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一周。
周一这天，凌寒照常去上学。上课前照例来巡视的班主任这次却在身后带了只小尾巴。
看着讲台旁边的瘦高少女，凌寒有些愕然。
因为那个马尾斜扎，正俏皮的对他眨了眨眼睛的不是别人，正是斯暖。
借课本是想跳级这个原因他不是没想过，但总觉得时间太赶了，所以他更倾向于她是想提前预习下面的课程。没想到她竟然真的——
“欢迎我们班的新同学，斯暖！她是从初一跳级上来的，大家平时多照顾她一下。”班主任介绍道。
“老师，我身边有空位，不如就让她跟我坐同桌吧，平时学习我还能多帮帮她。”孙梦洁立刻举起手，“善（bu）解(huai)人(hao)意(yi)”的道。
“帮她学习？学习怎么写情书吗？”苏莫白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
孙梦洁向凌寒表白的事不知被谁捅到了老师面前，幸亏后者没有答应，而孙梦洁的成绩也没有下滑，这才免去转班的危险。但即便如此，孙梦洁仍然被班主任严厉批评了一顿，现在在班里连话都不敢和凌寒说。
偏偏苏莫白此时在全班同学和老师面前戳了她的痛脚。
“我只是觉得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中考了……想帮帮新同学而已。不过，既然不需要，就算了。”
孙梦洁急急说道，声音越来越小，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眼圈微红，面色委屈。
于是，不少男生都露出了两种表情——要么心疼的望着孙梦洁，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安慰，要么愤怒的瞪着苏莫白，恨不得揍他一顿。
而女生们则听懂了孙梦洁话中的暗示：还有不到两个月就中考了，谁会在这种时候跳级？又想起斯暖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过凌寒，难道她是怕凌寒升入高中会和她疏远，这才急忙追过来？
其实班主任何尝没想过这个原因呢？但是架不住斯暖成绩好啊，跳级成绩都能排到全校前三，尤其是英语，整整考了118分！那两分还是作文象征性的减了两分。每个班主任都抢着要她呢，再说反正还有不到两个月就中考了，这两个月她盯紧点不就行了？
班主任如此想着，便制止了同学们的小声交谈，给斯暖安排到一位成绩不错，性格文静的同学旁边，转身出了教室。
斯暖规规矩矩的坐下上课。
课间，苏莫白迫不及待的来到斯暖桌旁，问道：“斯暖，跟哥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跳级啊？”
斯暖看向凌寒，凌寒也转过脸来看着她。
苏莫白露出期待的表情。
斯暖忽然坏坏的笑了一下：“你们猜？”
苏莫白正要说话，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斯暖，有人找！”
刚跳级就有人找？
斯暖有些纳闷的走出教室，只见走廊上站着一位中年女人，穿着黑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的盘起来，见斯暖走出来，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开口道：“你好，我姓王，是‘天使之家’的院长。”
天使之家是学校前些天去联谊的福利院。
斯暖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想起来她是谁。前世的王院长还被评选为“感动华夏”十大人物之一——王院长和她丈夫夫妻情深，两人曾育有一子，可她的丈夫和孩子却因意外去世，王院长没有再婚，反而自费创办了孤儿院，十几年来总共收养了近300名孤儿，那些孤儿大多身有残疾，却身残志坚，有很多都读了大学甚至研究生。斯暖前世原本打算去她的孤儿院为孩子们举办一场公益演奏会，还没来得及实现就……
“原来是您，王院长，您好。”
王院长是个直来直往的人，没有过多寒暄便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我们福利院准备成立一个童声合唱团，我想……”
王院长停顿了下，看着斯暖的眼睛，郑重道：“我想邀请你担任合唱团的指挥。”
我想请你担任合唱团的指挥！
这句话在斯暖脑海里炸开。
她真的有机会担任指挥？哪怕只是一个福利院的童声合唱团，也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
斯暖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毕竟，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王院长笑了笑，说道：“我们去操场走走吧。”
这节是大课间，今天刚好不做操，斯暖和王院长并肩走在操场上。
“其实，我成立这个合唱团并不是指望那些孩子将来能在音乐上有多大成就，只是希望他们在学习之余能有个爱好。”
王院长缓缓开口。
“我不瞒你，以前福利院也成立过合唱团，我当时也请了很专业的指挥老师。只不过……”
想起孩子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残疾，斯暖大概猜到了可能的结果，就听王院长继续说道——
“有的老师看到他们有残疾，就敷衍了事，孩子们不但得不到真正的乐趣，反而变得更自卑；而有的老师又太严格，把孩子们逼得很紧，结果爱好没培养成，反而增添了负担……”
