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励冲进办公室。
“老易老易！快，我有个好主意！”马励推开易至强的办公室门，正好易至强在换衣服，上身脱得精光。
易至强双手抱住胸，有点儿尴尬：“马励，你怎么不敲门！”
马励对易至强的春光熟视无睹，“快点，听我说，咱们可以做返利！”
“什么返利？”易至强马上忘记了尴尬，飞快地穿好衬衫，又套上毛衣，“详细说说！”
马励迫不及待，“我说的返利可不是简单的消费返点，我指的是我们网站给予客用户的奖励，这个奖励不是因为用户消费，而是因为用户签到和邀请！比如说，一个用户每天都登陆我们的网站，那么我们就给他每次一元的返利，可以累积，然后在我们的团购活动中使用；再比如说，一个用户拉来了他的朋友注册一个新的账号，那么我们就给这个用户五元的奖励，也可以累积，他拉来的朋友越多，他得到的返利也就越多。”
马励飞快地说完，看着易至强的脸色。
易至强摸着下巴，在地上转圈。
马励的目光随着易至强移动。
“可是，这个计划一旦实施，对我们的资金压力会一下子增大。”易至强想了半天，提出了异议，“而我们现在缺的，恰恰是钱。”
马励认真的看着易至强：“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但是我有不同意见，我认为我们最缺的不是钱，而是时间。”
马励侃侃而谈：“现在的社会，是个光速发展的社会，像我们一样的创业企业，每一天都在成百上千地增加，你能保证他们之中就没有做团购的吗？我们能看到的商机，他们也一定能看到。就算他们之前看不到，现在看到了我们，他们也知道了。”
易至强看着马励。
马励继续：“我们就是在跟时间赛跑，互联网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背景不是爹，最重要的，是用户。当年马化腾80万想卖掉QQ都没人买，就是因为没有人认识到用户才是互联网企业最大的资本，而之后腾讯的飞速发展教会了我们后来人这个真理——得用户者得天下。我们如果不赶紧想办法在这个别人还没注意到的领域圈地占人，等那些大企业明白过来，我们就没机会了。”马励诚恳地看着易至强：“新方案短时间看的确会让我们付出一点代价，可是目光放长远点，得益的一定是我们，用户一定会给我们回报的。”
“假如在用户增长到足够支撑我们之前，我们的资金链断裂了呢？”易至强的担心不无道理。
“海外高层次人才归国创新创业专项资金”的申请资料我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就去递交报告。但是在扶持资金下来之前，我们还有艰难的一段路要走，我们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易至强又开始在地上绕圈。
马励看着他，不出声。
易至强想着想着，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你怎么会想到Groupon和Foursquare相结合这个办法的？马励，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就是一场豪赌，现在就看用户增加速度和我们这点钱的消耗速度哪个快了！”易至强右手握拳砸进自己左手掌心，“我马上就设计程序！”
马励看看天色，同情地说：“老易，今晚恐怕你又不能休息了……”
易至强：“所以你替我好好休息，明天你就去申请资金！”
马励走到易至强办公室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对了，你那个搞投资的同学呢？不是说有希望给我们投资吗？”
易至强皱着眉头说：“我不久前刚给他打过电话，他这段时间回美国了，他们公司规模很大，管理的资金主要来源于美国，在国内投资了很多项目。不过他说回来后就来我们公司看看，其实我倒是希望他晚点回来，因为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尽可能地做大用户规模，在谈投资的时候也有底气。现在……”易至强摇摇头，“我们的资本远远不够。”
