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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潘多拉的盒子

为什么要爱呢?

遇见了莫秋凉开始,桑亦轩有很多事情是不明白的。不明白自己明明那样讨厌俗气的村姑却偏偏愿意为她演戏出气,不明白明明觉得她俗不可耐可是对着她的背影总是会自责地愧疚,不明白在那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他会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救她。

就拿那次集体滑雪来说:站在长长的跑道上,秋凉隔着老远对着乐寒招手,太兴奋了以至于等乐寒惊呼着、指着一个猛撞着从山顶滑下的运动员对她示警时,她所呈现的状态也只有呆愣状。

那时桑亦轩正在和纪微然讨论着年底要举办的个人陶艺展,耳尖地听到“秋凉,小心”,回过头一看状况,身体比意识还快地做出反应,猛地扑倒了那个傻傻地站在跑道中央的女孩,运动员与他擦身而过,飞快的速度带起一阵狂风。

怀中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吓晕了过去,桑亦轩没来由地紧张,惊呼着,摇晃着她,“秋凉小姐,秋凉,你没事吧?”

像小刷子一般的睫毛颤了颤,缓缓地张开,波光粼粼的眼底满是无辜,嘴角扬起的微笑却多了几分窃喜的意味。

就像一个可爱的小松鼠……他一直记得她那样的笑容,原来她的快乐来得是那样的简单,只要他一个迈步,她就耷拉着脑袋,咬着上唇,楚楚可怜的同时又让人觉得会心一笑。

他的心瞬间豁然开朗。

可日子也仍旧得一天又一天地过着,尽管有个单纯俗气的女孩因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快乐着,可对于桑亦轩来说,莫秋凉——似乎仍旧可有可无,而他——依旧千疮百孔。

那天接到了管家的电话,说母亲再次自杀入院,他淡然地不予一言,母亲三天两头闹自杀,他已经从开始的震惊,到如今的淡漠加自嘲了,花花公子却有个支离破碎的家,很讽刺吧!

无独有偶,管家之后的第二个电话竟然是父亲的,说是好久不见,要一起吃饭。

桑亦轩唇边的笑容愈加的讽刺,在外流连着的父亲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了吗?口口声声地说着“男人和女人只能一期一会”,却抛妻弃子,还故作深情,岂不可笑?!

从他有记忆以来,脑海中弥漫的都是父母不和的画面,在偌大的作坊里,瓷器噼里啪啦的破碎声,父母的争吵声,交相呼应,扰得他即使躲在了桌子底下捂住了耳朵,也无法把声音隔绝。

父母没有发现他,哥哥没有发现他,发现他的只有琪露。琪露之于他是心灵的安慰,是美丽的初恋,也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美梦。

那晚父亲的邀约他去了,带着秋凉一起去的。他拒绝过秋凉主动提出的约会,结果自己却打破誓言,把这个单纯的女孩带到了父亲的面前。

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会带着她去,心底只是有个声音在小小地说着,说“有了她你就会很安心,有了她你就会有力量。”

高雅的餐厅,优美的音乐,却挡不掉浮华背后的苍白。

父亲对于桑亦轩第一次带着女孩子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了相当的惊异,但随后莞尔,眼底有光闪过,时而不时地和秋凉聊聊天,像个体贴的大家长。

桑亦轩默默观察着,秋凉有些紧张。当他出现在咖啡馆的时候,她很惊异。他说要约会,他以为她会拒绝的、他希望她拒绝的。结果她同意了,眼底带着信任和些许的忐忑,那样的小小的不安,竟然让他的心柔软了,让他有了保护她的冲动。

可是,当他看着父亲和她相谈甚欢的时候,心底陡然拉出了一抹恨。端起酒杯,他笑得缥缈,一出口就是打破这和谐的气氛,“我们还真是一对有趣的父子,对于自杀入院的母亲不闻不问,结果还好心情地吃饭泡妞!”

一瞬间,秋凉的脸变得惨白,紧紧咬着下唇,放在膝盖上的手猛然握紧,她歉意地笑笑,想要离开,可桑亦轩比她更快——他握住了她的手,捏得她生疼,只能傻傻地痴望着他。

“亦轩,你吓着秋凉了!”父亲切着牛排,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浑然不觉。

哪知正中桑亦轩的下怀,“秋凉?!哈,爸爸您叫得真亲热,秋凉是个好女孩,您要是喜欢的话,我让给您……也无妨啊!”

