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郝思嘉和郝中明正进行着心理拉锯战,开门的事就只能交给艾琳。
令艾琳有些措手不及的是,门口来的这位,也是个身份尴尬的人。
艾琳和樱桃私底下聊过江穆恩对郝思嘉的感情,知道这个话不多的男人也对郝思嘉很有意思,可眼下郝思嘉已经和傅盛朗结为正式夫妻,那么既是傅盛朗的好友,又是郝思嘉的爱慕者的江穆恩会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呢?
“阿朗不在我这儿。”这是郝思嘉见到江穆恩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或许是出于不希望外人搅进家务事来的初衷,郝思嘉显得尤为不近人情。
江穆恩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态度而感到任何不适,他点头表示明白,却也没有如郝思嘉预期的那般识趣地及时退出去。
江穆恩的注意力落在了郝中明身上,还不费吹灰之力就看穿郝中明不忿的怒气。
“这位是郝叔叔吧?”江穆恩不走反留,人已经走到郝思嘉身边。
郝思嘉恼怒瞪眼。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想干嘛!
对于余光里带刺的目光,江穆恩只当见不到。他主动伸手跟郝中明握手,“您好,我叫江穆恩。我母亲曾教过郝忻煜小提琴。”
原来是廖老师的儿子。
郝中明强行中和了自己的神情,不再那么沉郁难看,他伸出手和江穆恩相握。
“你好。”
江穆恩露出笑容,郝思嘉在旁边看得真真切切,也看得胆战心惊。
这还是江穆恩吗?这种笑容不是只应该在郝天杰脸上才能见到吗?他想干什么?
“今天能见到叔叔真是太好了。上回还没来得及谢谢郝忻煜。”
谢郝忻煜什么?
郝思嘉下意识地拽了拽江穆恩的针织外套,“你干嘛?”
江穆恩连头都没转,几乎不留空隙地对着郝中明说完了后面的话,“我妈一直不肯去医院体检。得亏上一次被郝忻煜气晕,不然我不知道还要花多少时间给她老人家做思想工作。”
郝思嘉的手如同冻结了似的僵在江穆恩的衣袖上,郝中明才缓和的脸色又变得严峻起来。
“所以上一次羞辱我老婆和我女儿的人还有你吧?”郝中明皱起眉头,看上去马上就要挥拳揍人。
郝思嘉感觉左边眉毛的中心位置痉挛难受。
现在她就算不出门也有麻烦事找上门。
“我羞辱她们?倒是想请问您,我是怎么羞辱她们的?要不要请她们来见一见,当面好好聊?”江穆恩的笑又假又凶,郝思嘉已经没空欣赏。
她突然调头就走,二话不说离开了纪时。
爱吵你们就去吵吧,我腾出地方让你们吵。
离开公寓之后,郝思嘉不知该去哪,她只想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
安静这个字眼让郝思嘉想起在28A的藤椅上遥望江景和城市的那些日子。自从傅盛朗生病后,她就没有回去过几次。
如今傅盛朗渐渐痊愈,他迟早要回到属于他们的家里去。
这样想着,郝思嘉便直奔28A。
她人还在走廊中时,就隐隐觉得相邻的28A和28B两户比预想中的洁净。但仔细想想或许是因为物业精心料理了,于是没有多心。
直到开了门,打开鞋柜,才明确意识到,不止她一个人回到了这个家里。
可是,阿朗不是还在住院吗?
正当她犹豫踟蹰在鞋柜前时,刚刚睡醒的傅盛朗穿着冬日的厚睡衣,模样慵懒自在地走到了墙边停下脚。
“这么巧啊。”
郝思嘉转过头去,看见了那个剪着平头,却俊朗如昔的男人。
“巧什么巧?”郝思嘉忿然,“你什么回来的?你怎么又自己跑出医院来了?难怪江穆恩要去纪时,我就知道他是来抓你的!”
“我是逃犯吗?”傅盛朗打了个哈欠,笑眸里荧光闪跃,“你是不是打算去江医生面前偷偷打小报告?别嘛,要不我贿赂贿赂你?”
记忆里的音容笑貌又活灵活现,而与此同时,莫名的梦境感又跳出来扰乱郝思嘉的意识。
等她回神时,傅盛朗的手指已经弹在她脑门上,“别考虑了,收下我的贿赂吧。我请你吃饭、逛街、看电影怎么样?”
“喔。”郝思嘉波澜壮阔的内心大戏最后到嘴边成了绕指柔的一声“喔”。
好在傅盛朗是知道她的,他将眼前的小木头人拉进怀里,搂得满满的。
“在英国的时候,我特别想你。”说话时,傅盛朗的喉结上下移动,隔着郝思嘉的头发,将微妙的暖意传递而来。
郝思嘉环住他的腰身,倔强又傲气,“我可一点都不想你。”
“喔。这样啊……”傅盛朗蹭她的头顶,“那我不是吃了很大的亏?”