马励回到家才想起自己忘记了晚饭，杨随意热情地拿过一包方便面：“励姐，吃这个，最近表姐总不回家做饭，我买了一箱呢！”
马励接过方便面：“谢谢啊随意。怎么，知秋还没回来呢？”
杨随意点头：“是啊，肯定是最近忙，加班多吧！”
马励去厨房煮面，杨随意也跟了过去。
杨随意：“励姐，刚才你嗖一下跳起来，又嗖一下跑出去，是想到什么了这么着急？能说给我听听吗？”
马励撕开调料包，“我想到了签到和邀请返利。对了随意，现在你再邀请朋友过来注册，就可以给你的账户返奖金，你再团购的时候就可以用了。”
杨随意：“啊？可是我所有的朋友，都已经被我逼着注册过了啊……”
马励连忙安慰：“没关系，你还可以每天登陆一次我们网站，有签到返利的。”
杨随意嘀咕：“本来我就是每天登陆啊！不过励姐，你们网站上每天只有一个团购，好像太少了吧？像有些美容的理发的，我也没兴趣啊！有些我喜欢的团购时间又太短，没等我空出时间它就结束了……”
马励听到杨随意的抱怨，突然手停住了。
“喂，励姐，你怎么了？”杨随意用手在马励面前晃着。
马励回过神来，把手里的筷子和面往杨随意手里一塞：“随意，我不吃了，我得赶回公司，你吃吧！”
说完匆匆跑出厨房。
杨随意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又来？”
马励气喘吁吁地赶到公司，易至强正在电脑前埋头苦干。
马励喘着粗气：“老易，我又想到了一个新主意——”
易至强从电脑后面露出头来：“马励，虽然你总能给我惊喜，但是，有建议你能一次说完吗？”
马励第二天一早带了一大兜核桃去上班。
像往常一样听取了销售部门四大金刚昨天业绩的总结报告，又安排了他们今天的任务之后，马励带着那一兜核桃，和简翠翠，一起去了大嘴烧烤。
“南总，朋友送了些核桃，我尝着不错，给您带了点。”马励一见面，就笑着把见面礼送上。
伸手不打笑脸人，南总放下看着员工们打扫卫生的重要工作，带着马励和简翠翠进了办公室。
“怎么着，你们的网站这么快就崛起了？”南老板掏出一个马励带来的核桃，咔嚓咔嚓夹开，丢进嘴里。
“哟，南总，您还记得我是团购网站的，我还以为您贵人多忘事，都不知道我是干嘛的了呢！”马励的语气带着些微夸张的受宠若惊，“您记性真好！”
南总笑纳了这一点小小的恭维：“做买卖的嘛，记性就是得好点儿。再说你上次来推销的时候那么不靠谱，我印象可是挺深刻的呢。”
马励欠身，适当地表示出一点羞愧：“的确，上次我们条件确实不太成熟，耽误您宝贵时间了。不过现在可不一样，我们的网站真的如您所说，迅速发展起来了，您看，这是我们的资料。”
马励来之前做足了功课，把公司介绍和业务流程都详细写好带了来。
南老板并没有看，“你给我简单说说吧！”
马励想了想，对身边的简翠翠说：“你来给南总介绍一下我们网站的情况，尤其着重说一下结款方式。”
简翠翠虽然不是第一次出来跑客户，但是还是表现得有点紧张，脸涨得通红，站起身来。
“我们的真心团购网成立于2010年10月8日，现有注册用户六千余人，签约商户四十八个，成功组织团购活动二十二次，得到了消费者的一致好评……”
简翠翠声音越来越抖，越来越小，渐渐得都快听不到了，南老板咳了一声，“麻烦你大点儿声。”
简翠翠仿佛受到了惊吓，身体一抖，眼睛湿漉漉地看向南老板，好像要哭出来。
北京纯爷们最怕什么？当然是娇滴滴的软妹子。
南老板看着简翠翠，好像也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儿一样，放柔了声音说：“算了算了，不用你说了，还是我自己看吧。”
简翠翠怯生生地小声说道：“南大哥，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出来见客户，我知道我表现不好，您别生气。”
南老板安抚地对简翠翠笑了笑，还给她夹开了一个核桃，“吃个核桃，胆子就大了。我虽然不会生你的气，但是你这样出去做业务，怎么行呢？”
简翠翠恭敬地接过核桃，低声说：“我们马总说，刚开始总是会怕的，慢慢就好了。”
马励在一边欣慰地点头，南老板似笑非笑地看了马励一眼。
看完了资料，南老板拿起两个核桃在手里转，边转边沉思。
