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住！”王恩急忙叫住因为恐惧已经快崩溃的驾驶员，“交给我，我去解决它，相信我。”
“咚！”
驾驶员右边舱顶向下陷了一个弧度，几乎快跟他的头平行。
“那你他妈最好快点！”
王恩拉上车窗，回过头，从小个子手中拿过铁枪，一手一把，大步冲向车厢门。
拉起插销踹开车厢门，阳光透过薄薄的云雾投射进来，冷冽的风让人腮帮子有点疼。车轮下的血痕延伸向街道的远方，数不清的丧尸在货车后面张牙舞爪地跟着跑。
“都别乱动。”
阳不见抬起头，只看见一个被皮夹克和旧布裤包裹住的挺拔男人回头朝他一笑，然后扒着厢门边缘，刷刷刷几下就翻了上去。
王恩的身材是那种标准的虎背狼腰，身板健硕且爆发力惊人，几个腾挪的动作就像林间穿行的黑豹。
也不是普通人啊……
阳不见看了看小个子，小个子也偏头看过来。明显还有着一些隔阂的两个人分开缩进了两个角落，不说话，凝心听着车顶的动静。
顶上咚咚咚的声音忽远忽近忽轻忽重，小个子慢慢滑着车壁坐下，好像害怕头顶会突然裂开个大口，再伸出个小口，一口将他吞走。
“唔唔唔唔唔唔（他能打得赢吗）？”顶上的击打声响起的频率低了，阳不见有些担心。
“你怕什么！虫脸又不会吃你！”小个子阴沉着脸呛了他一句。
“唔（你怎么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想都别想，我不可能帮你解开的！”
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小个子狼狈地摔倒在地，又倔强地爬回原来的位置，跟阳不见保持着距离。
可能是角度原因，些许阳光照进得更深了，阳不见才看到这家伙一身的简陋护甲，砍短四肢简直就是个大活王八。
或许是察觉到阳不见的目光暗藏讽意，小个子梗着脖子叫道：“我这是为家里人考虑！我不能随便死的！”
阳不见懒得再理他，抬起头继续纳闷头上怎么没什么动静了，难道上面的两位全被刚刚的急转弯甩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我这不是胆小！是谨慎！不然我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这身上印着‘好汉饶命’的也好意思质疑我？！”
虽然知道小个子多半是精神紧张急需发泄，但这没完没了的吵嚷真的让阳不见有点烦了，但现在的他张不了口说“闭嘴”也伸不出个手比中指。
“哼！如果王哥死了，你也别想活！”小个子又威胁了一句。
“这个决定可真野蛮。”王恩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个人抬起头，看到王恩走近了蹲下，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王哥你……没事？”小个子开心又小心地探问道。
“我输了。”王恩摇了摇头，有些郁闷。可阳不见看他除了左脸颊有些淤青，全身上下并无明显的伤痕，甚至衣角都没个破损，最多就是弄丢了两把铁枪。
“什么意思啊王哥？”
“我没能保住司机。”
“……啊？”
一分钟后。
王恩将阳不见扶正，拍了拍他的脸：“还行吗？有伤着哪里吗？”
揉着自己后脑勺的小个子远远地嘀咕了声“他能有什么事”，然后探头探脑地从斜倒过来的后车厢爬了出去。
感觉就像……就像春节被塞进了一个摔十次才会炸响的摔炮。
“呜呜呜——”阳不见朝王恩扬了扬嘴。
“我能信任你，对吧？”阳不见忙不迭地点头，王恩又审视了他一小会儿，搭手把他从绳子、布条中解放了出来。
“王哥，这里好像是夏茂商场，我以前带我老婆来过这附近——”外面那小个子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王恩，说着说着回过头一看，正对上阳不见那张狰狞青白的丧尸脸。
他“嗷”的一声尖叫，向后一个难度系数5.0的侧身两圈半翻滚，利落地爬起来拉开与阳不见的距离，戒备地瞪着后者：“你、你怎么出来了？”
“小声点！”王恩在阳不见身后冒出，不满地皱了皱眉。
“身手不错啊，体操队待过？”
“小时去过杂技团——不是，王哥，你怎么把他给放出来了？”
王恩没回头，走到已经是血肉糊成一片的驾驶前舱那里，探手小心地在已经严重变形的座位附近摸索着什么。
“王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小个子又遥遥问了一句。
“回基地。”王恩抽出一把匕首，在裤子上擦了擦，插进靴子里，而后接着埋头在驾驶舱里找着能用的东西。
“走回去？”小个子张了张嘴，指了指阳不见，“带着他？！”
