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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若即若离的暧昧

在桑亦轩二十多岁的时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几乎每晚都在酒吧俱乐部厮混着,和纪微然划拳喝酒,和美女们调情。玩到意犹未尽而酒吧已经打烊时,还会左拥右抱着美女们到自己的工作室继续喝酒跳舞。

那年的白色情人节很冷,冷到如果一个人站在外面三四个小时,走起路来也是哆嗦着的。白色情人节的重头戏永远都是女生手中的巧克力,那天从早上开始,桑亦轩工作室的长桌上堆积着的不是陶器,而是像座小山一般的各式各样的巧克力。

那天晚上,当桑亦轩也就左右逢源地揽着美女们回家的时候,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莫秋凉。这是上次演戏后他们的再度见面,虽然非桑亦轩所愿。站在铁门前的她身子颤抖着,不停地跺着脚,还摩挲着手掌,这小妮子这么不注意身体,这种鬼天气在门口等了自己这么久?没来由的,他心底有火苗在蹿升,连带着说话的口气也很差:“秋凉小姐,这么晚了,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我不喜欢女生没事来找我的情况。”

看着左拥右抱的他,秋凉原本晶亮的眼底那期待的火苗已经熄灭了一半,当听到他用这样蛮不讲理还带着嘲讽的口吻和她说话时,她只觉得如此这般傻傻地等在门口的自己是那样的自取其辱。

要走吗?她紧紧握着手中提着的礼物,犹豫着。

就在这时,桑亦轩怀里的一个美女开口说道:“亦轩,我看这位小妹妹是想送巧克力给你,今天不是情人节吗?”

“呵呵,那就进来吧。”另一个美女顺势就拉起秋凉的手,拖着她走入了桑亦轩的工作室。

可当秋凉看着那堆积成山的巧克力时,突然觉得自己手中的礼物犹如千斤顶,她几乎都提不起来了。满心欢喜地亲手制作巧克力,表达着对学长的感谢,还有心底萌生的小小火苗,总是希望着能够看看他,那就好了。

可是她突然觉得来错了,看着两个美女姐姐像是自己家地按开了音响,嬉笑着,疯闹着,桑亦轩客随主便地进去内室泡茶,秋凉的心被硬生生地划上了一刀,那样纵情的世界原来真的不属于自己。她像个自卑的丑小鸭站在美丽的天鹅王子、天鹅公主前,简直就是自取其辱。

拼着最后一丝的理智,维持着最后一点的自尊,在桑亦轩端着茶水从里屋走出来的时候,莫秋凉弯腰道别:“很抱歉打扰了,我先走一步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工作室。

天气是那样的寒冷,呼出的气甚至还能看见晕晕的白雾,如果此刻落下眼泪的话,是不是就会凝结成冰呢?秋凉拼命忍耐着,快步向前走着,可猛然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所有的动作。

“所以说俗气的女孩子就是麻烦。秋凉小姐,上次我们只是演戏,希望你不要误会。”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绝情到了尽头。

她没有回头,紧紧地咬着下唇。手上却猛然一轻,他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个在秋凉小姐找到自己的灵魂伴侣前,就先寄存在我这里吧。谢谢你哦,秋凉小姐。”

桑亦轩记得那次秋凉从头至尾都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青石板上,肩膀隐隐抽痛,但就是没有回头。那背影落寞,那身子单薄,他心底也隐隐抽痛。而那份巧克力,她从来都没有找他要回过。

后来,有意无意的,秋凉在避着桑亦轩,桑亦轩亦然。每次在工作坊门口看到那道驻留的背影,犹豫着该进该退,他都默默无语地靠在角落的墙上,等她离开了再走。直到那一次,他没有看到莫秋凉,而镂花的铁门旁,一个绿色的纸袋安静地呆在那里。

无聊,善良小女生的把戏啊!拿起袋子的时候,桑亦轩嘴边尽是讽刺的笑容。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套咖啡色长手套,毛线织的。他拿起来摸了摸,廉价的毛线却有着别样的温度,温暖极了,那一刻他竟然有些贪图那样的温暖。

仔细想想,从出生到现在,那两个不称职的父母好像从来都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也很少收到亲手做的礼物,除了……琪露。想到这个青梅竹马,桑亦轩眼底的光彩暗淡了下去,连带着,手中的长手套也悄然落了地,一如他所轻贱的村姑的小小爱恋。

他一直以为只要采取不回应的态度,就能让莫秋凉知难而退,却不知道那一天那个女孩是从哪里得来的勇气,眼神晶亮,目光坚定,口吻坚决地说着:“学长,请和我约会吧。”

