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对方的赞赏，彤珊一点乐不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了，又怎么会让他看透。
好在穆凌峰与陈副将回来的快，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和这精明的老人家再聊些什么了。
另一边，绿娥赶回凉王府，以向皇后请安之名，将宿醉中的李凉拖了起来。马车中，李凉头还在疼，满心的不甘愿。
绿娥规矩的坐在车内侍候，倒了杯热茶送到李凉唇边“爷，喝点茶。”
知道他不喜欢听到‘王爷’，这个对他来说有着讥讽意味的词，绿娥自他受贬以来一直只称呼他为‘爷’。
李凉无力接过，就着绿娥的手喝下一口，随后将头偏向一边，兀自发呆。绿娥无奈放下茶杯，掏出丝帕为他拭去唇边水渍。
看着他失魂落魄，心中隐隐泛出一丝疼惜“您这是何必，皇后娘娘定是有她的算计，您是她最疼爱的皇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凉转过头来，眼睛幽深，定定的看着绿娥“你也是这样细心伺候她的吗。”
绿娥苦笑，凉王如今还惦念着灵妃娘娘，好在二人交往不深，这些日子，他已经从痛苦懊恼中恢复过来一些。
“娘娘仁厚，从不喜人伺候，若不是生活有所不便，绿娥想，娘娘更是喜欢和奴婢们玩做一起。”绿娥在他身边说话顾忌很少，知道他因着灵妃这层关系，对她与四花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特别是对她，他不只单单看做一个侍女。她的身上，起初是系着灵妃娘娘的影子的。
而如今，慢慢的，他将她看做聊天的对象，不到朋友那一层，超过侍女这一层。
而她，也乐于接受这份信任与依赖。人总是需要有个倾诉对象，特别在时下李凉的处境，假若要他一个人闷着，估计要不了几天他就要真的醉死了吧。
因为这原因，反叫她这个后来的侍女，在府里有了凌驾于其他奴仆的特殊身份。
也因她实在比其他人更会审时度势，为人也极其圆滑，来了没几天，这凉王府上上下下便对她心悦诚服。
故此每每凉王失踪，也总是她带人将他找回。凉王因为没有救成灵妃懊恼在先，后又被母后罢免了太子气闷在后，整日颓废度日。
好在有绿娥从旁开解，他其实比起刚刚被贬之时好了太多。自后宫大乱那日起，李凉便再也没有进过宫。
先皇罢免圣旨也是来到府内宣读的。当时只听得罢免一词，李凉便大笑着离去，还是绿娥塞了好些银子给那位公公封口，否则还不知要传出多少荒唐话来。
如今已是过了数日，论理他是该进宫请安了。绿娥将马车一角的香炉拿的近些，又从身上拿出一只精美的小盒，从盒内拿出一块梅子似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南疆进贡的槟榔果，奴婢前些日子研制了一些，虽然味道还未醇良，但好在有新鲜果子的清香，爷尝一颗，看看绿娥的手艺可好？”绿娥哄着太子嚼槟榔去酒气，却不敢直说，否则他的脾气定是不屑为了见皇后如此费事。
以前只觉得太子李凉彬彬有礼，接触了才知他也是个固执的人，这脾气一闹上来，执拗的劲儿也要人命。
李凉看着绿娥手中青绿的半片果子，眼中闪过一丝好奇，难得的勾起了一边唇角。
正想将那果子从绿娥手中接过，眼睛一转，坏笑起来，冲着绿娥只张了嘴巴，却将手笼于袖中。
绿娥心中发笑，李凉这小孩子天性，正好给了她这母性有了爆发的地方。随笑着将那半片槟榔丢了进去。
“好清新的味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能耐，今日进宫，我一定问母后多要些回来，你给我做着。”说道母后一词，他仍旧不屑的撇了撇嘴。
绿娥莞尔，看来李凉的心结已经打开大半了。也不枉她为他忙活到天亮做这果子了。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宫门，绿娥感慨的透过车上小帘看向车外，这还是她脱去宫女身份后第一次进来了。
李凉看着她若有所思，“你若是看着难受，要不就在这里等我吧。”
绿娥挑眉看他，这是他对自己的关心吗？心里一阵暖流通过，这还是第一次，她对他的付出有了回报。“不了，该面对的，早想开才是福。”
这话也指李凉，他看着绿娥半晌，垂下眼睫“早想开才是福吗。”
他听明白了，绿娥含笑又递过去一杯茶，这次李凉没有显出无力感，而是淡笑的接过，一饮而尽。
好像杯中的不是茶，而是酒。伴着那豪情饮下的，那茶叶特有的苦涩味道，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吧，即使还有余味。
李凉品着口中淡淡茶苦，又一片槟榔送至面前。他会心一笑接过，放入口中，唇齿生香，清甜的味道，从舌尖甜到心里，竟再也不剩半分苦涩。
他转回视线，遥遥望向后宫的某一处，声音平静，仿佛低喃，带着雷雨过后，洗髓伐毛般的感悟“我终于知道，为何她宁可死，也要护住你。”
绿娥愣住，想从李凉的脸上看出他的意思，他却执拗的再也没有将脸转过来。进得正门，恢弘宫殿现于眼前。
二人必须下轿，通传步行进入后宫。李凉先一步跳下车去，回身将手伸至绿娥面前。
绿娥刚扯了裙子要跳下去为李凉放轿凳，却不想被他抢了先，就这么蹦下去了不说，反而回身要搀扶自己下车。
她顿时身子僵在了那里，半弓着腰，一手还提着长裙下摆，却不知道要怎么办。
李凉拢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转眼有些不耐的环顾一旁“赶紧下来，你还要本王的手伸到几时，要让所有人都看了去么。”
绿娥不动声色的看了他微红的脖颈一眼，咬了咬唇，扶着他的手臂跳下车，另一手攀上他胳膊肘，旁人看来，倒像是她将他先扶下了车。
“你！”李凉有些不悦，干脆甩袖大步一人走了出去。绿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
这世上最可悲的人莫过于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之人。最可悲的事，莫过于高估了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分量。
她自嘲一笑，匆忙跟上李凉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