斯暖点点头，这的确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而你，你很合适！”王院长转过头来看着斯暖，“我也懂点音乐，我听得出来，你的钢琴去参加国际大赛都没问题，你的乐感也很好，加上我的要求也不高，相信让你为孩子们做一些基本的指导还是可以的。”
斯暖笑了笑，王院长继续说道：“而最关键的是，你对那些孩子没有轻视，也没有怜悯，就把他们当成普通人，这点很难得，孩子们也很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斯暖淡笑开口。
王院长有些惊讶。
“您这么信任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转眼到了周六，斯暖一大早就来到了福利院，在院长的带领下来到了音乐教室。
尽管重生以来已经看了一些指挥方面的教程，但第一次真刀真枪上阵，哪怕对象是一群孩子，斯暖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推开教室的门，便看到孩子们已经乖乖坐在座位上等着。人不多，不到三十人，年龄大多在七八岁之间，最小的四岁，最大的十岁。
在门被推开的瞬间，他们全都期待的望过去，随后又局促的低下头。
新老师是联谊那天弹钢琴的姐姐，他们很喜欢她。但是，就怕她不喜欢他们。
因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残疾。
被亲生父母抛弃的他们，也能像普通孩子一样欢快的歌唱吗？
院长带着斯暖走进教室，简单介绍几句后便离开了。
斯暖站在教室中央，绽放出最温暖的笑容。
“大家好，我叫斯暖，是你们的指挥老师。私下里，你们可以叫我小暖姐姐，但是排练时，请叫我斯老师。”说完还配合着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哈哈，哈哈。”
最小的小女孩儿被逗笑了。
大家很快熟悉起来。孩子们发现新老师很亲和，慢慢放开了胆子，展露出真性情。
孩子们进行自我介绍后，斯暖也了解到了他们在音乐方面的知识，发现一些基本知识他们都懂——原来去年曾有一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在福利院做义工，把简单的乐理知识和怎么识谱都教给了他们。
接下来斯暖又了解了每个人的声音特点，把大家安排到合适的声部。
第一次排练的歌曲也选好了，就是那天斯暖弹唱的《加油耶稣》。
大家都兴致勃勃的要在六一儿童节那天唱给整个福利院的老师和孩子们听。
孩子们练习得很努力，斯暖指挥得也很认真。最初一段时间更是单独给团员开展个人训练，一一纠正他们的问题，连钢琴伴奏都没放过。
转眼又过了两周。这天是合唱团个人训练过后第一次集体排练。
斯暖和合唱团的孩子们都早早来到音乐教室。
排练开始。
随着斯暖一个起拍动作，钢琴声响起，合唱团唱出第一句歌词。
“注意音准！”
“不能因为怕被别人带跑就不听别人唱！”
“这句应该这样……我们再来一遍……”
而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除了院长，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青年。
“这是你们的合唱团？”青年小声问道，出口的却是不太标准的中文。
“是的，有些孩子有天分，也喜欢唱歌，我们也很注重培养他们的兴趣爱好。”院长答道。
青年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而专注的看着正在指挥的少女。
少女的侧脸很美，柳眉杏眼，琼鼻樱唇，乌发如云，高高扎了一个马尾，露出线条优美的雪颈。温煦的日光洒落，为她这本就让人惊艳的容颜更添了一层柔和美好。
但是作为一个职业指挥家，他不得不说她的动作真的不太娴熟，有些地方甚至略显僵硬，一看就是刚接触指挥不久。但是，她给人的感觉很好。
没错，就是感觉。
那双大眼睛里闪动着的专注和自信，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神采飞扬起来，足以让人忽略掉她僵硬的动作，只记住她最美的姿态。
“叮咚！”短信提示音想起。
青年低头看了下手机，转身对王院长道：“我们来具体谈谈捐赠的事吧。”
“好的，这边请，莱克先生。”
——
明月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斯暖的合唱团渐入佳境，而学校却有同学得了白血病。
学校第一时间组织了捐款，大家纷纷捐出了自己攒下的零花钱、压岁钱。
每个班由班长统计捐款，而斯暖的班长则是孙梦洁。
这原本没什么，只是下午第二节体育课后斯暖再踏进教室时，却感觉有些不对。
上课铃还没响，教室里却坐满了人，最重要的是，班主任一脸严肃站在讲台上，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斯暖走回座位，小声问同桌：“发生了什么事？”
只收到同桌同样茫然的眼神。
见同学们都到齐了，班主任的表情愈加严肃了些，她环视一周，沉声开口道：“说实话，我不希望也不相信我的学生会做这样的事，但是，如果真的有人做了，我希望他能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
嘶！
全班同学几乎都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从未见过班主任这么严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孙梦洁，你来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事！”