约会?!谁不知道桑亦轩约会对象的“三不原则”,不和善良的女人交往、不和天真的女人交往、不和朋友圈子里的女人交往,当善良,天真和顶着皇甫峰女友的好友的头衔出现,莫秋凉想要和他约会,这世界真的是神奇了。

其实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因为不久以后,是他桑亦轩自己打破了这个原则。

酒吧里充满了人声、音乐和酒,秋凉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踏进除了咖啡店之外、超过十二点还在营业的夜店了,而今天她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完全是被架着来的。

其实今天是她二十九岁的生日,但她自己都忘记了,显然乐寒也是。一整个下午两个人都沉浸在九年前所发生的一切中。从去了英国,到见到桑亦轩,再到见到了桑家掌门人桑老太爷,再到回国后见到皇甫集团的女当家人,乐寒听得是毛骨悚然,秋凉却觉得是恍如隔世。

“小秋,你不该这样子的,你不该这么委屈的。怎么可以为了我而放弃自己的幸福?”乐寒握着她的手,眼底满是愧疚。

秋凉只是笑,浑然不在意,“小寒当年可以为了我离开皇甫峰,我也不过是做同样的事情,谁叫我们是好姐妹呢?”

后来她们就分开了,远远地看着桑亦轩,那是个小小的意外。等到秋凉赶回办公室的时候已是下班时分,众人都还没有走,脸上都是兴奋的神情,她有些好奇,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吗?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同事们架到了酒吧,原来,他们瞒着自己办了这场庆生会。

“秋凉,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大家敬你一杯。”罗洁领着众人端起酒杯向秋凉敬酒。秋凉微微一笑,举杯回敬众人。

接下来同事们像是约好了似的,采取了车轮战术,一个接着一个向她敬酒。

“秋凉,祝你生日快乐。”

“秋凉姐,我祝你生日快乐,早点把自己嫁出去哦。”

“……”

碍于同事们热情的祝福,秋凉只得一次又一次地将杯子举到了嘴边,仰头喝干杯中酒,这样接二连三的敬酒,让酒量不佳的秋凉有些招架不住,头已经开始有些晕乎乎的,正想开口求饶时,突然有人起哄道:“不如让寿星唱首歌吧。”

“好啊好啊!”大家唯恐天下不乱地跟着拍手。再一次,秋凉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架到了酒吧的舞台上,一只长长的麦克风固定在她身前几米处。

“秋凉,来一个,来一个……”哗啦哗啦的呼叫声在舞台下响起。秋凉反应慢半拍地看了眼同事,傻傻地一笑,鲜少喝酒的她在又快又急地连灌了不知道几杯酒后已经开始觉得有点热、有点晕了。

唱歌……对,要唱歌,唱什么呢?她习惯性地抬起头,二楼的包房被屏风挡着,似乎每家酒吧都喜欢这样的设计。曾经她也自告奋勇地希望他和自己约会,但可想而知地被拒绝了。但某一天他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绅士般地弯腰,问她:“秋凉小姐,上次你说的提议有效吗?”

她睁大着眼睛愣在原地,后来被带来了酒吧,去了二楼的包厢,纵然是有屏风挡着,美女们还是一点都不矜持地进来和他打招呼,更有甚者就坐在了他的身旁,那时她和他之间的距离,整整三米远的距离,这就是他所谓的约会吗?她不知道该哭该笑,一个人默默地离开,可在酒吧门口他又追了出来,语气嘲讽地说:“如果你连这些都不能接受,就不要跟我说什么约会的事情。”

后来秋凉渐渐开始明白,花花公子、游戏人间,嬉笑谩骂,那些都不过是桑亦轩的表象,真正的他比谁都在乎天长地久,比谁都期待俗气但又圆满的爱情结局。

坐在舞台中央,耳边似乎又听见乐寒下午说的这几年来桑亦轩所过的生活,他手中的那条长手套,他不顾一切地找寻自己,还有这两天来接二连三的重逢。她转向一旁的乐队,交换了自己想要唱的歌名。

轻扬的电子琴音响起,灯光也在一瞬暗了下来,场中央的秋凉坐在高脚椅上,微微侧头,双手握着话筒,淡淡开唱。

“曾经为你疯过为你错过,为你淋湿在无人街头,我为你痛过为你哭过,不管这世界怎么笑我。我为你疯过为你逃过,为你冲动地放弃所有,我这样问过,是否只能默默地看你远走?”

