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一进来,薄合哲就笑道:“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又对祝才人笑道:“多谢凌芷帮本宫迎客了。”
祝才人请安笑道:“娘娘贵安,这是妾应该的。”
周惜香冷笑下,紧接着就笑道:“娘娘贵安,难得娘娘得闲请妾们过来呢。”
话刚说完,就有宫女将周惜香的淡黄色披风取下。
周惜香今日穿了一件淡黄色立领绣暗纹长裙,外面是一件郁金色广袖棉袍,只袖口腰间绣着花纹。
周惜香其实长的很招人喜爱,身上自有一种活力的感觉,仿佛这种人不应该生活在宫中。
薄合哲笑道:“到了年底,本宫反而闲下来了,前两日飘雪,偶然见到这梅花反而开的越发的盛,就把各位妹妹请过来了。也叙叙旧,说起来这后宫中只咱们几人曾经相识。”
岚良妤、周惜香、祝才人皆屈膝笑道:“谢娘娘好意。”
薄合哲看向挺着笔直的冰清师太。
冰清师太是头一次这么近的看到薄合哲,薄合哲穿着迷离繁花丝制成的芙蓉色宽袖宽身上衣,下着铅丹色八福裙,外面一件雪白色绒毛披风,虽然打扮不张扬,但是气势已经现出来了。
薄合哲脸上的笑容还同以往一样,得体却暗藏嘲讽,做事从来都是周全完美,处处都要显出她的嫡女长姐范,压的她们这些庶妹喘不过来气。
现在这笑容虽然好似宽和了许多,但是又添了几分高不可攀。
即使是生了孩子,薄合哲的相貌与身材也完全没有变,薄合哲还是薄家的薄合哲。
冰清师太似乎有一种她们还在薄家的感觉,她还是那个薄家二小小姐,那段时光曾经离她很近——
一刹那,冰清师太回过神来,双手合一,躬身笑道:“哲修媛娘娘贵安。”
刚才,薄合哲也是一闪神,这个十分冷清的女子是她的庶妹——薄合敏,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当年,薄合敏眼中的不忿、高傲都已经统统不见了,只剩下淡淡的笑意。
当年,已经离她很远了。
薄合哲略显激动的笑道:“妹妹,好久不见。”
冰清师太已经站直身体,看向薄合哲,淡淡的道:“贫尼冰清师太。”
周惜香笑道:“没想到冰清师太就是合敏姐姐,真是惊讶,不过咱们能在这里相逢,也是缘分,还以为永远也见不到合敏姐姐了呢。”
冰清师太转着佛珠,笑道:“飞鸟与鱼不同路,贫尼多谢各位小主关心,贫尼冰清师太。”
场面一时尴尬,祝才人笑着解围道:“师太既然来了,不如剪两支梅花送到贵淑妃娘娘那?”
岚良妤也跟着道:“祝妹妹说的是,刚才我也折了两支。”
薄合哲笑道:“看来本宫这梅海就要成梅湖了。”
大家笑了一场。
冰清师太去梅海中寻了两支红梅剪下来,薄合哲远远望着冰清师太的身影,这个人以前会想到自己会亲手剪梅花送人么?当年她都没有这样讨好过自己的嫡母。
周惜香小声嘲讽道:“这人不会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吧,不过就是代贵淑妃娘娘出家而已。”
薄合哲瞥了眼周惜香,对岚良妤道:“不知道贺美人还好?听说昨日胃不舒服。”
岚良妤难得眼中露出些嘲讽,一闪而过,道:“娘娘也知道贺美人的身子,向来柔弱,这下怀孕了,更是不舒服,还好有高昭仪娘娘照顾,又有太医在身旁。”
贺美人学着贵淑妃当初那样经常闹出点身子不舒服,也不知道真假,然后就想将魏宪请到中德殿,但是十次中不过有三次过来,这三次来了最后反而有两次去了岚良妤那里,贺美人多是高昭仪在一旁照顾,贺美人无奈,只是变本加厉的使唤高昭仪,谁不知道高昭仪当年是宫女出身。
不过岚良妤在贺美人怀孕上的事,一点也没有沾,生怕高昭仪认为她动了抚养孩子的心思,毕竟高昭仪也明白自己的身份太低,万一,等贺美人一生下孩子,魏宪又变卦了怎么办?