话一出口,桑亦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他明明……是啊,他明明想要怎样的呢?

“哗——”一杯清水浇灌了他迷倒众生的脸颊。紧握着的手腕被主人猛然一震,震了开来,秋凉放下手中的空杯子,眼角眉梢因为生气而上扬,她似乎在强压着心中的愤怒,用着无比理智的声音说:“学长,我想需要清醒的人是你。”

“想要关怀却不主动争取,反而用着这种伤害人的方式,那最终受伤的仍然是你自己!”

她走了,丢下了一句话,绝尘而去。

父亲拿起餐巾,动作优雅地擦着嘴,淡淡开口:“儿子,这次是你做过分了。”

桑亦轩恍如没有听见,任着水珠顺着发梢,一滴一滴地落下。

为什么她这么讨厌,非要把最残败不堪的他给挖掘出来?

为什么她那么倔强,明明是她自己受伤却仍要关心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望着她的背影,觉得落寞到了尽头,心底泛出了心疼?

为什么……心疼呢?

难道这就是……爱吗?

“桑亦轩个人陶瓷展”在本市最大的传奇博物馆如火如荼地开展。展览开幕的头三天,人潮突破了一千万,负责整个场馆公关事宜的皇甫集团公关部的成员们,也自是累了个人仰马翻,但只要一想到月底到账的奖金,每个人却又是干劲十足的。

秋凉依旧跟着罗姐兢兢业业地认真工作着,不敢有一丝的懈怠。但对于那些高层会议,罗姐能够不需要她,她就尽量不参加。当然她也不好做得太明显,深怕一个刻意就叫人发现她如此闪避的真相。在这样诚惶诚恐的小心翼翼中,她还是碰到了桑亦轩。与其说偶遇,倒不如说桑亦轩一直甘愿做个放长线钓大鱼的渔夫,把网撒着,到了适当的时候,收网捉鱼。

接到桑氏总经理秘书的电话时,罗姐正好外出处理事情。那边的秘书需要一份重要的文件,秋凉只得打手机联系罗姐。罗姐一时赶不回来,所以拜托秋凉务必把这份文件送到对方手中。

就这样,秋凉再次来到了桑氏大楼。怀揣着也许桑亦轩在展览会现场的侥幸心理,她站在了总裁办公室楼前。

秘书一见到她来,就笑呵呵地领着她往里走,秋凉对于她的热情有些不好意思,她笑笑,把包中的文件递了过去,“这是您要的文件。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她还没说完,秘书小姐已经半推半就地让她安坐在沙发中,脸上的笑容灿烂极了,“莫小姐,既然来了,先喝杯茶再走吧。桑总正在开会,你稍等一下!”要知道顶头上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留住这个莫助理。

“我不是……”秋凉惊得站了起来,可是秘书小姐比她还快,不知道她是不是练过功夫,总之一眨眼她就闪到了几米开外,说着“我去泡杯茶,去泡杯茶……”

一时之间,秋凉是走也不得,不走也不是,就那么直直地站在那里,像块木头一样。可她终究不是木头,她开始想,也许今天算是一个机会吧,趁这个机会和桑亦轩说清楚,从此天涯陌路,各自生活吧。

但只是这么微微想着,她就难过得心底发酸……莫秋凉,什么时候开始你也这么脆弱了?

秘书小姐泡茶还没回来,兴许她在泡一壶好茶,所以速度格外的慢吧。

会议室大门却突然大开,随即西装革履的人们鱼贯而出,而桑亦轩则是最后和几位老者一起走出来。他穿着白色衬衫,深色的条纹领带束在身前,明明是很正统的装扮,可是在秋凉看来就别有一股贵公子的风味。而且唯一不变的是,他的右手上戴着咖啡色的长手套……

秋凉眼神暗了暗。

正在和几位大股东说着话的桑亦轩一抬头就看到了远远站着的秋凉,嘴角上扬,虽然没有过多的表情,但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结束这次的谈话。

