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知道,”沈玥紧紧抱住女孩,“钟叔钟婶都是好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我不懂,”钟静姝整个没了方向,泪珠刷刷的流落,“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没办法,没办法,我连自己爹娘都保护不了,我甚至无法帮他们减轻一点点痛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受苦。”
钟静姝整个抽光了力气一般瘫软下来,抽噎个不停,“玥,我知道人都有生老病死,便是神仙恐怕也不能轻易更改人的命运何况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修行者。爹娘要我不要做无用功,他们的身体他们自己知道,让我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弟弟,这才是他们想要的。可是,可是······”
沈玥也不知道怎么劝诫,就像曾经静姝姐姐自己说的,有些事情理智上能够明白,情感上却哪里能够接受,很多的痛苦源于此,可是快乐也同样源于此。比起说什么大道理,自己陪着她,让她好好发泄一场更好。
同一时刻,钟家屋子还是闹闹腾腾哭哭啼啼,从这些人听说有村子整个被火烧后,之前还委婉一些听得进几句道理,现在根本是势要给个说法,当然那个说法是钟静姝和钟铭远绝对无法接受的就是了。
两方正僵持不下,不想有抱着孩子的老妇人忽而带头跪了下来,哭天抢地到,“我的天啊,我的儿啊,我这老太婆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死了我这条老命不要紧,可怜我这怀中的娃娃!你们要死,为啥要我们这么多人赔命啊!我的天啊,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婆婆的,我这条老命你要拿去就拿去,就是可怜我这孙儿啊······”
钟铭远也流泪,却是依旧手拿长枪,独身以对众人怨恨的眼神,这一人一枪打在这些相处三年的淳朴乡民身上,阻止他们更进一步。
“铭远啊!”
“里长。”钟铭远哽咽着出声,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严肃,心地却十分正直善良的里长,他本来可以举家离开,却坚定的留在了这里,安抚着这些已经逐渐失却理智的村民,铭远是真心佩服的。“爹娘的病不会传染给人,即便有官兵来我还是这样说,我和姐姐只是不希望爹娘再受打扰,只是希望他们能够安心的离开。”
是啊,如何能够继续欺骗自己,爹娘近来的精神的确是好了些,姐姐也笑着安慰自己,可是自己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爹娘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么看不出来姐姐的强颜欢笑。“里长!”钟铭远把枪丢到一旁,重重的跪下来,“里长相信我,我们一家绝对不会拖累大家害大家的性命。”说完,钟铭远又是重重一拜。
“我信你。”
“里长,怎么能相信他,他爹娘肯定得的是瘟疫,要是不是的话为什么不让我们看。村长,不能因为他们一家害了我们所有人。他这是在说谎,他还用武器打我们,拦住不准我们进屋!”
“那你们进不了屋,拦在这里又有什么用?”里长的话在村民中还是比较有威慑力的,“钟铭远我问你,这里的人有谁能够伤到你,若他们一起冲上去,你能不能够对付?”
