“还没有计划。”
吴正谦露出无奈的表情:“圣诞节前我有个会必须去美国参加,你知道的,他们老外很多事情都必须要在圣诞节前完结,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那圣诞节能赶回来吗?”
吴正谦表情更加苦涩:“圣诞节后就是新年,年初计划会我也必须参加,Angel,你能体谅我的对不对?”
望着他诚挚的表情,原知秋能说不吗?
吃下去的涮羊肉变成了一坨坨的钢锭,压得原知秋心情沉重,情绪低落。
出了饭店,吴正谦满脸心疼的表情:“Angel,是我不好,过节都没时间陪你,你不要不开心。”
“没有啊,”原知秋故作大方,豪门夫人不是必须得识大体、深明大义、耐得住寂寞并且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吗?“工作重要,再说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你撇下工作陪我……”
“你是我喜欢的人。”吴正谦打断她,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跟我来!”
原知秋默默地上了他的车。
吴正谦发动车子,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过原知秋的左手,一根一根手指抚过去。
原知秋的脸腾地红了,有些害羞地想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抓住,“别动,别影响我开车。”吴正谦目视前方,好像在专心致志地开车,原知秋的脸越来越热,却没有再缩回手,就那样任他抓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原知秋脑袋里一阵阵的眩晕,几乎不能思考。是不是太久没有接触男人了?怎么这样程度的触碰就能让自己荡漾成这个样子?原知秋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假如他提出进一步的要求,自己该怎么办?
还没等原知秋想出答案,车子缓缓停下来了。
吴正谦放开她的手下了车,原知秋一震,茫然望出去,这是哪里?
没让她等太久,很快,吴正谦捧着一大束玫瑰回到车里,原知秋双眼闪出喜悦。
“送给你,提前祝你圣诞快乐!”
原知秋接过玫瑰,深深地嗅了一下,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今晚不要回去了。”吴正谦转过身体,凝视着原知秋,“跟我在一起。”
车外霓虹流转,车里漾着馨香,原知秋抱着玫瑰微微战栗,脸色跟玫瑰一样娇艳欲滴。
并没有等原知秋回答,吴正谦又发动车子,很快就驶入一家酒店的停车场。吴正谦绕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朝原知秋伸出手去。
吴正谦回身关上酒店房间的门,原知秋看着房间正中央的大床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先洗个澡……”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吴正谦一秒钟都没有停顿,一下子把她紧紧地压在门上,深深地吻上来。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原知秋手中的玫瑰花被挤在两人中间,吴正谦嫌它们碍事,从原知秋的手中把花束扯出来,丢在一旁,花瓣纷纷洒落在地上。
快感是从脚趾升上来的,原知秋闭上眼睛,享受这个温柔又霸道的吻。
渐渐地衣衫被一件件剥落,两个人相拥着倒在了床上。原知秋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可还是在吴正谦的怀抱里沉迷,上升,坠落……直到在他“Angel,我的Angel!”的呼唤声中,一起达到顶峰。
又是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日子,墙上的标语已经变成:“距离圣诞节大决战还有5天”了。
杨随意出来接水,看到马励还在打电话:“对,服装必须今晚12点前全部到位,明天派人送到礼仪公司手上,才能保证明天中午12点之前一切就绪。还有,让礼仪公司的人必须熟记我们的口号,每次任务的时候必须要说,我再三强调了,这是我们的重要宣传方式,你们都别忘了。”
看马励挂掉电话,杨随意把一杯咖啡放到马励面前,“励姐,我以前只知道啤酒喝多了走肾,今儿才知道咖啡喝多了也走肾,我刚才发现上厕所都是咖啡味儿的了。”