孙梦洁站起身，走到讲台边，还未说话，先红了眼圈。
美丽的双眸中升起两团雾气，一副委屈到不行，却又紧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的样子，当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似是有意无意看了斯暖一眼，孙梦洁娇声开口道：“体育课下课回来，我本来要把统计的捐款交给老师，却发现……却发现我放在书桌里的钱不见了！”
轰！
这可是个重磅炸弹！
钱丢了？还是，被人偷了？
同学们不禁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更有甚至偷偷打量起班里的同学，企图寻找出“偷还是丢”的蛛丝马迹。
“安静！”班主任威严的声音响起。
议论声戛然而止。
“如果有谁知道钱可能丢在哪儿了，就说出来，我们一起把钱找到；还有，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有谁拿了钱，就主动交出来。毕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笔钱关系到你们的同学能不能做手术，甚至能不能活下来，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
话音刚落，孙梦洁突然开口道：“我相信肯定不是班里的同学拿的，和大家同学三年，你们的人品我最清楚。”
说完双眼含泪，面朝大家深深鞠了个躬，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把钱弄丢了，我辜负了老师和同学们的信任。请大家给我两天时间，我会想办法把钱补回来，不会让大家的爱心付之东流！”
同学们刚刚被这莫大的信任所感动，转眼却看到美人垂泪，明明委屈却又勇敢承担责任，弥补错误，顿时又是心疼又是佩服——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又不是故意的！”
“就是，我们一起把钱找到就可以啦！”
“大不了我再捐一遍！”
……
同学们纷纷安慰起孙梦洁来。
斯暖却挑了挑眉，同学三年，这个词用得很妙呢！
果然，下一秒就见和孙梦洁交情最好的赖美娇站起来说道：“老师，虽然我也相信同学们，毕竟大家同学三年，从没发生过这种事，但是……”
赖美娇停顿了下，飞快的看了一眼斯暖，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反而把自己的书包拿了出来，接着说道：“梦洁一直是个细心谨慎的人，这三年来每次交班费或者帮大家买复习资料，从来没把钱弄丢过，所以，我建议大家把书包和书箱都当众检查一下，清者自清。”
说完，自己首先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出来，又把书箱清空，对旁边的同桌说：“你帮我看看我的书箱。”
“什么都没有。”同桌确认道。
有了赖美娇的先例，立刻就有一位男同学也打开书包，清理书箱，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越来越多的同学加入到“自证清白大军”。
斯暖无奈，也拉开书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书桌上。然而——
“吧嗒！”
一个信封掉了出来。
班里立刻沸腾起来。
因为信封上印着醒目的“云京第五中学”字样，很多同学亲眼见到孙梦洁把钱放进这个信封中。
“天呐，居然是她！”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有什么没想到的？她没来之前，咱们班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事？”
奚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斯暖皱了皱眉，上次福利院活动之后她一直忙跳级的事，忙完跳级又忙合唱团的事，没想到孙梦洁还没死心，上次害她不成，这次居然变本加厉了！
只是，她是什么时候把钱放进她书包的呢？对了，体育课！除非她体育课偷偷回来过！
“啊！我好像看见斯暖体育课回来过！”赖美娇惊叫出声。
“不可能，她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人陷害！”苏莫白立刻反驳道。
“斯暖，你怎么说？”班主任面无表情的问道。
“老师，钱不是我拿的。”斯暖起身回答。
“斯暖，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这样抵赖有意思吗？”一个一直暗恋凌寒的同学开口。
“是啊斯暖，我也不想相信是你，但是……我知道你家里情况不好，那你也不能……那可是别人的救命钱啊！”赖美娇“痛心疾首”的看着斯暖。
“斯暖，老师和同学都很宽容的，你真心认个错，我想大家都会愿意原谅你的。”孙梦洁“善良大方”的劝道。
斯暖飞快想着解决办法。虽然清楚是孙梦洁陷害自己，但她没有证据啊，因为学校里的监控设施一直是个摆设！而且，自己重生以来在花钱方面确实很节省，也没办法说出“老娘有的是钱，犯不着去偷你那几个小钱”的言论……
这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突然被一道亮光闪了下眼睛。斯暖望过去，发现凌寒手里转动着一支钢笔，朝她眨了眨眼睛。
天不亡我！
斯暖眼睛一亮，缓缓开口：“老师，我有证据证明自己是被陷害的。”