一首老歌,关淑怡的《重逢》,秋凉唱完的时候,台下有片刻的安静,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弯腰鞠躬,连排山倒海的掌声都没有听到,就急匆匆地往洗手间冲去。不再快一点,她怕自己的泪水就要决堤。

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真的远去了,秋凉是那样清楚深刻地明白着。九年前,当她孑然一身地站在英国伦敦机场的时候,手上没有他的地址,不知道该往何方,但是她知道,桑亦轩就在这座城市,和她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只要那样想着,全身细胞就会活跃起来。

搭车前往英国的传奇博物馆分部时,她无暇观望车窗外美丽的多瑙河,从计程车上跳下时,那个她魂牵梦萦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地从博物馆前的台阶上走下,双手上戴着她亲手织的手套。

她扔下手提箱,想要扑进他的怀里时,那个男人却抱住了从他身后扑下来的女人。那个女人,她一直都知道的,桑亦轩的初恋,喻琪露。

脚下仿佛是无敌超强万能胶,黏住了她的脚,一步都迈不出,心底好像有个老嬷嬷在施行着酷刑,一针一针地刺着她。偏偏秋凉还安慰着自己,他们只是好朋友,只是偶遇,不是她想的那样。

为了验证自己的结论,她悄悄地跟了上去,跟着他们来到了一家婚纱店前。心中那面完整的镜子裂了,一块一块地落下,跌碎了的心怎么也无法拼凑完全。陌生的街头,秋凉一个人站在偌大的橱窗外,看着琪露身穿白色婚纱,优雅得如同上世纪的公主,而她的王子穿着笔挺的白色西服站在她的身旁。

身骑白马的王子最后的归宿是公主的家,不是她这个俗气的村姑身边。秋凉咧着嘴,嘴巴张得很大很大,你看,这是多么美好而又幸福的事情,连老天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你尝,那泪水都是甜的,甜到了极致,竟带着些苦涩的滋味……

红肿着双眼从洗手间出来,秋凉知道自己这样子的状态会扫了同事们的兴致高昂,她走到吧台,想要做东请客然后先行离开,结果却被服务生告知已经有人买过单了,她的头有些混沌,难道是同事们自掏腰包了?

多想无益,她抽出一张钞票递给服务生,请他转告同事那一桌:她身体不适先行离开,请他们玩得尽兴。

从酒吧里出来,风呼呼地吹着,秋凉拉紧了米色风衣,可是风还是直直地从空无一物的脖子里灌了进去。再也没有一双温暖的手、一个温柔的人,哪怕是抱着演戏的心情为她系上围巾,免她寒冷了。

秋凉,要坚强,这是莫家祖训说的哦。她给自己打着气,踩着高跟鞋往公交车站走去。可还没走几步,手臂被猛然拉住,天地斗转星移,不过转瞬之间,她已经被牢牢地压在了墙上,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桑亦轩。

他,双眉拢了起来,像团化不开的乌云,眼睛里狂风暴雨,好似要把她吞没。平常一直挂着笑的嘴角也抿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严肃极了。

秋凉咽了咽口水,身子往下缩着,想要从他的手臂中慢慢滑出来,哪知他洞悉她的意图,撑在墙壁上的长臂转而钳制她的肩膀,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开口时她都感觉到了,“所以,刚才那首歌是你现在的心情?”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酒醉微醺的秋凉眨了眨眼睛,刚才他来了吗?他怎么会来?

“你以为多年来从来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为什么会在今天为你庆祝生日?”桑亦轩看着她眼底的问号,看似好心地为她解答。明明是这样单纯而又迟钝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握不住她呢?

那……那刚才说买单的人?秋凉张大了嘴,“是你……是你买单的。”她的口气带着一股“对哦,应该是这样”的恍然大悟。

仿佛是怕她顿悟得不够彻底,桑亦轩又加上了一句:“还有,某个下午缺席的人,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以后请多多关照了。这次我的个人展会全权委托皇甫集团来处理相关事宜,大概你的上司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点。”

秋凉呆了,眼神木讷地看着他,没想到事情会慢慢演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一直接触,那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再次引起某个人的关注,到那个时候,桑海……不不,不能这样子,她拼命地摇着头。

这样的一个动作看在桑亦轩的眼底又是另一番滋味,她就这么不待见自己吗?哪怕是离自己如此近了,第一反应还是想要逃脱吗?那刚刚唱着“为他哭为他疯为他冲动地放弃所有”、眼角挂着泪水的女孩不是她吗?他迫切地需要一个答案,“你说,刚才那首歌是你现在的心情吗?”

