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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断月之索

索菲娜在原地愣了好久,迟迟没有说话。

本来,影月还满心地期待着她会突然俏皮地一笑,然后说一句:傻瓜,那些话当然是真的,我这不是逗你玩吓唬你嘛……

然而,今天的索菲娜似乎就和所谓的修罗之道一般残酷,她的脸上充满了不屑的嗤笑,小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影月的小脸,似乎想把她拍醒,随后深幽地说道:“你可真是让我大吃一惊,你居然把那些事,那些话全当真了?拜托,你搞清楚状况行吗?你是豪门翘楚,我是战争野狗,我为什么要和你纠缠不清?我又凭什么让你和我一起面对未来?”

“你的未来很光明,以你的实力以及和韩暮的关系,在韩家蒸蒸日上并不是无稽之谈,几年以后,你或许在韩家便能首屈一指,假如有契机,你当个少夫人也说不定,我呢?指不定哪一天,我就被人打死,丢在臭水沟里,浑身腐烂,被老鼠啃食。”

“拜托,请你醒一醒,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只是配合着我玩一玩,没想到你居然当真了?真是蠢得我没话说!那不过是闲暇时间的娱乐游戏好吗?当然,我承认,我也需要借你套近和韩暮的关系,只有他才能给我带来真正的利益。可你呢?假如那些话是真的,你能带给我什么利益?你有哪点值得我去那么做?”

“好了,大小姐,是时候从梦里醒过来了,假如你真的当真了,这件事也让你受伤了,那我道个歉,或者你要是觉得不爽,你打我两拳,要不这样,我让你捅两刀,行了吧?”索菲娜说着说着,居然真的把一把匕首塞给了影月,同时抓着她的手向自己肚子刺来,同时还说道,“来来来,赶紧的,赶紧捅我几刀完事就行了。”

就在匕首即将刺入索菲娜小腹时,影月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匕首,利刃割破的她的皮肤,让她的小手一片鲜血淋漓,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痛楚般,任由利刃陷入她的血肉,摩擦她的骨头……

“娜娜……我只是不明白……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为什么你会突然这样……”眼泪已经不争气地从影月的黑眸中流了出来,她楚楚可怜地仰着头,呜咽地望着索菲娜,哭得像一个孩子……

索菲娜的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双眸不自觉地颤动着,有一瞬间,她轻轻地抿着红唇,爱怜地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替影月擦去眼泪,但是很快,她的手便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阻挡了一般,始终没有去触碰影月的满脸泪水……

“这只能说你并不了解我,或者说,你不了解我们,不了解我们这些雇佣兵……对我们来说,只有利益才是唯一,其它不过都是消遣的玩物,有兴致的话,就笑着玩下去,没兴趣的话,直接丢掉……”索菲娜的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她淡淡地说道,“并不是我突然变了,而是那些东西一开始就不是真的,我并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是你误解了而已,或者说,你被欺骗了,把那些虚假的东西当真了而已。”

索菲娜一把抓住了影月的衣领,将体型娇小的她从地上直接拎了起来,随后漠然地注视着她的泪眸,一字一顿残忍地说道:“好好学着点,影月,这个世界哪有什么真诚,哪有什么永恒,哪有什么誓言,我不遵守誓言就会少块肉吗?不会,既然不会,我为什么要被那种无聊的东西束缚?你记住,这个世界上,能一直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假如依靠着别人,总有一天,那个人会让你的心支离破碎,把这句话记好了,给我刻进骨子里!别等以后死了才后悔!”

索菲娜说完,无情地将影月丢出了门外,即使把影月摔得头破血流,也没有一丝怜悯,她冷漠地说道:“你快走吧,以后自己注意点,你又不是生活在什么童话世界,这个世界可比你想象得残酷得多!如果你不能醒悟,迟早会被人玩弄至死……好了,滚吧,不要再来和我说一些无聊的话,当然,你要是想报复我,随时欢迎。”

索菲娜说完,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大门,将影月一个人丢在了外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影月默默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向远处走去。