马励向简翠翠使了个眼色，简翠翠又用她颤巍巍的声音说：“南大哥，您是我的第一个客户，对我非常重要。而且您成为了我们的特约商户之后，对您的企业一样是有利的，我们将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您不知道，我们公司办公室有一面业绩墙，假如我的业绩进不了公司前五名，我的奖金就会比人家少一半，请您帮帮我吧！南大哥。”
被一个小女生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南老板似乎真的无法再保持铁石心肠，最后还是在马励提前准备好的合同上签了字，而简翠翠，也在她的业务成绩单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出了大嘴烧烤，马励笑问：“你怎么变成第一次出来跑客户了？咱们公司什么时候有了一面业绩墙？我怎么不知道？”
简翠翠亲昵地挽起马励的胳膊，“适当地夸张，是表达感情的有效手段，这是我们文学课上学的。谁又会对这种细节较真呢？再说，这个业绩墙，我们以后可以有嘛！”
马励笑着摇头：“看你娇滴滴的样子，他们自然而然就会低估你，相信你，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
简翠翠把头靠在马励肩膀：“不是你说的吗马总？您当年做业务有三宝——露大腿、做功课、写报告。我呢，只不过根据我的自身情况，把露大腿改成了娇滴滴而已，您看，果然有用吧！”简翠翠有点小得意，
“我们几个都有自己的信条，您还不知道吧，我说给你听：
吕宝的业务三宝是：赶不走，做功课，写报告。
曹东旭的业务三宝是：嘴巴甜，做功课，写报告。
王伟皓的业务三宝是：天天到，做功课，写报告。
我们可是潜心研究之后，结合自己的特长，给自己定的工作准则呢！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用了这些方法成绩好不好，很快我们就能知道了。”
“小丫头，这么快就会活学活用，后生可畏啊！”
马励深感欣慰，这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团队，虽然他们还很稚嫩，但是她深信，他们将和自己一道，共同在技术创新、新兴产业飞速发展的巨大浪潮中，创造辉煌的未来。
跟简翠翠一起吃过了午饭，马励还要去科委提交申请，在公共汽车站跟简翠翠分道扬镳。
马励找到科技创新委员会的资金管理办公室，敲了敲门问道：“您好，请问申请海外高层次人才创业资金是在这里吗？”
办公桌那边丰满的女办事员抬头看了马励一眼，点了点头。
“我是真心网络有限公司的，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马励打开她包罗万象的大包，拿出一沓资料。
“你们是什么项目？申请什么资金？”办事员问道。
“哦，我们公司法人是归国留学人员，我们申请的是海外高层次人才创新创业专项资金，”马励诧异于政府工作人员怎么会有如此娇嗔的声音，愣了一下后把文件袋往里推了推，“资料都在里面了。”
女办事员打开资料袋，拿出里面的资料看了看，“你们法人的学历证明呢？”
马励连忙凑过去帮着翻找：“这儿呢，我们公司法人毕业于美国密歇根大学。”
办事员抽出易至强的学历证明仔细看，反复看，看得马励心里发毛，简直要怀疑易至强是否学历造假了。
“填张表吧。”女办事员端详够了，拿出一张表递给马励，语气温和：“别填错了，如果资料没问题，通过审核之后，拨款是很快的。”
马励心中暗暗高兴，现在的政府职能部门真的有很大进步，态度也好，效率也高。按公司现在的花钱速度，两个月之内钱到账都能接上公司的资金链。仔细地填好表格，马励恭敬地递交给办事员：“还有其他要准备的吗？”
办事员接过表格，扫了一眼，视线突然在马励签名的地方停住：“你叫马励？”
马励点头：“是啊！”
“毕业于B大？”
“是啊！”马励纳闷，表格上虽然有联系人姓名这一栏，可并没有联系人毕业院校这一栏呀！她怎么知道自己毕业于B大呢？
女办事员的视线又转移到马励脸上，足足看了马励一分钟，看得马励再一次心里发毛，差点怀疑自己的脸也是假的了……这位办事员的目光，实在称不上是友善。