桑亦轩固执地重复着一开始的问题。

秋凉不看他,轻挑眉眼望着深邃的夜空,天上的星星闪闪发亮,可是却是那样的遥远,她叹了口气,空气中有种微醺的滋味,莞尔一笑,她说:“那首歌,那只是对年少轻狂的悼念。九年了,学长你认为还有什么会留在原地?”

“我的心在这里!”桑亦轩急切地说着,信誓旦旦地保证着,放在她肩上的手暗暗使力,仿佛只有让她痛了才能够让她情绪。

她嘴边的笑容更灿烂,明媚却清冷,与天际的明月遥相呼应,“但是,我的心不在这里了。琪露老师曾经说过,她是风,风是回不到原来吹过的地方。那么学长,也许我是水,水无法回到当初流走的河岸。”

琪露琪露琪露……该死的莫秋凉,你难道不知道她早已是过去的彼岸花了吗?桑亦轩嗤笑一声,猛然一推,秋凉被硬生生地压在了墙上,动弹不得,背后被墙壁上的石子刺疼,可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一黑,唇上一暖。

他拦在她的身前,眼神锋利,双手钳制住她的双肩。

霓虹灯清冷的闪烁,身边不断有车呼啸而过,风无声地缠绕。秋凉脸色苍白,眨着无措的大眼望着桑亦轩。

他心里有条火龙在游走,俯下头吻她是那样的急迫。

秋凉只觉得他双唇冰凉,手压得她生疼。近在咫尺的脸似乎极力在挣扎些什么,眉头深锁,睫毛微微颤抖。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有着全世界最温柔的眉眼,自他离开,她不知道时间是如何过去的。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温柔地流过脸颊。

桑亦轩离开她的嘴唇,指尖滑过她脸上的泪痕,被秋凉撇头躲开,但沾湿的指尖,温热的触感仿佛浸入他的皮肤,进入血液,蔓延生长,开出苍白魅惑的花,让他瞬间有些乱了方寸。

但理智仍在,他没有放开她,眼神牢牢地锁住她,一字一句地说:“就算你是水,那也是我赖以生存的水,是我的救赎。我要的是相濡以沫,不是相忘于江湖,莫秋凉,你给我仔细听好,我不相信你不爱我,那是骗小孩的假话,这几年来你有心逃避,我可以不过问缘由。但我只问你一句话,现在,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这个问题在心中辗转反侧,在没温度的吻后猛烈地宣泄而出,他要知道答案,只要那个肯定的答案。

“我……”秋凉抱着双臂,那样子无助极了,秋水明眸扫了桑亦轩一眼,眼神复杂,她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无法否认他说的话,但是……但是……她……

“恐怕,她的答案只能是不能。”她心里的小人突然蹦跶了出来,化作了圆桌骑士,一袭黑衣地出现在纠缠的两人三米之外,优雅地脱下皮手套,一脸笑意地望着秋凉和桑亦轩。

桑亦轩愕然了。

莫秋凉惊呆之余,竟缓缓地舒了口气,望着来人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们。

“亦轩,好久不见了。刚才的问题,我替我们家秋凉回答你,她的答案是——不好。”来人搂住秋凉的肩膀,轻轻地一揽,桑亦轩的手臂就猛然被推开,颓然坠下。

桑亦轩动作僵硬地看着面前亲昵的两个人,几乎是咬着牙反问,“我们家秋凉?纪微然,你给我说清楚,你在搞什么名堂?”

被点名的男人微微欠身,笑容春风般和煦,可吐出的话却让桑亦轩如坠万丈深渊,“亦轩,给你介绍,我的妻子——莫秋凉。”

纪微然的妻子等于莫秋凉?!

坐在酒吧的豪华包厢里,足足思考了一个多钟头,桑亦轩的思绪仍旧不见清明,他无法把这两者牢牢地联系在一起,只要一想起自己的手被微然轻而易举的推落,内心的狂潮就涌动不止。

双眉皱了起来,在眉中心形成了一个“川”字,左手支着左腮,右手敲击着沙发,他的眼底是深深的疑惑。

这是骗他的吧?

“不是骗局,是真的……”和煦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包厢里响起,桑亦轩抬起了头,看着送公主回城堡后去而复返的骑士。

“微然……你……”刚才忍不住把心底的疑问逸出了口吗?