在索菲娜的寝房中,索菲娜在关上门后并没有去别的地方,她仍默默地站在大门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待影月的脚步声从门外消失后,索菲娜如同狂怒的凶狼般暴躁起来,她的脸上满是狰狞的怒意,双眸中燃烧着无法熄灭的黑暗火焰,她一脚将厚实的茶桌击成了碎片,随后狂暴地破坏了屋内的所有家具。

眨眼间,原本干净整洁的寝房便变成了一片狼藉废墟,索菲娜就这么冷酷地伫立在满地的碎片中。

……

影月已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回自己的房间的,她只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心跳的存在,血液似乎也已经冰冷,凝固,停止了流动,她整个人就像一具行尸走肉……

黑暗的屋子中没有灯火点亮,唯有冰冷的月光朦胧着房间的轮廓。

影月眼神灰暗地倒在床上,弥漫在空气中的寒冷空气不断刺激着她的皮肤,仿佛无孔不入般渗进了她的身体,渗透至了内心的最深处……

她的黑眸中,泪水已经悄悄地模糊了视线,让她在这片昏暗中看不清任何东西。

此时,她只感觉,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似乎无声地消失了,那股孤寂空虚的感觉让她几乎要发疯,就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离她而去般。

或许,这会是一个机会呢?

虽然影月万分不愿意承认,但是魍魉说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是发生得如此之快,让她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但是,这是否会是一个契机?是否会是一个上苍赐予她的,让她斩断离愁,迈向修罗的契机?

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如此巧合,如此残酷……或许,她就该遵循这难以阻挡的命运……或许,唯有修罗之道,才是她这一生注定要走的道路……

可是,为何心脏会如此抽痛呢,真是痛啊……从出生到现在,影月从未如此痛过,这是一种渗入灵魂,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同澎湃的潮水般阵阵袭来,无法阻挡……

在蜷缩翻滚中,影月不慎从床上摔落,她无助地倒在地上,虽然眼前是一片黑暗朦胧,但是她似乎却清晰地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这个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越走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在一片灰暗与绝望中,影月感觉喉头一甜,她不自觉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心脏的剧烈抽痛汹涌袭来,这时,影月才意识到,噬心蛊的毒性居然也在此刻无情地发作了,而且这一次发作比月光之岛要凶猛百倍,毕竟她在不久前,才强行用药物觉醒了噬心蛊之力,当时副作用并没有当场爆发,却在此时汹涌来袭。

影月无助地倒在地上,吐着血,一时间,她居然有些分不清此时的心痛是因为索菲娜离开了她,还是因为噬心蛊的反噬,又或是两者交杂在一起?她不知道……

在无意识地挣扎中,影月摸到了怀中的药瓶,这是韩家专门为她制作的药剂,其中有能缓解噬心蛊反噬的药剂,也参有大量止痛药,虽然不能根除噬心蛊的隐患,却可以起到缓解作用。

对于这种药物,影月必须定期服用,否则,先不说会不会因为噬心蛊的强大反噬而惨死,这种钻心之痛绝对能休克她的神经,让她暴毙当场……

影月捏着这个药瓶许久,突然,她凄惨地一笑,默默地将药瓶丢掉了最远的角落。

既然活着就会痛苦,那为什么还要活着,一死了之不是更好吗?虽然她还有太多未尽的责任,她还未履行鬼魁之命,鞠躬尽瘁;她还未踏进修罗之道,所向披靡;她还未见证韩暮登上家主,统领群雄;

太多了,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去做,但是现在,她真的累了,真的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她唯一想做的,就是静静地躺在这里,默默地等待噬心蛊反噬,然后死去……

她……真的不愿意在没有那个人的世界上活下去……

在剧烈的疼痛和模糊的意识中,影月默默地闭上了眼,此时的她已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动弹不得,更别提去拿回药瓶,她能做的,只有无声地等待死神降临,等待着夺命之镰划过她的脖颈……

“好黑啊……”影月的黑眸半闭着,她的瞳孔开始一点一点扩散,意识也一点一点沉入了虚无……

真的好黑,没有一点光亮,如果能最后再看她一眼该多好,那样的话,哪怕没有一丝光明,也不会感到绝望吧……最后,影月眸中的色彩溃散了,她的呼吸也开始消逝,就这么无声地倒在地上,周围如同坟墓一般死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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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