很快他便送走了大股东们,转身回来时,秋凉还在原地,没有逃。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他走过去揽住了秋凉的肩,正巧秘书小姐端着泡好的茶回来,秋凉耸了耸肩膀,搭在肩上的大手滚烫滚烫的,她恍惚有种灼伤的痛。

“华小姐,这是我的学妹。”桑亦轩的一句轻描淡写的介绍,打消了秘书小姐探寻的视线,从华秘书手中接过茶杯,他暗暗施力,带着秋凉往办公室走去,顺道丢下一句,“华小姐,我要和我的小学妹叙叙旧,麻烦替我取消接下来所有的行程。”

一高一低仿佛依偎的身影消失在总裁办公室后,咔嗒落锁。

她,被完完全全禁锢在他的世界里!

紧闭的门扉,偌大的办公室,心似在一起又似飘荡着的两个人。

一进办公室,秋凉就小心翼翼地轻轻挣扎了下,从桑亦轩的怀中走开,选择了最远的一个沙发坐下。

桑亦轩不以为意,只是轻轻地笑,细碎的光点在他的眼眸中点亮,他走回办公桌的皮椅,闲适地坐下,靠着。

空气中有股难得的宁静感,两个人的呼吸吐纳在空中交融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暧昧亲昵。

“最近工作很忙?”手指叩击着桌面,桑亦轩不经意地开口,打破沉默。

明明是无比简单的一个问题,秋凉却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些手足无措,头微微垂着,“嗯”了一声。

那头响起揶揄的笑声,“我想也是这样。那就是真的很忙了,忙得比我这个总裁还要忙,看来下次我得和阿峰说说,要他善待员工。”

“……”看似关怀,实则讽刺的一番话让秋凉双手绞在了一起,不发一言。

气氛……又有些不对头起来。

桑亦轩的笑意未达眼底,俊逸的脸庞半明半魅的,心头的无力感怎么也止不住,为什么他这样打着太极,她仍然不愿意好好与他说话呢?他很想叹气,却更想钻进她的脑袋里去看看她的大脑构造是不是被改造过了?

“秋凉……”他再度开口,难掩疲惫,“我不想再绕圈子了,与其这样无力地拉扯着,让我们两看生厌,那不如……不如……”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如,最后也只是嘴皮子动了动,没有发出声来。

看着这样的他,秋凉的心底也是不好受的,进来之前,她对自己说,就当是一个了断,要证明自己可以纵容他在心底,也同样可以只当他是路人。可真的面对时,她怯场了。像个害怕失去的孩子心底不安着,不敢发言。

直到这一句“不如……”,才让她那样清晰地意识到,也许今天的谈话是九年的痴缠爱恋的一个句号。

是终点……那……那为什么要爱呢?

“秋凉,秋凉。”桑亦轩叫着她,用着无比深情温柔的语调,“秋凉,只要你能给我一个说服我的理由,我就放手。”

她一怔,头猛然抬起,目光陡然对上他的视线。秋凉从未见过桑亦轩带着这样的神情看过一个人,他的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狭长深邃的眼眸眯了起来,明明是笑着,可让她觉得他是一个心甘情愿的赌徒,拿感情和幸福作赌,赌赢了是天长地久,赌输了一无所有。

秋凉不忍和他对视,不自然地撇开了视线,把目光牢牢地粘在了那条长手套上,轻轻地问:“学长,为什么会一直戴着这只手套呢?”

这是她进来以后首度开口,问了一个他觉得微乎其微的问题。

桑亦轩扬起嘴角,眼底光华万千,“因为它很温暖。”

“那为什么只戴一只呢?”秋凉的眼睛眨了眨,嘴角的笑容有些讽刺,她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没等桑亦轩回答就再度说,“因为另一只丢了……丢在了伦敦的街头。”

这次震惊的是桑亦轩,他从来没有想过她是以这样的方式在伦敦见到他,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右手,形影单只的长手套,惹人心痛。

这是她送给他的礼物,这是她送给他的温暖,只是不幸的是——另外一只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再也找不回来了。

那时的他很自责很失望,但也总觉得没关系,因为秋凉还在等着他,只要他意气风发地回到她的面前,他的余生将拥有享之不尽的温暖,可……世事难料。

无视于微微出神的桑亦轩,秋凉目光一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九年前,到伦敦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浓雾之中。站在传奇博物馆门口,我看见学长和琪露老师一起去挑戒指,一起去试婚纱……”