赖美娇飞快的看了孙梦洁一眼，后者则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斯暖拿出铅笔盒里的钢笔，镇定的开口：“我刚跳级上来，在物理和化学方面稍微弱一些，于是我买了一支录音笔，也和两位老师提前打过招呼，把他们的讲课内容录了下来……”
斯暖还未说完，就被孙梦洁打断：“看在斯暖这么努力学习的份上，大家就原谅她吧。”
“是啊，我们不怪你了，反正钱找到就好了。”赖美娇赶紧附和道。
班主任却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们一眼，对斯暖道：“你继续说。”
“今天下午第一节就是物理课，我录了音，但是下课忘了关，所以它现在还处于录音状态，我们不妨听听体育课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完飞快的按下外放键，快进跳过无关内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们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啊？”有些紧张的声音正是赖美娇。
“有什么不太好？又不是真把钱弄丢，等抓到‘小偷’，钱不就找回来了吗？不会耽误捐款！”
第二道声音居然是刚刚还哭诉“钱不见了”的孙梦洁。
“你别把信封放那么明显，万一她先打开书包看见了呢？”
“你也别放那么里面，要一下子就能掉出来！”
“平常看你挺灵的，怎么今天那么笨呢！你起开，我自己来！”
“梦洁，我紧张！”
“紧张什么？把台词背熟，一会儿镇定点，别让人看出来！”
……
原来是“贼喊捉贼”！
同学们望向孙梦洁和赖美娇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此刻两人的表情倒是出奇的一致，都是惨白着脸，颤抖着唇，似乎想辩解，却又不知在铁证如山面前该如何辩解。
议论声再次响起。
“好了，大家都安静吧，刚刚检查大家的书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果有人觉得受了委屈，老师在这里向大家道歉。”班主任说完，又严厉的看了孙梦洁和赖美娇一眼，沉声道：“你们两个跟我出来。”
斯暖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转头对凌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她的录音笔是上周末刚买的，外形是钢笔，也的确能用来写字，此外还有录音，mp3和u盘功能，第一节下课课间，凌寒拿去玩儿了一会儿，可能体育课走得太急，还给她时忘了关，没想到反而救了她一回。
快上课时，孙梦洁和赖美娇返回了教室。
两人皆是脸色憔悴，泪眼朦胧，如同风雨中饱受摧残的娇花，柔柔弱弱，却再激不起任何怜惜。
翌日，两人更是在班会上做了检查，语气诚恳的向全班同学道了歉，更保证以后绝不再犯。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同学三年真没看出她是这种人，竟然拿别人的救命钱来陷害一个跳级生！”
“切，我一直就不喜欢她，那么装，昨天演得跟真的一样，我当时都信了！”
“所以说啊，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儿，但是老天开眼，她拿下了最佳表演奖，却拿不下最佳导演奖啊！”
“哈哈，就是就是，当初有多神话，现在就是多大的笑话！”
……
女卫生间里，几个同学边洗手边聊天，话语中自然离不开话题女王孙梦洁。只是这时的她已经从只能在背地里羡慕嫉妒恨的女神变成了可以明目张胆嘲笑的笑话。
一夜之间，跌落神坛。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啊。”几个同学走后，斯暖从卫生间单间走出来，边洗手边感叹道。
孙梦洁之前的陷害之所以差点成功，和她的“女神”之名有很大关系。因为她是女神，女神是善良的，所以不会有人想到她会主动去害人；因为她是女神，女神是诚实的，所以不会有人质疑她会说假话。
而现在，她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冰清玉洁的梦中女神，而是一个会嫉妒、会陷害、会说谎的俗人。
这些缺点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能被原谅，但是孙梦洁把自己神化的太过了，却忘了，神应该是完美的，哪怕一个小小的缺点都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不过对孙梦洁现在这个下场，斯暖并不同情。人做错事就应该付出代价，否则，怎么能记住教训呢？
“现在，你满意了？”一道冰冷的女声传来。
不用回头，斯暖也知道是孙梦洁。
“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斯暖拿出纸巾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然后扔掉纸巾，转身就走。
“站住！”孙梦洁怒吼，却见斯暖连停都没停，就像表白那天的凌寒一样，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样任人羞辱，忍不住冲着斯暖的背影喊道：“这次是我技不如人，但是别以为这样你就赢了！”
——
斯暖回到教室，却在门口碰到了来找她的郭冬冬。
“小暖，你是不是跳级了就把我给忘了啊？这么多天都不来找我玩儿？”一见到斯暖，郭冬冬立刻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娇声埋怨道。