“你先回去吧。”办事员垂下眼帘说道，语气突然变得冷淡。
“那我们的资金什么时候能下来呢？”
“等通知。”
“能麻烦您告诉我大概时间吗？因为我们是新成立的公司，这笔钱对我们很重要。”马励的态度越发恭敬。
“等通知。”
“要不您能给我个电话吗？我有问题的时候可以咨询您。”
“钱下来了我们会通知你们的，”办事员的语气带着点不耐烦，“下一个！”
看到后面排队的人厌恶的眼神，马励只好说了声“谢谢”，走出了资金管理办公室。
下了楼，马励心里还是感到奇怪，这个办事员原本态度挺好的，怎么在自己填了表之后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自己态度一直很谦卑，也没得罪她呀！还有，怎么这个办事员总感觉有点眼熟，可是自己不记得认识科委的人呀！
马励百思不得其解，低头思索着往前走，不成想在大门口突然撞到了一个人，“对不起，对不起！”马励急忙道歉。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马励的耳朵，马励浑身一个激灵，抬头一看，青天白日的，怎么又遇见了他？
马励撞到的人，竟然是傅青松。
傅青松显然也特别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马励看了他一眼，“我在哪里关你屁事啊？”马励本就厌恶他，这次更是觉得傅青松的语气听上去，竟然有些慌乱焦急的味道，十分不客气。
傅青松也发现了自己的表现有些过分紧张，放缓了语气说：“来办事的吧？你办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马励冷笑说：“我还忘了我的老同学是公务员呢，不过我告诉你，你的帮助，我不需要！”
傅青松四下张望了一下，越发放缓了语气：“我没别的意思……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公务员了，做了一点生意……对了，你这次看上去，气色不错，想必你最近过得很好吧。”
马励怒火更炽，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显摆他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嘲讽自己还在为糊口苦苦挣扎？还是跟他分手后自己没有精神失常，让他觉得很失望？的确，上次遇见他的时候自己正背了一袋核桃看上去狼狈了点，现在这一身也不过是跟往常一样的穿着也没有多么体面，可是即便这样，马励也不会让人小看了去。
过得好，是对前男友最大的报复。
她挺直脊背，抬起下巴：“不劳您挂心，我一直很好，而且以后会更好，再见。”
马励扭身就走，傅青表情松讷讷地站在原地。
马励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身回来。
傅青松脸上浮现出慌乱：“你……你要干嘛？”
马励抬腿，干脆利落地在傅青松小腿上狠狠地踹了一脚，“这是利息，你先收着，本钱先寄在你身上，等我有空了再来取！”
说完真的走了。
傅青松呲牙咧嘴地抚着小腿，看着马励的背影，露出痛苦的神色。
马励坐上了公交车。
这次遇见傅青松，除了感到愤怒，竟然没有上次那样的五味杂陈，马励检讨自己：马励，难道你这么快就不恨他了？难道你忘记他是怎样辜负你侮辱你的了？
可是，好像，全身心地扑到工作上之后，有些事，真的没有那么在意了。
还有，那个看起来眼熟的办事员，她到底是谁呢？
这边傅青松已经坐着电梯上了楼，到了马励刚刚出去的那个办公室。
“娟娟，我来接你下班。”傅青松晃着车钥匙，笑容满面地对着女办事员说。
丰满的女办事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笑容，“等我一会儿。”
如果给女办事员画上浓妆，挽上发髻，马励未必认不出，她就是杨随意曾经发过照片给自己的傅青松的新娘。但是马励不知道的是，她不但是傅青松的新娘，同时也是易至强的前女友——文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