“能,”钟铭远抬头,跪得笔直。
“里长,你看你看,他这样威胁我们,里长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里长看着再不肯后退的钟铭远摇头,又看向这群硬要找麻烦的村民,心中干涩,这灵水村最后难道不是毁在天灾而是毁在人祸么?“这我可做不了主,铭远,心软是好,但有时候强硬手段可能更有效果。只是,这些人都是些普通村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与田地为伍,不懂那什么大是大非,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不要做得太过。”说完不顾众人的非议转身离开。
“我明白。”钟铭远拾起长枪,“我当你们无冤无仇,不想随便伤人。我也说过爹娘的病绝对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影响,你们不信我,情有可原,我阻止你们,是为尽孝。说到底里面的是我的亲人,而你们与我最多不过乡邻,若终有要对不起的人,我要保护的是我的爹娘,姐姐。对不起。”钟铭远闭眼,再睁眼的时候脸上除了坚定再无其他,看向村民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沈玥趁钟静姝伤心没有任何防备之时施法令她进入沉睡当中,外面的动静沈玥自然也分了心思注意,知道铭远已有决断也不再担忧。
“你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最后却是将自己拖垮,也不想想,要是你也倒下,岂不是让你爹娘伤心,又让铭远怎么接受。你好好休息一会,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沈玥将钟静姝送进屋子床上躺着,“血焰石,不要让我失望。”沈玥取出血焰石,将之放在少女胸口处,这才小心的控制自己的灵力进入钟静姝体内蕴养干涸的经脉。使用灵力救治人不是那么简单的,若只是单纯的将自身的灵力输入对方体内,尤其是不同源灵力,很容易引起对方体内灵力的反噬加重病情,重则经脉尽断而亡。
不过也幸亏沈玥之前将血焰石收为己用,自然也明白了一些关于血焰石的妙用,不愧是娘亲口中引起过无数抢夺的宝物,单单就现在发现的强大的静心驱邪,治愈能力以及隐藏气息的能力就足够引起不少人的觊觎。
“静姝姐姐。”施法完毕之后,沈玥高兴的看到钟静姝的情况好了不少,只要她静下心来修行很快就能够痊愈恢复到自己巅峰水平,而且不会留下隐伤,对以后的继续修行不会产生任何不良影响。“你还是继续睡会,铭远做得很好,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钟叔,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沈玥看着眼前男子,当真是病来如山倒,不过几天之前钟叔虽然身体不好却也精神,而现在,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这样坐着都已经是耗尽了力气。
“钟婶,你也醒了。”沈玥看着躺在床上憔悴却依旧不掩美丽的女子,更加明白两姐弟如何会这样失态崩溃,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受着病痛折磨,一点点的失去生命,自己却是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谁接受得了。“哦,对了。我让静姝姐姐去休息了,铭远在外面,我这就把人叫回来。”
“不,”丁柔扯着沈玥的衣服,没有一点力气,沈玥轻易的就能够挣脱,可是沈玥就这样停了下来,只觉得那苍白无力的手在自己心中却是千万斤力气,不能挣脱,不可挣脱,“不要。”
“我不去,我就在这,钟婶,有什么要跟我说。”
“好孩子,我······”好像每说出一个字都是承受着无尽的痛楚,丁柔无力的一笑,“夫君,你说。”
“好,好,我说,我说。”钟钰轻握着女子双手,他的精神倒是好些,即便在沈玥看来两人不过五十步百步之差,都是强弩之末,随时会倒下再也无法醒来,这样的撑着恐怕也是为了那两姐弟,有时候死了比活着大概更加幸福些。
“人有生老病死,谁都不能例外。本来,我与柔儿早就该死了,静姝那孩子向来聪敏老成,看起来十分理智洒脱,其实心思极重,什么都放在心里不说。我们真的不算合格的父母,”钟钰与自己的妻子对视,彼此眼中都有浓浓的愧疚,更多的是生死不渝的情谊,“一直以来更多的是两个孩子保护我们。我相信即使我们不在他们也能够活得很好。”
“他们从来没有怪过你们,”沈玥觉得自己能够理解两姐弟的感情,“正是因为你们的存在他们才能够这样坚强努力的活着!”
“我知道,他们都是好孩子,你也是好孩子。”说话的是丁柔,眼中蕴着晶莹,反握住自己丈夫的双手。
“可是我们终究无法继续陪他们走下去。”钟钰也是动情,“这些天我们多半在昏迷当中,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忍心拂了两个孩子的好意。况且他们两个也是极倔强的,我们怎么劝也不听。我知道你们三个是很好的朋友,若是万一,万一我们没办法继续撑下去,好孩子,帮我们多陪陪他们,好么?”
丁柔也祈求的看向她,沈玥怎么可能拒绝,狠狠的点头,“静姝姐姐和铭远弟弟都是我的亲人,我发誓一定竭尽所能保护他们!”
“谢谢。”丁柔笑道,说完又是重重一咳,钟钰冷静的拿手帕擦拭着女子嘴边的鲜血,忽略其手上的颤抖的话,奇怪的是两人眼中除了深情厚谊之外,丝毫没有对于死亡的畏惧,明显已经平静的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这就是静姝静姝姐姐口中生死相许的感情?少女早已经知道何谓男女之情,震撼于两人之间这样深厚的情感,心中艳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