薄合哲道:“孕妇都是这样的,有太医在,想必没事的。”
薄合哲见冰清师太进来后,笑道:“这里有太后娘娘送来的素食,师太也尝尝。”
冰清师太自是坐下,回道:“还是太后娘娘想的周到。”
庄和皇后送的肉,魏宪送的酒,她都吃不了的。
几人临着窗户围着一张大圆桌坐着,边吃边看着外面的梅花。
薄合哲拿起酒盅对大家道:“今日咱们难得人这么全,倒是让本宫想起那年咱们的夜宴了。本宫先饮一杯,算是纪念当年吧。”说着一饮而尽。
除去冰清师太,其他人也都饮了一杯。
岚良妤也拿起酒盅道:“妾几人也饮一杯,谢谢娘娘招待。”
说完岚良妤、周惜香、祝才人三人站起来饮一杯。
薄合哲笑道:“不必客气。”
冰清师太这才拿起茶盅,笑道:“贫尼就以茶代酒了。”说着饮了一口茶。
冰清师太其实很不给薄合哲面子,但是薄合哲并不在意,只是依靠着窗栏,边饮酒边看着外面的梅花。
岚良妤几人也相当自然,偶尔小声聊天,偶尔说说梅花。
周惜香突然对祝才人笑道:“我记得,那日夜宴我们还曾玩占花名了。”
岚良妤挑了下眉,道:“那时候周妹妹还抽了一支石榴签呢。”
祝才人惊讶的道:“石榴?那可是个好签吧。”
冰清师太突然道:“贫尼记得那签上注云:取此签者,多子多福。”
周惜香听出冰清师太嘲讽的语气,入宫后才明白,要得一子何其难,遂咬着牙笑道:“我倒是记得冰清师太抽的签是凌波仙子,诗云不是人家富贵妆。可见还是准的。”
祝才人道:“原来是水仙,果然贴切。”
岚良妤拍手笑道:“当时娘娘也是这样说的。”
祝才人看向薄合哲,薄合哲笑着点点头,然后道:“现在人数太少,不然到是可以玩玩。”薄合哲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宫中不必家里,总是有忌讳的。
果然,岚良妤也笑道:“今日赏梅,别误了梅君子。”
祝才人道:“不若咱们想些咏梅的诗句吧。”
岚良妤道:“这个不错,妾先来。”顿了下,吟道:“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
薄合哲一听,也来了兴致,道:“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祝才人笑道:“这句诗倒是有些偏了,妾竟然一时想不出是谁做的。”
冰清师太瞟了眼祝才人,这个祝美人真会说话,而且一直在帮着薄合哲,冰清师太随口道:“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
祝才人道:“冰清师太博学多才。”
薄合哲笑笑,这个冰清师太还是喜欢拔尖。
正想着,就听一个男声:“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是魏宪,身旁的太监捧着一瓶的梅花,上面还沾着雪,想来是刚刚派人剪的。
众人皆起来行礼后,薄合哲笑道:“陛下选的这句诗可有差,陛下说的是春梅,妾们赏的腊梅。”
周惜香笑道:“不过陛下说的倒是应景,这不,送妾们梅花了。”
薄合哲道:“臣妾可不要瓶子里梅花,臣妾有这片梅海呢。臣妾更喜欢活着的梅花。”
魏宪笑道:“就你话多。”说着回头对旁边的太监道:“把这瓶梅拿出去,别污了哲修媛娘娘的眼。”
薄合哲笑道:“哎,等等,这若是陛下送妾的梅,那就比活梅花更好了。”
魏宪道:“哦?怎么个好法。”
薄合哲道:“这上面可沾了龙气。”
冰清师太撇撇嘴,这薄合哲说的意思不和周惜香的一样嘛。
魏宪笑着无奈摇摇头,让太监将梅花放在圆桌中间。
众人纷纷让魏宪坐在主位,魏宪摆摆手道:“不必坐了,朕就是过来看看你们。”
不过魏宪不坐,别人也不敢坐。
魏宪道:“刚才那句‘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香割紫云来’有些悲了。”
冰清师太连忙道:“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魏宪拍手道:“这句好。朕看这梅花要赏给冰清师太了。”
冰清师太躬身道:“多谢陛下赏赐。”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进入大厅,魏宪瞅见了问道:“你是神仙殿的?什么事?”
小太监回道:“回皇上的话,贵淑妃娘娘有些头疼,想请冰清师太回去……”
魏宪皱着眉头道:“真娘怎么头疼?请太医了么?”
冰清师太回道:“贵淑妃娘娘这几日并没有头疼,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贵妃娘娘以前头疼的时候都会让贫尼在观音前念心经的。”
魏宪道:“那你赶紧回去吧……“
冰清师太道:“是,陛下。”又转身对薄合哲道:“多谢娘娘款待,贫尼先行一步。”
薄合哲笑道:“冰清师太请吧。”
冰清师太这才离开。
众人又请魏宪入座,魏宪笑道:“你们玩吧,朕还有事也先走了。”
薄合哲道:“陛下,不如走前去看看姜美人吧,离这并不远。姜美人已经病了几日了。”
魏宪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薄合哲,道:“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