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弩手已经一前一后的装填好了弩箭。他们使用的弩比较简陋,没有可以节省力气的机械装置,需要全凭自身的肌肉力量拉好弦,完成蓄能过程。
一把抱住了那个径直趴在自己怀里、气息逐渐微弱下去的持盾守卫,卢奇诺用他的身体当盾牌,快步逼近了两个弩手。眼见情况不妙,四个原本守住大门的守卫,纷纷朝卢奇诺跑来,试图阻止他靠近弩手,并给后者创造射击机会。
遮挡……靠近……
卢奇诺已经完全投入了战斗中。从脚步声来判断,他认为身后的人追不上自己,就全神贯注的向前冲锋。两个弩手无法瞄准始终躲在重伤同伴后面的卢奇诺,其中一个更莽撞点的弩手有些沉不住气,就凭感觉瞄了瞄,射出了弩箭,结果正好命中那个受了重伤的倒霉同伴。那个被卢奇诺当成盾牌的持盾守卫原本就还没死透,又在肚子上挨了一箭,顿时挤出一阵痛苦的闷哼。
更有经验的弩手侧着头,闭上一只眼睛,端着武器,始终在寻找着更好的时机。知道自己没时间重新装填弩箭,那个莽撞的弩手从腰间抽出佩剑,向着卢奇诺迎了上去。
右臂吃不住力气,卢奇诺用左臂夹着那个重伤的守卫,手中还握着饮血者。看到其中一个弩手正准备攻击自己,他猛然推挤了一下自己怀中的那个重伤守卫,同时松开了夹着对方的手臂,令其在惯性的作用下倒向弩手的长剑。
那个弩手对这个被自己无意中射了一箭的同伴没有多少怜悯之心。他收不住武器,干脆一剑捅进了同伴的肚子,让剑尖从同伴的后背捅了出来,划伤了卢奇诺的手臂。然而,这一举动看似果断又冷静,实则却让他的武器卡在了同伴的身体里,无法轻易拔出。
这是个愚蠢的举动。
肩膀负伤的卢奇诺只有一条手臂能用剑。他的刺击无一例外,肯定是从左侧进行的,他的挥砍也多半是从右侧开始的,这很容易被找到规律,也很容易被躲闪或格挡住——可惜,在发现自己的武器被血肉卡住的时候,那个弩手的第一反应是把武器拔出来,而不是立刻丢掉武器后退。弩手一边把尸体朝反方向推,一边往外抽出自己的剑,这一过程只花了一两秒钟的时间,看似很短,但足以让卢奇诺挥剑砍在他的肩膀上。
饮血者从弩手的左肩砍了进去,切开皮肉,将那一侧的锁骨都砍断了。剑在砍中锁骨后朝侧面滑了一点,带下了一大块皮肉。弩手强行忍住惨叫的冲动,举起沾满同伴鲜血的长剑,同样朝卢奇诺的肩膀砍了下去,而卢奇诺马上松开了自己的武器,躲过了这次攻击。
手中不再握着饮血者的剑柄,卢奇诺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又虚弱了几分,背后和腹部的伤口也显得越发疼痛了。
从地上抄起持盾守卫掉落的短剑,将其朝另一个弩手丢去,阻止对方精确瞄准自己,卢奇诺侧身躲过那个弩手用长剑进行的垂直劈砍,又把卡在对方肩膀上的饮血者拔了出来。他在拔剑的同时翻转了一下手腕,让剑刃从弩手的脖子上拖割而过,几乎切断了对方的半条脖子。出于直觉,在弩手倒地后,卢奇诺又把剑插入了他的胸膛里,狠狠搅动——
随着活人的鲜血喷涌而出,饮血者吸收了越来越多的血液,卢奇诺也觉得一股又一股微弱但明显的生命能量正在注入到自己的体内。他感觉身上的那些伤口显得不那么疼了,腹部的出血速度也大大减缓,甚至渐渐止住了血。
直到此时,那四个守卫才赶了过来。
他们没有佩戴盔甲或头盔,武器上则只有普通的长剑,既没有大盾也没有弩箭,所用的装备不如刚才被杀的那些守卫精良。这几个守卫目睹了卢奇诺杀死其他人的过程,本身就有些心虚,再加上战斗经验的不足,竟然没有选择立刻一拥而上,而是分散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各自用武器指着卢奇诺,无人敢于带头上前。
其实这个战术本身没什么问题。面对一个强大却独自行动的敌人,靠数量优势把目标包围起来,等待更多的己方人员到达,其实是个还算理智的决定。
但卢奇诺可不是那种会乖乖留在包围圈中的人。
他扫视了一下,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弱小的家伙,主动冲了上去。没想到敌人会毫不犹豫的发动反击,其他守卫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一拥而上,第一个人却已经被卢奇诺又快又准的用剑刺穿了腹部。注意到饮血者的特殊之处,虽然还想不通其中的原理,不过卢奇诺已经转变了战术,力求给对手尽可能多的放血,然后用饮血者去直接接触对方的血液。
每当饮血者吸收了一定数量的血液时,卢奇诺就会觉得有些许生命能量,从剑柄传导过来,渗入到自己的身体里。这些生命能量的数量很少,不足以让他的伤口完全愈合,仅能小幅度的愈合伤口并缓解疼痛,还在以某种方式让他觉得越加兴奋。
最初还在按照自己一贯的风格和对手周旋,随着剑上沾染的血液越来越多,卢奇诺开始迫切的渴望战斗和鲜血,甚至不惜真的采用以伤换伤的方式,和敌人硬碰硬。在杀死第四个敌人的时候,他甚至拼着在脸上挨了一剑,差点被削掉耳朵,用饮血者将对方斩首。
血……
蓄势待发的弩手终于等到了进行射击的机会。他瞄准卢奇诺的胸口射了一箭。