“喂，不要说的我好像是什么累赘好吗？”自己既不招惹丧尸也不怕丧尸，对你们这帮土匪劫道的也是足够忍让克制，阳不见反正搞不得这小个子怎么想的。
“大当家给我的任务是看管他到基地。”王恩从已经分不清是方向盘还是驾驶员的凝合物中摸出了居然还算完好的对讲机，调试了几个频道，都没有什么完整的声音传出，“你照做就行——你吐什么？”
“咳、咳——”小个子又干咳了几下，“没什么，刚才有点晕车。”
“那过来搭把手，我记得座椅下还有一根撬棍。”
阳不见看到小个子脸上白一阵黑一阵差点当场自己分裂成马赛克脸谱，心下叹息，也懒得拍拍他肩膀作势示好，径直走过去。
这丧尸身子就是好啊，看那车窗沿嫩滑的脑浆，看那仪表盘上鲜红的碎肉，看那驾驶位边脆白的腿骨，看了半天除了有点饿，一点排斥感都没有。
“轻点。一、二、起。”
拿出撬棍，松手时两个人撤力撤得不好，在空旷的商城中心拉出了长长的金属变形声。
“扑啦啦”的，顶上碎掉一半的玻璃天窗边跃起几只飞鸟，随后一切归于平静。
王恩向下压了压手掌，小个子屏息弯腰从怀中摸出一把尖刀，阳不见探头探脑啥也没看到。好一会儿，周边没有什么异常，三个人才慢慢地又聚在一起。
“离太阳下山最多还有三个小时。”王恩对了对表上的时间，“他们不怕阳光，但我们忌惮黑夜。现在一切听我的，有疑问吗？”
“这里离我碰到你们的地方有多远？”阳不见出口问道。
“大约一百分钟的车程。也许更多。这地方我们也没完全探索过。”
“看样子我们还得先确认方位了？”
“王哥，那里。”小个子指了指店铺外面，商城正中间最大的直通三楼的自动电梯入口两边各有一副地图样的彩纸。
“我来过这里，那边一个是导购图，一个就是商城附近的地图。”
“好的。”王恩环顾店内，大伙搭载的货车一头擂进的是一家旅行休闲的品牌服饰店，正中开据发票的站台已经被挤进了更衣间，两边的长裤短衣靴子也是蒙着细微的一层灰尘。
“拿着。这里可能还有一些能用的东西。”王恩伸手从货架上扯下来三个单肩旅行包，两个黑的丢给小个子和阳不见，自己背上那个鲜艳的红包。
“他要什么背包，给他个口罩才是真的。”小个子背上包瞥了阳不见一眼。到现在他还戒备着阳不见呢。
“喂，能不能给我换一个包？大小正好能装下一个身高一米六体重五十公斤的成年男子那种。”
“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问题？”
“没。““没。“
“我们现在是一个队伍。你叫什么名字，小僵尸？”
“呃，阳不见。“
“好的，阳子，这是小孙。小孙，这是阳子。现在，别给我惹事了，行吗？“王恩看看小个子，又看看阳不见，在他威严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两个人相视点点头算是暂且和解。
三个人成三角队形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凑出去，那画面和感觉，再加个女的基本就能开个求生之路的真人副本了。
“王哥，我知道地下有个连锁超市，也许那里还剩一点东西。”
“你带路。”
通往地下一层的传送带已经停止了运转，两边的墙壁泼着一些干涸的褐色血迹。空罐头，衣服碎片，酒瓶，一只白色的童鞋，零零散散的东西安安静静地躺在传送带上。
“真是一场灾难。”
转过拐角连锁超市的正门，走过自助购物推车集中区，半杂乱半整齐的商品区映入眼帘。
很明显，这里一定经过一次大规模的哄抢。靠外的货架大多已经变得空空如也，就连收银台上的口香糖都没被放过。也许他们认为这样可以省去刷牙用的纯净水？
但再往深处看，还是可以看见一些未开封的食品袋和瓶瓶罐罐。
“还是有收获的嘛。”小孙紧了紧有些偏大的单肩挎包，迈步刚要往里面进，被王恩一把拉住。
“怎么了王哥？”小孙不解地看向表情严峻甚至是难看的王恩。他心里可满是琢磨着要给基地里的女儿带一点幼儿用品，哪怕是“没用又重”的图书、玩具也好。
王恩指了指头上，小孙抬头一看，除了明亮干净的天花板并无异物，竖耳聆听也并无异响。
“只有这里的灯是亮着的。”
王恩用脚尖一碰反应过来什么的小孙：“装作没听到我说什么。”
小孙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看四周，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而当他的视线转回到正前方，暗藏凝重的脸庞控制不住地抽搐了一下。
“嘭”的一声，阳不见扭开口香糖的盒盖，朝呆在原地看着他的两个人“哗啦哗啦”摇了摇。
“这个……还没过期，你们要吗？“
对着他们的视线，阳不见还奇怪地回头看了看，明明那里没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