纪微然像是没有看到他的错愕,径自坐在了桑亦轩对面的沙发里,衬衫的前两颗扣子敞开着,有种说不出来的慵懒和性感。

桑亦轩牢牢地盯住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三遍,确认他就是如假包换的纪微然后,再度开口:“我不记得你结婚了。”

懒散的人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的说,“我说过的,我说我要结婚了,而你不以为意,亦轩。”

有……吗?桑亦轩不记得的了,真的不记得了。仿佛是他心底的蛔虫,纪微然继续往下说,“就在某个你要做伴郎的清晨,我告诉你我也要结婚了。那时你的全副心思都在初恋情人和最尊敬的哥哥身上,根本无暇顾及我的终身大事。”勾起嘴角,那是一抹嘲讽的微笑。

伴郎——那是琪露和大哥的婚礼,桑亦轩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或者说无论是那天,或者是现在,他都认为着微然不会那么轻易的结婚,那些关于结婚的话语在他看来不过是调侃的玩笑。

“这次是真的,需要我出示结婚证吗?”纪微然笑着,换了个坐姿,贵公子气息尽显,“我和秋凉都已经老夫老妻了,结婚多年,激情什么的都没有了,害得我只好家中养着娇妻,外面再……”

话未说完,一个拳头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左颊上,纪微然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惊异,舔了舔嘴角,他笑的仿佛黑暗中的魔王,“气了吗?你终于忍不住了吗?亦轩,我和你多年朋友,这还是你第一次出手打我。”

“今天换作是你和我的妹妹结婚,过了三天就把她给甩了,我都不会这么生气。但是秋凉不行,就是她不行。朋友的女人不能碰,这点你忘了吗?纪、微、然……”桑亦轩觉得心底有条巨龙,吐着火球,在全身上下游动,他抑制不住的喘着粗气,面色愤怒。

“你说讨厌俗气的女人,讨厌那些俗气的爱情片喜剧片,那么现在呢,你又在做些什么?桑亦轩,认识你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发现你是个如此矛盾的人。”纪微然嗤笑一声,吊起的眼角眉梢仅是讥讽,半边的脸已经红肿起来了。

桑亦轩怒目横视他,渐渐的却收回了目光,盯着自己的右手,“微然,活了这三十多年,我一直不停地在失去。凭着一句‘我相信你’,大哥离开了那个压抑的家,放弃了他喜爱的陶艺去经营咖啡店。而琪露也离开了我,选择不再回头,追求自己的新幸福。至于我的那对貌合神离的父母,他们更是连关心我一句都不会。我很累,真的很累……”

“直到遇到了她,”他的眼底突然亮了起来,“她说她要守护我,即使被我伤得体无完肤,但是下一次仍会一脸笑意的出现在我面前。曾经我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段关系,结果却是她的勇敢让我明白,也许努力去争取,放手去做,幸福快乐其实很简单。”

纪微然一直没有说话,手指摩挲着沙发表面,闭上眼思考了一会才说:“可是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桑亦轩却猛地抬起头,眼神犀利的望着他,“她消失了九年,我是不是该问一句,你是否要为此负责?”

“不是我,”被指证的男人笑了,“隐瞒秋凉的行踪,是皇甫董事长的决定,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而已。”

真相一层一层的揭开,让桑亦轩觉得围绕在秋凉身边的大人物是越来越多,越来越让人怀疑,当年的秋凉究竟发生了多么惨烈的故事?

还未来得及深思,就听见纪微然说,“在我结婚的那天,所签的不仅仅是一张结婚协议书,同时还有一张——离婚协议书。”

桑亦轩瞪大了眼睛,脖子僵硬的转向好友,电光石火间,他恍然,“你是说……是说……”眼睛柔和了下来,嘴角又带着笑,是放松,是开心。

“只有这些……”微然扬眉,脸藏在灯光暗影里,看不分明,“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为你而做。

说完他站了起来,抚摸着红肿的嘴角,啪的一拳朝桑亦轩打去,却在距离他的脸一米处停住,对上他释怀的微笑,拳头改了方向,打在了他的肩窝处。

“我走了。”他说。

桑亦轩点点头,想起什么又加了句,“谢谢你,微然。”

“对了,”已经转身的纪微然又突然回过头来,眼眉上扬,嘴角笑容有些不怀好意,“亦轩,在秋凉的身上有很多的谜,我相信你都能一一解开,但是……唯独有一个谜,当你解开的时候,我很好奇你会有什么反应。”

“你就拭目以待吧,好走,不送。”桑亦轩摆摆手,靠在沙发里抱着双臂,认真地开始思考求爱作战计划。

站在门口的纪微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上扬的眉梢渐渐下落。

亦轩,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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