“怎么会？我只是最近有点忙而已。”斯暖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抽出手臂。
两人在楼道里闲聊了几句，郭冬冬突然问道：“小暖，你跳级是借的谁的课本啊？”
“凌寒的，怎么啦？”
听到男神的名字，郭冬冬似乎脸红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你能也帮我跟他借一下吗？我下学期也想跳级。”
自己马上就可以借到男神的课本，甚至借此机会和男神做朋友，更甚至也许她和男神还能……一想到这个可能，郭冬冬忍不住心跳加速，激动万分。却没想到——
“冬冬，你为什么忽然想跳级啊？”斯暖奇怪的问道。
为什么你能跳级，我就不能跳级？
我们不是一样吗？一样被抛弃，一样自强不息！以前每次考试我也只比你低一两名而已！除了没钱学钢琴，我哪样不如你？
呵，你跳级了就开始瞧不起我了吗？
还是你害怕，我会比你更优秀？
郭冬冬脸色变了又变，却硬撑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可以，而且，这样不还能早一点上大学吗？”
斯暖看了看郭冬冬，还是开口劝道：“冬冬，我不建议你跳级。”
她跳级一是因为要就近守护凌寒，二是因为她是重生的，很多知识复习起来更容易，单是英语她就有把握考115分以上，但是这些她都不能告诉郭冬冬。
于是她只能说：“实话告诉你吧，我高中打算考云音附中，你也知道艺术院校对文化课的要求不高，我现在的水平就够了。但是你将来要考大学，还是把基础打牢一些比较好。”
她没说的是，凌寒那厮有诡异的洁癖，自己的东西决不轻易借给别人，书籍尤甚，要是还回来的时候有一点污渍、折痕、卷曲神马的，他能当场和人翻脸。咦，这么想想，他当初怎么那么痛快就借给自己了？
“那，那我放假的时候提前预习一下总可以吧？”郭冬冬还是不死心。
斯暖只好道：“如果你真想借书，我可以帮你问问乔小侠。”估计那货的书跟新的一样！
郭冬冬还想再说什么，上课预备铃却响了起来，她只能无奈离开。
刚走到楼梯转角，迎面遇到正回教室的孙梦洁，后者仪容整洁，完全看不出卫生间里歇斯底里的样子。
擦肩而过之际，孙梦洁不经意的来了一句：“东施效颦。”
郭冬冬猛的站住，双手紧握成拳，为什么！
她只是想要变得更好而已，为什么全都看不起她！
——
周六这天，斯暖照例去福利院指挥合唱团排练，结束后却被院长留在了办公室。
“什么？参加合唱比赛？”
斯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比赛报名表。
说好的只是培养兴趣爱好呢？还有，为毛比赛时间是一周之后？
王院长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嬉戏的孩子们，叹了口气，说道——
“这些孩子，他们总会长大；有些事情，他们总要面对。没有什么比舞台更能让人自信，你说是吗？”
“只有让他们站在舞台上，站在灯光下，面对着无数的陌生观众，仍然能挺胸抬头，我才算是真正的放心。”
“我知道先斩后奏对你不公平，但是如果我一开始就说了，你还敢来吗？就算你敢来，那些孩子呢？”
“有些事，非得被人逼着才能去做。”
“太好了！那会有很多人来听我们唱歌吗？”
“我们的演出服漂亮吗？”
“我们会上电视吗？”
……
看着眼前如晨鸟般叽叽喳喳的孩子们，斯暖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听到要参加合唱比赛，孩子们会有些排斥甚至退缩，没想到他们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兴奋。
是的，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中闪动的全是激动，期待和渴望。
或者说，他们渴望的不是比赛，而是外面的世界。
用眼神扫过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斯暖大概明白了原因。
这群孩子常年生活在福利院，而其中到了上学年龄的不是眼盲，就是小儿麻痹，即使上学也是去特殊学校，或者留在福利院里请老师教导。他们对外界的了解更多是通过书本、电视和网络。
可是那些都代替不了亲身体验。
于是，到外面去，成了一种梦想，甚至，一种执念。
现在这个梦想要实现了啊！
他们即将在“斯老师”的带领下走出福利院，走上舞台，为好多好多人歌唱！
仿佛是受到孩子们的鼓舞，斯暖也瞬间抛弃了心里那点小忐忑——
“那么，我们一起加油吧！不想拿冠军的选手不是好选手！”
——
自从上次孙梦洁和赖美娇陷害斯暖被拆穿后，两人变得低调无比，前者更是将在校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看起来似乎忘了要找斯暖报“一箭之仇”。
而郭冬冬自从上次借书失败，也没再来找过斯暖。
于是，斯暖的学校生活变得惬意无比。每到课间，几乎都有时间坐到凌寒旁边去逗逗这个看起来总是冷着脸，实际上又特别容易害羞的少年。
“咚！咚！咚！”
从天而降砸下来三颗棒棒糖。
紧接着，苏莫白大大咧咧坐了下来，指着棒棒糖不满的道：“太过分了！我去小卖部买东西，那个售货员没钱找我，居然给了我几个棒棒糖！”
说完又指了指自己，问两人：“我像是吃棒棒糖的人吗？可以给我一包辣条嘛！”
凌寒没说话，默默的把棒棒糖全都推向了斯暖这边。
斯暖知道，这厮最讨厌吃甜食。
于是，她挑了一个草莓口味的，慢条斯理的剥开了糖纸。
“下周末你们有时间吗？”斯暖问道。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有的。”苏莫白故作高深的答道。
