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钰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立在袁叶的一侧,瞅着她丢人的样子。
袁叶连忙拿袖子擦擦眼睛,收住情绪,淡淡地道:“没事。”
“那也不要拿袖子乱揉眼睛,”萧子钰指了指袁叶一塌糊涂的衣袖,一脸嫌弃:“脏死了。”
看着萧子钰这副欠扁的样子,袁叶心里居然有点感激他,至少他没有再接着追问调侃自己哭鼻子,这可不像他的作风。那一脸不待见自己的样子,竟然轻松化解了自己心头的尴尬。
“这可是第三条了。”萧子钰递上一块手绢,“你这个女人都不知道洗洗还给我么?”
袁叶满头黑线地接过:“我洗好就还给你。”
“倒也没什么,”他忽然又摆摆手,“给小铃铛敷额头的那两条是蒜头叔的,他最近老是问我要他的帕子。”
袁叶完全无语。实在想不通他们古代的男人这样讲究,身边不带几条手帕都不敢出门。弄得自己的破包袱里现在至少有七八条帕子,包括姜雨丢给自己擦嘴的那几条……
姜雨……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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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师兄他怎么样了?”明快的女子端着一碗药粥大步跨进了房间,悄声问向坐在床边的老者。
床上,一个男子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紧地闭着,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白纸。他的手微微从盖在身上的锦被中露出来,搭在了床沿的腕枕上。
“伤未养好,又大动杀气,以前的旧伤口都裂开了。”老者收了放在男子腕上的手,看向刚刚进门的女子叹了口气,“夙瑛,你师兄要做的事……”
“我都知道。”女子眉间的英气忽然凛冽逼人。
“成王败寇,这种事,你可已认真地想好?”老者语气微有起伏。
“爹,我想好了,您不必为我们担心。”女子垂了眼皮,将手中的药粥放在一边的小桌上。
老者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让女子退出去。
女子回头走了两步,临出门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又扭身问了一句:“爹,那师兄的伤势……”
“估计要大养一阵了。”老者没有回头,淡淡地回道。
直到女子一直退出去老远,床上的男子才微微动了动。
“师父……”男子开口,气息微弱。
“嗯。躺好。”老者应着,伸手为男子拉了拉被子。
男子认真看着老者的眼睛:“夙瑛她……”
“她很任性,我知道。”老者打断他的话,“她想要帮你,就让她去做吧。如果败了……”
“如果败了,我会拼死护她周全。”男子一向冷酷的脸上带了几丝温度。
“嗯。”老者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好把伤养好,再去宁都找慕羽那小子吧。”
“是。”男子应到。
“那小子,你是没有见过,倔得像头牛,估计要费些口舌。”老者欣慰地笑着,仿佛想起了最令自己欣慰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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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钰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地坐在袁叶的屋子里,心安理得地将那么贵的凳子坐在屁股底下,开始跟袁叶扯闲篇。
从最初袁叶心中不快一直说到袁叶肚子咕咕叫,他才有了要离开的样子。
临走前,袁叶眼看着他的右脚迈出了门口,心道终于将这尊话“痨神佛”给送走了,可愣神间,他又把脚收了回来,神秘兮兮地看向袁叶。
“你要小心一点凤无枚那个老家伙。”萧子钰悄声道。
“他怎么了?”袁叶心中一咯噔。
“他是个……”
“是个?”变态?
萧子钰又往袁叶的耳朵凑了凑,吐着满口的茶香,小声道:“他是个话痨……”
袁叶风中石化。她忽然很好奇萧子钰对话痨的定义是什么。—_—|||
“他昨天晚上拉着本王聊了一晚上,”萧子钰边说边迈出了门槛,又不忘扭头嘱咐道:“离他远点啊。”
袁叶木木地点头,终于送走了这尊神,回身准备回屋。
“如果用钱就找蒜头叔。”萧子钰又从门边冒了出来,吓了袁叶一跳。
“我……”袁叶心中很不好意思,不知该说什么。
“算你借的。”萧子钰打断她的话,笑眯眯的道,“我会记好账本等你还钱。”
两人相视一笑,袁叶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萧子钰大摇大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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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都。
司徒府。
丝丝缕缕的琴声忽然由竹林中密密传来,司徒允愣了一瞬,忽的一掀长袍,快步走上那已经长满了杂草的幽僻小径。
小径曲曲折折地延伸,尽头处便是那一片翠绿的竹林,几棵稀稀拉拉的红枫树孤零零地立在竹林边缘,让本是一片春意生机的竹海染了几丝哀伤。
司徒允快步往里走着,琴声一点点地变得清晰明朗。
竹海的中央,那片曾经回荡着欢笑的空地上,石桌还是以往的石桌,石凳还是曾经的石凳,只是历经了荒芜的几年,即使那些东西依然纹丝不动地守在那,不在的人还是不在了……
司徒允瞳孔一缩,于翠绿的竹节之间,看到了那久违的一点白色。
翩翩白衣挺拔地坐于石桌之前,指尖轻触着琴弦弦,忽一挥手,弦音便如流水般潺潺而来,琴声似小溪细涌,又如舒云漫卷,让人感到一丝散懒。可突得一声激鸣,弦丝微颤,音儿忽转,变得一片开阔,让人心中一紧复宽。
司徒允停了脚步,静静地听着这久违的曲子,往事如覆水回流般急急涌上脑海。
紧促的琴声激荡在竹林间,似金戈铁马,兵戎相见,抚琴的人纹丝不动,恍若挥手天变,傲世群雄……
琴音忽然停了一瞬,再起的琴声忽然敛了方才的霸气,温柔了许多。可琴音断断续续,似乎少了某人的应和,弹至最后,干脆将琴声潦草一收,十指按在了琴弦上。
司徒允看向那一身白衣的抚琴人,顿了一顿,才从云烟往事中回过神来。
“你怎么回来了?”司徒允开口。
白衣人没有回答,只是起身环视了一下四周的竹子,才又看向站在空地边缘的司徒允,笑着道:
“我若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管我的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