她整个人坐直了身子,挺直了背脊,好像说出这番话是在打仗一样。

“所以你就认为我和琪露旧情复燃?然后端着你的‘圣母论’去成全所爱的人?莫秋凉,你好傻!真的是个很傻的女人,你怎么傻到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判定我的归属呢?况且,如果我真的和琪露结婚,阿峰乐寒他们会不知情吗?”没等秋凉说完,桑亦轩心底的火就腾腾地燃烧了起来。

简直莫名其妙嘛……就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就让他们分开了九年!

“不是那样的!”如果只是那样……她最多只是不甘心,可接下来……那发生的一切,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明明拿出十分的力气做好了准备,可那个梦魇如同吃人的怪兽,吞噬着她,让她无力招架。

秋凉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回荡在办公室内,桑亦轩扫眼过来却惊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秋凉,眼角含着泪却强忍着不肯流出来,身子还瑟瑟地颤抖着,整个几乎缩到了沙发的凹陷处,像个惊吓过度的小孩。

不对!

这是桑亦轩脑海中反应的第一个念头。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如果真的只是因为琪露,秋凉又何必躲避着他不让他找到?他的手指摩挲着桌面,望着秋凉的反应,眼底带着心痛,他想要过去抱住她,想要给她安慰,但她明明脆弱却故作坚强的模样,很让他担心如果他靠近她会崩溃。

猛地——他的手摩挲到了白纸的边缘,突兀的触感让他想起上次秋凉手腕处的疤痕……

他感觉喉咙干涩,他突然害怕知道事情的真相!

“学长,如果那时候,你真的和琪露老师在一起就好啦。那样的话,我现在才不会如此自责,因为我而带给了你这九年的伤与痛!”秋凉努力在千万恐惧中抓住那最后的一丝理智,她笑着,手捏紧着上衣下摆,指关节泛白。

桑亦轩手猛然一拍桌子,大吼一声:“够了,秋凉,你不要再说,你不要再说啦!”

秋凉整个人却仿佛进入了一个被催眠的世界,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富丽堂皇的大堂,干净整洁的病房,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笑,笑得缥缈,她哭,泪水晶莹。

“学长,怎么办呢?可是现在的我配不上你啊,怎么配得上你呢?一个得过抑郁症,甚至一度懦弱得想要自杀的女孩,如何配得上光华万千的你?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秋凉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是随着慢慢的回忆,情绪到了临界的崩溃点,她无法控制,她真的控制不住!

耳边一阵狂风刮过,温暖的大手带着莫大的轻柔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擦去她的泪水,那手上的茧子摩挲着她的皮肤,却让秋凉的心一点一点地安定下来。她眼前的浓雾也在慢慢消散着,眼前是满眼心痛,满眼自责的桑亦轩。

学长,不要心痛,不要自责啊,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学长……

“秋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为我着想?”桑亦轩终于失去了风度,失去了理智地大吼,而她也被揽进了一具温暖的怀抱中,

原来她不知不觉地把心底的话说出了口……这不好,这一点都不好呢,人该是向前看的啊,怎么可以为了过去的事而抑郁纠结呢?

“秋凉,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她的头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他的声音带着激动,“秋凉,你还记得吗?当初我的右手受伤,可能代表着从此远离陶艺生涯,是你对我说,那样放弃就甘心了吗?是你鼓励我要我坚持,所以我才会出国去治疗。秋凉,不要放弃,不要觉得你配不上我,那些黑暗的过去你坚持过来了,怎么可以现在结束?这么结束你甘心吗?你甘心吗?”

学长,我不甘心呢,可是我也不能不甘心……因为我……我失去了……失去了和你唯一的交集。

我失去了……

“秋凉——秋凉——”

失去意识前,她的脑海里只剩他焦急不已的呼唤声!

