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卢奇诺脚步轻快的走出了这条暗巷。他身着的便服上溅有星星点点的红色斑块，脚下的鞋子上更是沾染着大片的血迹，只有剑刃上洁净如新。
小巷里躺着三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其中一具尸体的肚子被剖开了，内脏混合着鲜血流了一地，另一具尸体的胸口上有个大洞，能隐隐看到里面被搅烂的肺叶。最后一具尸体旁边的血迹是最少的。它背靠着一个大木箱，少了一条胳膊，五根手指和所属的手掌分开，各自散落在地，双腿上分布着数个深而狭窄的伤口。它的脖子上还有一道被锐器切割过的痕迹。
“……我真的不认识什么保利娜……”
刚刚被砍掉最后一根手指的时候，光头男人依然坚持着自己最初的说法。不过，由于疼痛的刺激，他还是想起了先前有所遗漏的地方。“……如果……如果你说是个带着女儿的蛮族娘们……她可能在格奈乌斯手里……”
“格奈乌斯是谁？”为了帮助对方更快的想起关键信息，卢奇诺把剑架在了光头男人的右肩上。
“……那家伙在这里很有名……你可以去问问其他人……随便谁都知……”
剑刃抬了起来，又重重的落了下去。故意没有一下砍断光头男人原本完好的右臂，只弄断了半截骨头，卢奇诺单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拖割着，硬生生把他的手臂割了下来。他的动作简直像是正在肢解牲畜的屠夫。
“他是这里最有名的放贷人他有五十多个打手而且各个都有家伙我今天早晨看到一个带女儿的蛮族娘们被他的人抓走了！”
光头男人语速极快的描述着，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然后用嘶哑的嗓音惨叫着，哀求卢奇诺能给自己个痛快的，而不是任由自己在小巷里慢慢等死。这里的其他人，尤其是那些曾经与他有所矛盾的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好机会。他们通常不会违背规矩，直接袭击同行，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对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怜悯可言。
看在对方确实提供了些有价值的线索的份上，卢奇诺满足了这个要求。
马库斯的家人似乎惹上了麻烦。
按照那个光头男人的描述，格奈乌斯是这里最有名、或者说最臭名昭著的放贷人。他曾经是个富有的公民，后来因为某种理由沦落到磐石堡的贫民窟里来，用自己的积蓄开始经营自己的新事业。得益于其视财如命的性格和残暴无情的手段，他很快笼络了一批人手，积累到了更加雄厚的资本，成为了贫民窟内举足轻重的几位大人物之一。据说格奈乌斯还和磐石堡的镇长，甚至更高层的人物有所联系，所以磐石堡卫兵也从来不找他的麻烦。
向格奈乌斯借贷并不难，事实上这也是在这里弄来一笔钱的最简单的渠道……因为他和他那些贪婪的打手们，总是能从最贫穷的人身上榨出最后一滴油脂。在贫民窟里几乎众人皆知，格奈乌斯已经不止一次指使自己的打手们栽赃那些从未向他借过钱的人，或是在征收欠款时突然大幅提高利息的数额，甚至是纵容那些打手借着他的旗号胡作非为。
虽然还没有见过马库斯的家人，但从那些昔日邻居透露的信息来推断，保利娜应该是个很‘有趣’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在贫民窟这种地方本来就意味着麻烦。格奈乌斯是以征收债务的名义派人把保利娜带走的，而这笔债务究竟是否真实存在还是个未知数。
放贷人？
卢奇诺并不惧怕格奈乌斯蓄养的打手们。事实上，他还对格奈乌斯很感兴趣。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眼睁睁的马库斯的家人，落入某种极端悲惨的境地。
那正好意味着一大笔现金。
从凯撒的空间戒指中得到了一笔巨额财富，又刚刚干掉了几个自寻死路的劫匪，卢奇诺的信心正在高度膨胀。他甚至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失败，只是在想，自己要怎么把马库斯的家人弄出来，趁机给自己弄到些钱，好用来买点旅行用品，并用于支付旅途中的花销。
沿着肮脏又狭窄的街道走了十分钟左右，拐过几个路口，卢奇诺终于找到了那栋建筑。格奈乌斯在贫民窟的中心位置有栋漂亮而坚固的大房子，它完全是由砖石砌成的，有窗户和色泽不太纯正的玻璃，木门上还涂着鲜亮的纯色染料，看起来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站在大门两侧，腰间挎着长剑，身上还穿着统一的制服。
“来借钱的？”