“你不忙了？”凌寒反问。
斯暖却对他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怎么……唔！”
趁着凌寒说话之际，斯暖飞快的把剥好的棒棒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引来凌寒的怒目而视。
以及苏莫白的放声大笑——
“哈哈哈！臭小子，终于有人能治你了吧！哈哈哈！唔！”
原来斯暖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剥开了另一颗棒棒糖的糖纸，将棒棒糖塞进了苏莫白嘴里。
“哈哈！”
这次轮到斯暖笑了。
见两人将目光投向了剩下的棒棒糖，斯暖赶紧抢过来，自己自觉的剥开糖纸，把棒棒糖含进嘴里。
然后，眼疾手快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分别递给二人。
两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
“第九届云京市合唱比赛（童声组）！”苏莫白尖叫道。
凌寒则从头到脚打量了下斯暖，“震惊”的道：“你是，童声？”
斯暖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的道：“我、是、指、挥。”
“艾玛，老妹儿啊，你咋这厉害呢？都当上指挥了！”苏莫白站起身，用力拍了拍斯暖的肩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忽然转过头看向凌寒，问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凌寒勾了勾唇角，露出清浅的笑意，缓缓开口，道：“苟富贵，勿相忘。”
就知道你们不信。
——
类似的情景也发生在斯萌和乔小侠身上。
当他们二人得知斯暖即将指挥合唱团参加比赛时，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唉，我就知道你们不会信。
其实，何尝他们不信，连斯暖自己都不敢相信。
明明前一刻还做着去指挥系学习的美梦，下一刻却已经以指挥的身份站上了舞台。
总觉得不真实。
何况，最近孩子们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在排练，各方面都进步神速，恨不得比赛那天赶快到来。
斯暖却总有一种太过顺利反而不安的感觉。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最是准确。
“你说什么？”
斯暖看着眼前的男孩儿，他是合唱团中年龄最大的，平时很照顾弟弟妹妹，而其他孩子也很听他的话。
所以，他说出的话，基本上代表了整个合唱团的意愿。
“对不起，斯老师。”
男孩儿低着头，声音很小，但却坚定。
自从加入了合唱团，他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斯老师把他们当成普通孩子一样，不轻视，也不怜悯，该亲和的时候亲和，该严厉的时候严厉，于是他们得意忘形了。
他们忘记了自己是残疾人的事实。
不，他们不只是残疾人，他们是残疾的孤儿。
他们这样的身份，光是走在大街上，都会被嘲笑的，而他们竟然妄想站上舞台？
冬冬姐说，那叫自取其辱。
他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不能连累老师跟着他们一起被嘲笑。
“斯老师，真的很抱歉。但是，我们唱给福利院的其他老师和孩子们听，不是也一样吗？”
男孩儿抬起头，小心翼翼的说道。
“反正，我们也不是为了参加比赛才成立合唱团的，不是吗？”
男孩儿一连两个反问句，也不知是想说服斯暖，还是想说服自己。
最担心的问题还是出现了。
最初的兴奋过后，他们终于在比赛前两天开始退缩。
可是，正如院长所说，有些事情总要面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不能因为他们是孩子就心软，否则，他们的乌龟壳只会越来越厚重，缩进壳里的动作也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斯暖站起身，没有不高兴，反而像往常一样，带着小男孩儿回到了音乐教室。
一群孩子正紧张的等在那里。
看见斯暖进来，脸上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
一张张忐忑的小脸儿望着斯暖，他们很愧疚，但他们不后悔。
他们不想被嘲笑，这有错吗？
从小生活在福利院的他们，内心比任何人都敏感，那些歧视所带来的伤害会在他们身上放大十倍。
他们只是保护自己而已。
所以，对不起，斯老师。
可是，少女立在教室中央，没有想象中的难过或生气，她只是像往常一样笑了一下，说道——
“我们去吃麦当劳吧。”
怎么会这样？
孩子们瞪圆了眼睛。
麦当劳，他们当然喜欢吃，只是老师说那是垃圾食品，所以他们平时能吃到的机会很少。
但是，她不该生气吗？
“呐，今天我请客，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想吃的人跟我出来。”
斯暖边说边向外走去。
“小暖姐姐，等等我！”4岁的小女孩儿妙妙第一个冲了出去。
“我也去！”紧接着一个小男孩儿也跑了出去。
“还有我，还有我！”
所有的孩子都不甘落后的跑到了斯暖身边。
然后跟着她一直走，一直走到大门口。
在迈出大门的刹那，斯暖回过头，果然见他们都已经停在了原地。
“我们，不叫外卖吗？”最大的男孩儿说。
其余的孩子一脸认同。