马励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就被杨随意宣布的发现呛了一下,伸手去拧她的脸蛋,“净瞎说……不是叫你早点回去的吗?你还在这里守着干嘛?明天中午12:25大战才拉开序幕,你也得养足精神哪。”
“唉,看你们都在加班加点的忙活,我自己回家总觉得心虚似的,我终于体会到在咱们公司,不加班是可耻的。再说今天易总不是说要模拟测试一下吗?我留下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马励拍了拍杨随意的肩膀,最后只说了一句:“少喝点咖啡,多注意嗓子。”
凌晨两点,易至强把马励和杨随意喊过来一起模拟测试,易至强手里捏着一支烟却没点燃,指着屏幕说:“数据都导完了,新的接口也都准备就绪,你们看。”马励和杨随意面面相觑,都表示看不懂。
易至强疲惫地笑了,也不解释,继续说:“我这边服务器和带宽都准备好了,哪怕十万人同时上我们的网站也不会瘫痪,但是到时候究竟有多少人,就看你们的了。”
马励心里打鼓,表情却是胸有成竹,嘴上肯定地说:“您请好吧,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杨随意对马励的盲目崇拜发作了,一旁帮腔:“对,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几十万、上百万人一起上我们的网站,你可别掉链子啊易总。”
“我真希望有几十万,上百万用户让我们的网站也瘫痪一次,那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掉链子。”易至强看着马励笑着说。
“老易,你先去睡吧。”马励劝道,“明天开始才是关键的时候,现在累垮了得不偿失。”
“那你也得休息啊!要不你在我床上休息一下,我在桌子上趴会儿就行了。”
“不不不,还是你更需要休息,”马励谦让到:“我都习惯了,一宿不睡对我来说没什么。”
“那怎么行呢?你是女孩子啊,女孩子就得休息好,要不老得快……”
“还是你睡一会儿,老易,你是公司的红旗,你不能倒。再说我还有些事儿没弄完,也没时间睡。”
“我白天可以抽空补觉啊,你明天会更忙的。马励,你听我的,去休息。”
杨随意看看马励,又看看易至强,咳了一声说道:“要不你俩一起睡吧!我看这床也差不多有一米二宽,两个人挤一挤能睡得下。”
马励呸了一口,“随意,你又瞎说!”
易至强尴尬地摸了摸头发,转身回到办公桌前:“我再看看服务器有没有什么问题。”
马励匆忙说了声:“老易我们先出去了。”拉着杨随意飞快离开易至强办公室。
杨随意坏笑着回自己的小办公室,把几部电话都拔了插头挪到地上,枕着自己的帽子,盖着自己的羽绒服躺在办公桌上瞬间睡着了。
马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马励收拢心情,继续殚精竭虑地准备大决战各项事宜,易至强在办公室里小床上辗转反侧,却是一直没有合眼。
凌晨5点,天还没亮,易至强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见马励还在对着电脑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轻咳了一声。
马励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是易至强,不免有些尴尬:“老易……”
“你去休息。”易至强的声音不容置疑,“我刚躺了一会儿了,现在精神百倍,现在换你去睡,这是命令。”
马励一动,才发现肩颈酸痛,不由得呻吟了一声,声音沙哑:“我这还有一点儿就写完了。”
易至强皱眉:“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说着走过来,很自然地把右手放在马励后脑和脖子处轻轻按摩着,“这里吗?”
马励瞬间石化,心中涌起惊涛骇浪,浑身僵硬,不能出声。
“放松。”易至强的声音少有的温柔,“一个姿势坐太久,肌肉就是会酸痛。这里是玉枕穴,这里是风池和风府穴,按摩一下能清醒头脑和缓解酸痛。等下你去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马励还没从震惊中恢复清醒,易至强放开手:“现在感觉好点儿了吗?”
马励僵硬着点了点头。
“现在你去睡吧,我在你这里坐着,这样别人就不会误会了。”
马励僵硬地站起来,机械地说了声“谢谢”,直直地进了易至强的办公室。
直到躺在易至强的行军床上,马励才回过神来,身体感受着被子上残留的他的体温,心中猜测:他今天这样的举动,是出于相依为命的兄弟之情?还是革命伙伴的同袍之义?还是……
可能连续加班实在是太累了,即使心存疑惑,马励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