其中一个壮汉打量着卢奇诺，给同伴打了个手势，显得很是训练有素。“把武器交出来，我就让你进去。”他伸出了一只手。“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我来找个人……”
“滚吧。”壮汉打断了卢奇诺的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管要找的是你老婆，你妹妹，你妈，还是你弟弟——人我们要了，有钱就拿出来，没钱就滚远点。”
奴隶贸易在帝国境内是合法的。大部分奴隶都是战俘、罪犯、破产者，或是由于其他原因而失去自由的人。在贫民窟这种地方，把无法清偿债务的人抓走再当奴隶卖掉，似乎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然而帝国的法律规定，债主可以要求其作为奴隶抵债的人只有借贷人，并不包括借贷人的亲属或其他的任何人。
所以格奈乌斯的人手才会坚持只在贫民窟活动，而不是朝磐石堡的城墙内更进一步。要知道，不像那些更有秩序的区域，城墙外的贫民窟几乎完全脱离了官方的控制，有很多空子可钻。
“我是来找格奈乌斯的。”
卢奇诺的临场发挥还不错。虽然那次有点意外的因素，毕竟他是曾经成功冒充过一位古代皇帝，骗过了十几个足有几百岁的巫妖。明知道自己说的是毫无根据的谎话，他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神情，自然的直视着那个壮汉的眼睛，语调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先前帮忙干了点脏活，现在来拿赏钱。”
说着，他还抬了抬沾有新鲜血迹的毛皮剑鞘。
壮汉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这个来访者的脸。的确是生面孔，以前从未在贫民窟见过，这一点应该不假。他知道老板有时候确实会请些来自外边的人，只是不太确定，卢奇诺身上的新鲜血迹，到底是不是为了给老板办脏活而留下的。
“你说真的？……你应该知道欺骗老板有什么结果。”那个壮汉半信半疑的让同伴给卢奇诺打开了门，没有坚持要收缴他的武器。“进去直走，老板住在后面。”
朝开门的壮汉点了点头，卢奇诺走了进去。门后是一间装潢讲究的大厅。在大厅的一侧，有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男人坐在桌子后面，正在清点着摊在桌子上的账目。注意到有人走了过来，他抬起头，朝卢奇诺笑了笑，示意对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您是要借款吗？”
年轻男人合上桌子上的账目，说话的语气很是温柔，但言语间的内容就显得不那么亲切了。“我们可以提供任何数量的借款。最迟一年内还清的话，月息三分之一，每月计算一次，利滚利。最迟半年内还清的话，月息四分之一。最迟一个月内还清的话，月息五分之一。逾期没有清偿债务者，无论借款数和期限多少，一律按照每月三分之一计算利息，直至还清为止。对于始终无法清偿债务者，我们可能会采取一些措施来减少损失。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我来找个人。”卢奇诺没有坐下来。他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注意到大厅角落里坐着两个人，旁边桌子上还放着武器。从他们的姿态来看，那应该是这里的守卫。“保利娜和她的女儿，她们在这里吗？”
“保利娜和她的女儿……”
有点疑惑的看了看卢奇诺，年轻男人翻动起账目来，很快找到了相应的名字。“啊，在这儿。是有个叫保利娜的女人，她的女儿叫蒂塔，今天才来的。”他合上了账目，耸了耸肩。“抱歉，这是老板点名要的人，没得商量。您还有其他事情吗？或者您可以出去了？”
正在想自己要花多长时间来干掉那几个守卫，卢奇诺随口问道：“她们欠了多少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老板点名要的人。”年轻男人皱着眉头，重复了这句话中的关键内容，挥手招呼着坐在角落里的守卫。“请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摇了摇头，卢奇诺把一只手搭在剑柄上，用另一只手朝那两个正在走过来的警卫挥了挥手。“等等，还有件事……”说着，他猛然抽出饮血者，握在手里。“……我的确是打算来借点钱……”他说。“……请问如果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会偿还它的话，你最多能给我多少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