“可是，这里不在他们的送餐范围啊！”斯暖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怎么会？我们去年就点了外卖！”孩子们皱起了眉头。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刚刚打电话，他们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各路神灵，小女子不是故意说谎的，请你们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女子计较哈！斯暖偷偷在心里祈祷道。
孩子们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犹豫不决。又听斯老师说道——
“听说他们最近推出了新品，叫什么来着？”
“芝足火腿加长堡！”有人飞快的接了一句。
“好像还不错，芝士，火腿，加长堡，都是我喜欢的。”斯老师弯了弯眼睛，仿佛已经尝到了美味的汉堡。
“咕噜。”
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不想参加比赛，是因为不想站在舞台上，在灯光的照射下，被好多好多正常人当成怪物一样去围观，但是偶尔上街还是有的。
只要时间不是很长，路途不是很远，行人的目光不会一直专注于他们。
于是十分钟后，众人来到了麦当劳门口。
刚好一对小情侣推门而出，两人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残疾孩子，有些怔楞。
“麻烦让让。”斯暖大方的开口。
小情侣反应过来，赶忙让开，只是走出去老远还不停的回头看。
门口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只是大部分人从孩子们身边经过时都会投下或怜悯或好奇的目光。
“要不，我们回去吧？”一个女孩儿开口。
“好啊，其实院里的食堂也挺好吃的，呵呵。”其他人附和道。
斯暖带着孩子们走到一边，一脸严肃的问道——
“你们是小偷吗？”
“当然不是！”孩子们异口同声的否认。
“那你们是罪犯吗？”
“我们是好孩子！”你再这样，我们就生气了！
“既然你们都是好孩子，那为什么不敢进去？”
因为，因为他们会看我们，不像上街时偶尔投过来的一瞥，而是在近距离一直看着。
可我们不是动物园里被买票观看的动物！
我们，害怕。
这些话，孩子们说不出口，只好低着头。
“听着，我们只是进去吃个饭，和在院里食堂吃饭没什么两样。我们一不偷窃，二不抢劫，有什么好怕的？”斯暖说着已经牵起身边女孩儿的手，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孩子们只好跟上。
现在还不到饭点，店里的人并不多。相对的，孩子们的到来也更加显眼。
斯暖牵着小女孩儿走到点餐台前，弯下腰对小女孩儿说道：“妙妙，告诉阿姨，你想吃什么？”
妙妙是这些孩子中残疾程度最轻的——她是天生唇腭裂患儿，一年前遇到好心的医生给她做了手术。
排队的人不多，点餐员虽然对这些孩子感到好奇，却仍然保持微笑，耐心的等待着，而斯暖则用眼神无声的鼓励着。
最终，妙妙小声开口道：“我想，我要吃，那个，儿童套餐。”
话说出口，仿佛松了一口气。
很多事，迈出了第一步，后面也就没有那么难了。
“小妹妹，我们有汉堡包套餐，吉士汉堡包套餐和麦乐鸡套餐，你要哪个？”
“我要麦乐鸡，谢谢姐姐！”妙妙的声音大了许多，语调也像往常一样活泼了起来。
孩子们陆续点餐之后，众人便找地方坐了下来。孩子们环视四周，发现那些刚开始还会不停往这边看的顾客们，不知何时居然不再关注他们了。
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真好吃！”妙妙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孩子们逐渐放松下来，虽然不如在院里食堂自在，但好歹不像刚进来时那般拘谨。
斯暖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看着正好奇的望向四周的孩子们，缓缓开口，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好孩子不需要自卑。”
孩子们抬头看向斯暖，听她继续说道——
“身体有缺陷不是你们的错，只要你们努力了，就有资格抬头挺胸，谁也没有资格嘲笑你们！”
“你们和其他孩子没什么区别，他们能来麦当劳吃饭，你们也能；他们能唱歌，你们同样也能！他们能在舞台上不害怕，你们也能！”
“将来遇到其他事，也一样，你们，不比任何人差！”
孩子们没说话，但是眼睛变得亮晶晶的。
斯暖拿出手机，请旁边的顾客为她和孩子们照了张合影，一句“茄子”，把大家的笑脸定格。然后——
“挺胸，抬头，齐步走！”
——
“哗啦！”
玻璃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郭冬冬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冬冬姐姐，你怎么了？”妙妙把嘴里的棒棒糖拿了出来，歪着头问道。
“我问你刚刚说什么！不是说退出比赛了吗？”郭冬冬一时激动，声音不禁提高了八度。
“可是我们不害怕了，我们又不比别人差，我们想参加比赛！你干什么这么凶，我不理你了！”妙妙眼圈红了红，扭头就朝门口跑去。
“妙妙别走，姐姐错了！”郭冬冬赶忙拉住她，“妙妙乖，告诉姐姐，到底怎么回事？”
听完妙妙的讲述，郭冬冬心中复杂一片。
她沉默，良久。
最终叹了一口气：罢了，现实会告诉你们，什么叫做蚍蜉撼大树。
转眼就到了比赛当天。
春光明媚，碧空如洗。