郝思嘉把笑脸藏在他怀里,不让他看见。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暗恋我,不管怎么样都喜欢我呢。怎么一眨眼,就变成我单相思了呢?到底小宠物还是只认吃的,谁喂肉,谁就是主人,对么?”
什么只认吃的,什么喂肉!
郝思嘉故作恼怒地生硬推开傅盛朗的怀抱,“我是那种白眼狼吗?!再说哪有人喂肉!”
她这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正中傅盛朗下怀,傅盛朗重新将她抱紧,赔笑道,“好好好,我家宠物特别爱我,没有因为一块肉就跟别人走了。是我小心眼,是我目光狭隘,胡思乱想了,那小宠物能原谅我吗?”
“我不是小孩子,你别这么哄我。”郝思嘉假意拧傅盛朗的手背肉,“肉麻兮兮。”
“现在还不许我说两句真心话啦?”傅盛朗抱她抱得更紧,柠檬混着咖啡的味道从他身上弥散开。尽管卧病在床数月,可他从来没有对自己的生活习惯掉以轻心过。
久违的馨香让人眷恋,郝思嘉沉迷其中,又变成了缄默的木头人。
傅盛朗就由她抱着,许久之后才温柔问道,“今天不忙么?怎么突然想到来这里?说吧,是不是派人跟踪我呢?”
“我要是想跟踪你呀,才懒得派别人来做,我自己能搞定。”郝思嘉仰头看着傅盛朗,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短短刺刺的平头,“对了!你赶紧回医院去!”
“怎么还是这么笨?”傅盛朗用指骨叩郝思嘉的脑门,“我这是正式出院了,怎么就看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郝思嘉的面上瞬间闪过羞赧、嗔怪,最后落在生气皱眉上,“怎么出院也不通知我?”
“本来是打算收拾好了再接你回来的,你倒好,偏要捣了这个蛋。自己就跑回来了。”傅盛朗摊手,那遗憾的神色看起来不像是在说笑。
郝思嘉斜眉看他,“我不信,要是你正式出院了,江穆恩怎么还会跑到我那里去找你?”
找我?
傅盛朗也不太明白了,“你确定是找我?”
不是找阿朗?难道他还真是特意去纪时找茬的?为什么呢?
郝思嘉陷入沉思。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突然回家来的原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傅盛朗扶住郝思嘉的肩膀,想快点从她口里听到答案。
郝思嘉什么都瞒不过身边这个男人,所以把郝忻煜在江穆恩家制造出的闹剧,以及闹剧的种种后续,以及下午发生在纪时的事叙述了一遍。
“那你就把他们丢在那儿,自己跑出来啦?”傅盛朗睁大眼睛看着郝思嘉,满是不可思议的诧异。
“我不走难道还留在那里给他们呐喊助威吗?”郝思嘉反瞪回去。
傅盛朗哭笑不得地扶了额头,“可是纪时是你的公司啊,你跑出门算怎么回事?”
说得有几分道理。
这一点,郝思嘉在回28A的路上就想过去。
但既然跑都跑出来了,也没有即刻再回去的道理。幸好她将错就错,不然怎么会碰上她最想见到的人呢。
郝思嘉又扑进傅盛朗怀里。
“嘉嘉,你觉得江穆恩那种处理方式好不好?”傅盛朗拍拍她的后背,柔柔地问。
江穆恩的处理方式?
是说跟郝中明叫板吗?
郝思嘉想了想,抬起头回答他,“当然不好啊。但我也不知道他会突然来搅局,当时情况都那样,我拦都拦不住。”
他本意应该不是搅局,而是帮你脱困,帮你解围,帮你分担来自郝中明的压力。
“那你觉得怎么样解决比较好?”傅盛朗用深邃的眼神观察着郝思嘉的反应,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要是知道,不早就解决了吗?
郝思嘉闷闷地腹诽,人也赌气似的松开了紧紧环在傅盛朗腰上的手,唯有手指还不肯放开地揪着他的衣服。
“要不我们约宋玥和郝忻煜见上一面?”傅盛朗开口之后也有些心惊。
令他颇感意外的是,郝思嘉并没有炸毛。她安静地捏着他的衣边,像是很认真地在权衡这件事。
她不想再看到郝中明为了宋玥母女低声下气,虽然他的低声下气表现在旁人眼前也是那么的冷酷高傲,但郝思嘉对郝中明看得再透彻不过。如果不在乎,他根本就不会过问,宋玥要离婚就离婚,一如当年他和徐可分开时那般决绝。
正是因为他在乎,他才为此而生气、焦虑、烦躁、担忧。
没想到这些年没有在他身边长大,却还是遗传了和他一模一样的脾气个性。
“好,那我们现在回纪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