在饮血者带来的生命能量的刺激下,卢奇诺的反应速度也在原本的基础上有所提高。在对方扣下扳机时就开始移动身体,那支弩箭最后只射中了他已经挨了一箭的右肩。心中的狂躁越来越强烈,卢奇诺看着正在手忙脚乱的装填弩箭的弩手,把饮血者插在一具尸体上,硬生生的从伤口中拔出了两根弩箭,朝对方丢去。那个弩手在慌乱中松了手,弦又弹了回去,只能重新开始。
箭头上的倒刺在强行拔出时会撕拉周围的皮肉,造成二次伤害。剧痛让卢奇诺清醒了点。他嘀咕了一声,再次抓住饮血者的剑柄,觉得伤口不再剧痛难耐,吃不上力气的右臂都感觉好了点。没有时间思考饮血者为什么会有这种功能,他不顾右肩上的两处大伤口,双手举剑,冲到弩手身前,将对方斩于剑下,还故意割断对方的脖子,让血液溅在自己身上。
那种精力充沛、全身是劲儿的感觉让卢奇诺沉醉了好一会儿。他把剑插在尸体上,双手握着剑柄,微闭着眼睛,像是得到了莫大的享受。
随着饮血者吸干了能接触到的鲜血,那种美妙的感觉也在渐渐削弱,直至彻底消失。卢奇诺睁开眼睛,本能般的感觉自己还需要更多的鲜血,随即意识到这种‘本能’的诡异与危险之处。
渴望鲜血绝对不是他自己的本能。
虽然卢奇诺不介意杀点人,而且有时候还挺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对那种较为粘稠的、腥臭的液体有兴趣。在他看来,如果形势所迫,他能把血液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再咽下去,不过他绝对不会喜欢血液的味道。
回想着刚才经历的整个过程,他从尸体上拔出饮血者,注视着光滑的剑身。饮血者的剑刃还是那么锋利,那么洁净,连一处不完美的凹痕都没有。事实上卢奇诺很确定,自己刚才曾和一个守卫举剑交击,还亲眼看到双方的剑刃都被磕出了缺口。摸了摸自己右肩上已经不再出血的两处伤口,他意识到,那可能也是饮血者本身的功能之一。
饮血者可以吸收鲜血,用它们来治愈使用者,并维持它自身的状态。它很可能还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使用者的心智,使其变得本能性的渴望鲜血。
真是一把邪门的武器。
犹豫了一下,卢奇诺还是把饮血者收回了剑鞘里。这把武器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其中可能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有点想要封存或丢掉这把邪门的武器,又舍不得这样一把好剑,就决定再使用一段时间。但他也在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被那种嗜血的冲动所驱使。想到这里,他又随之想起了‘赫尔森·卢奇诺’这个名字,还想起了一张稚嫩的脸——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卢奇诺。
不同于仅有少许灵魂碎片残留的凯撒,赫尔森·卢奇诺的灵魂即使是在被撕碎后,也依然在对卢奇诺产生着明显的影响。这种影响甚至比饮血者对卢奇诺造成的影响还大。
他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疼得厉害。
自从在灵魂竞技场吞噬了那两个灵魂后,这种感觉就很久没有再出现过了。而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想起真正的家乡,只是偶然想起了那个被自己占据了躯体,又吞噬了灵魂的倒霉蛋。
大厅内只剩下两个活人了。九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有的少了一条胳膊,有的被砍掉了脑袋,有的断了大半条脖子,有的内脏流了一地。比起战场来,这里更像是一间屠宰场。那个留小胡子的年轻男人像是被吓呆了,正一脸惊愕的站在远处,看着那个突然变成杀戮机器的家伙。
“嗨,你……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多有得罪,请不要太介意。”
卢奇诺朝年轻男人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语气比刚才客气了很多。“其实我不是来抢劫的。我只是来找个人的。你的朋友们脾气太暴躁了,我也只能让他们先安静一点。”
综合起那些倒在血泊中的死状凄惨的尸体,他苍白的解释显得完全没有任何说服力可言。
“我要找的人是保利娜和她的女儿,蒂塔。她们在哪儿?”
年轻男人咽了口吐沫。卢奇诺突然和善起来的态度,并不能驱散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浓重的血腥味。他的衣服正面几乎完全沾染着血迹,鞋底还有一小块粉红色的不明物质,浑身到处都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很是狰狞。
“我的老板……有个秘密的地下仓库……就在这栋建筑下面……”得益于此,那个年轻男人的态度也客气了不少。“您要找的人是老板点名要的……现在应该还在那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