通往云京市文化活动中心的路上却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有人从车里探出头来，不满的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这么赌！”
旁边车里的人指了指两边的道旗，说：“看不见吗？今天有比赛！”
那人循声望去，只见马路两侧的路灯灯杆上果然都悬挂着广告旗，旗子上写着“第九届云京市合唱比赛”字样，而时间刚好是今天。
怪不得，那人无奈的摇摇头。这个比赛在云京颇有些影响力，尤其是童声组，常常能涌现出不少小童星。
而斯暖和合唱团团员们也在王院长和另一位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比赛现场。
大家都是第一次来云京文化活动中心，尽管好奇，却也没时间参观，便马不停蹄的直奔后台，化妆的化妆，换衣服的换衣服。
斯暖没用化妆师帮忙，自己对着镜子忙活起来。前世那些大大小小的钢琴比赛她可没少参加，对这些早就轻车熟路。
不一会儿，妆化好了。斯暖看着镜中的自己，柳眉秀美，双瞳剪水，鼻梁挺直小巧，樱唇浅粉莹润。虽然有些青涩，却是当之无愧的美人胚子。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脸上少了一样东西。
自信。
她的脸上没有自信，因为她忽然有些紧张。
舞台，她并不陌生，但作为指挥登台，今天却是第一次。
好想吃颗糖。
肩膀忽然被人戳了戳，斯暖回头，没看见人。
肯定是妙妙那个小丫头，不过姐现在可没工夫跟你玩儿。
斯暖试图把今天想象成自己的钢琴演奏会，然而，没用。
肩膀又被人戳了戳，斯暖再次回头，还是没人。
斯暖决定不理这个调皮鬼。
然后肩膀再次被戳了戳，斯暖没有回头，反而飞快的抓住了对方的手——这只手，她再熟悉不过。
果然，转过身，便看到凌寒那张浅笑的脸。
“你怎么来了？”斯暖放开他的手，有些惊讶的问道。
“有东西给你。”
凌寒笑了笑，摊开掌心，露出两颗水果糖。
很普通，很便宜，却很及时。
斯暖抓起一颗糖，飞快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
一股浓郁的樱桃味道在口腔中散开，瞬间驱散了所有紧张感。
斯暖忍不住拍了拍胸脯，对凌寒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谢天谢地，你来啦。
凌寒没有说加油，别紧张之类的话，只是把剩下的糖放在桌子上，笑了笑便走出了后台。
比赛很快开始。
今天是初赛第一天。初赛一共两天，选出三分之一的参赛团队进入决赛。
天使之音合唱团是第五个上场。
之前的几支队伍有水平一般的，也有水平优秀的。孩子们却没有太过担心，他们本就不是为了名次而来。
他们已经化了妆，换上了精致的公主裙和小西装，只需要抬头挺胸的站上舞台，在无数观众面前尽情的唱出自己的歌，就已经完成了梦想。
很快进入到了四号参赛团队的打分环节，天使之音合唱团的团员们陆续走上舞台。
现场忽然一片寂静，几秒钟后，观众们的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来。
“我没看错吧？那是残疾人吗？”
“天呐，整个合唱团都是残疾孩子组成的！”
“不知道他们会唱成什么样？”
“肯定比不上正常孩子呀！不过他们敢来参加比赛，就已经挺了不起的了。”
……
孩子们的脸色渐渐苍白，他们以为他们已经很勇敢，可真的站上了舞台，还是紧张起来。
——
观众席上，有两人格外显眼。因为他们都是金发碧眼，长相俊美的“歪果仁”。
其中一个有些自然卷，身材健壮，而另一个则略显清瘦。
自然卷：“安德烈，这就是你捐了好多钱的那个孤儿院的合唱团？”
安德烈点点头：“他们很不错。”
自然卷：是不错，紧张的脸都白了。
正在这时，斯暖走上台来。
孩子们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观众的议论声却更大了。
“那个女孩是指挥吗？”
“她才多大！看起来好像初中生！”
“简直是胡闹！现在这个年龄不好好在家学习，竟想着出风头！”
……
面对观众的质疑声，斯暖却未受到丝毫影响，优雅的施了一礼，便转身面向合唱团。
背脊挺直，充满自信。仿佛在说——
“不要听别人怎么说，从现在开始，只需要跟着我走！”
用信任、鼓励的眼神一一扫过团员之后，斯暖对合唱团做了个冷静的手势。
接着便是一个起拍动作，钢琴伴奏弹出动人的旋律。
四岁的妙妙开口领唱——
“每夜我都在小床上默默回顾，今天经历那位多少的祝福……”
干净美好的童音回荡在舞台上，或许在技巧上她仍然稚嫩，但歌曲中的真诚和善良却很好的表达了出来。
观众席上的自然卷眼中露出赞许，是很不错。
随即想起合唱团的名字——天使之音，好像还蛮贴切。
安德烈却始终在关注斯暖。
小姑娘的指挥动作比起上次看到的要进步了很多，但和其他专业的指挥老师一比较还是明显略逊一筹。
只是小姑娘本身落落大方，一派坦然，反倒显得他一味追求指挥动作，过于古板了些。
“加油耶稣，请你不要担忧，即使从天上看这世界很陈腐……”
孩子们越唱越好，渐渐忘记了身处舞台，忘记了刚刚还有观众准备看他们的笑话。
他们眼神专注，眼里只能看到指挥一人。
“有你的眷顾，梦拉开帷幕，天堂的一角可以落户，此处。”
“天堂的一角可以落户，地上此处。”
“天堂的一角可以落户，就在此处。”
一曲终了。
很多人还没回过神来。
明明有人比他们唱得更好，却唯独他们让人忘记了自己正在欣赏演出，而完全沉浸在歌曲中。
掌声热烈的响了起来。
斯暖再次施礼，优雅如初，面对刚刚还质疑自己的观众，未有任何扬眉吐气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