黑……无边无际的黑暗……

怕……瑟瑟发抖地害怕……

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摆脱这片的黑暗,无奈眼皮上仿佛压着千斤顶,她徒劳地想要想要掀动眼皮,也只是轻轻一颤。

“医生,她怎么样?没事吧?”学长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焦急。

学长……我怕……我好怕……你不要走。

“她没事,她只是惊吓过度,加上神经长期处于高度紧张,所以身体一时受不住,才会昏迷的。只要好好休息,并无大碍的。”权威而又理性的声音。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应该很快就能醒来。”

接着是一阵脚步声,而后,又趋于平静。

学长,你走了吗?你不要走……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我很害怕,那个黑色的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看不见,我好饿好渴,我拼命呼救,可是没有人理睬我……

学长,你还在吗?你去了哪里……那些人好可怕,他们……他们按住我,让我不得动弹,我想要挣脱他们,却……却全身无力,学长……救我……学长……

学长,你来了吗?真的是你吗……那个高高坐着的老爷爷,他有一双和你神似的眼睛,只不过他的眼睛像秃鹰,冷酷而无情。他说……说要我离开你,说琪露才是命中注定和你相配的……可是我好想你亲口跟我说,你选择了琪露老师……好想再见你一面的……

学长,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我想要好好保护他的,你相信我,如果用我的命可以换他的,我真的愿意交换的……

学长……学长……学长……

黑暗……她的世界又还归一片黑暗……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眼角不住地流下,大滴的,滚烫的,落在桑亦轩的掌心,落在他的心里。

是怎么样的噩梦?让她泪如雨下?

又是怎么样的过往?让她提及就会害怕?

“秋凉,秋凉……”他轻柔地呼唤着她,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把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想要告诉她:不要害怕,他就在这里。

抬起她的手腕,中心的伤疤还隐约可见,新长出来的肉已经盖住了原本的全貌,但仔细凑近了看……桑亦轩很难过,很伤心,眼睛里蓄满了哀伤,满满的只要轻轻的一个触碰就会流泻出来。

他轻吻着那条伤疤,用着无比虔诚的姿态。

抑郁症——那么开朗、爱和他斗嘴的秋凉怎么可能和这种词沾边?

自杀——那个勇敢的为爱牺牲,为了好友出头的乐观的秋凉怎么会做这样胆小的事情?

还有那止不住的泪水……在她的身上,还有多少未解的谜?

桑亦轩突然发现,真相、往事,这些隐藏在潘多拉盒子里的秘密,一旦被揭开,当事人的她无可复合,而他——也因着她的痛,愈加的痛,恨她不告诉自己。但其实,他更恨自己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秋凉,快点醒来吧,以后你的世界,有我保护你。”他用着自己最真的心起誓。

“当当——”有人敲门,但那也就是礼貌性的示意,桑亦轩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脸上的表情,病房大门就被推开,一道小人影冲了进来,直奔床上的人儿,清脆的声音带着焦急:“秋凉!秋凉!”

纪微然紧随其后,站在床边,看着桑亦轩痴愣地望着那道小人影的神情,嘴角勾了勾,他轻轻俯下身,拍了拍趴在床沿上的莫桑海,安慰地说:“桑海,你‘妈妈’没事的……她只是……”

“妈妈”两个字微然咬得格外的重,不出意料的,发现另一旁的那个大男人身子一颤,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桑海和床上的女人,偏偏这个时侯大男人还能非常镇定地说:“她没事,只是需要休息。”

“不要你管!”哪知道莫桑海怒目而视,手一挥,打掉了桑亦轩握着秋凉的手,“我们家秋凉与你无关!”

桑亦轩没有在意他的无理,甚至他异常认真地扫过男孩的眉眼轮廓,越看……越觉得……眼熟!

“微然,”他一字一句平静地说,“我们出去谈。”说完深深地看了床上的秋凉一眼,率先走出了病房。

只是……他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重要大事,差点就撞上了病房大门!

纪微然眼角难掩笑意,他摸了摸桑海的头,小声说道:“刚才——你不该对他那么无理的。”

桑海撇了撇嘴,望着微微敞开的病房门,又看了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秋凉,小嘴嘟了起来,“谁让他让秋凉那么痛的?”

秋凉对这个男人的思念,从来都没有隐瞒过莫桑海,甚至,连这个男人的容貌,莫桑海都深深地记着。

“人小鬼大!”纪微然哑然失笑,“好好照顾你妈妈吧。”说完,他把安静的空间留给了相依为命的两母子。

要知道……外头,还有一场水深火热的“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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