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笙、刚平和清香三人在一起，清香成了中心。从平洛回来，筱笙看刚平的眼光不同了，甚至，他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刚平了。刚平这人，读大学的前半段热爱学习，后半段挥霍青春；工作后开始因雅林事件消极低沉，后来为写平洛新闻又重燃热情之火。作为老乡、老同学，筱笙真希望刚平向好的方向前进，然而，现在看来他是个好无原则之人，去平洛就是为了得真相，结果得了一些真相又不纠错，新闻稿还是将错就错地发了，这是新闻专业毕业的学生干的事吗？当然，刚平遭到了怎样的威胁，刚平又怎么寄希望于丁社长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是筱笙不知道的。这么一来，刚平提议今晚去唱歌，筱笙就懒得回应；筱笙说去看场电影吧，刚平又将脸别向一边。这时候，清香就成了打破尴尬局面的主人。
“能教我溜冰吗？我来了城里，总要学点城里的玩法。”清香看看刚平，又看看筱笙。
刚平说：“好啊！”筱笙也站起来说：“没问题！”
然而，另一种尴尬的局面又出现了。晓洁是个不速之客，他们三人要出门的时候，她就出现在报社门口。那一瞬，筱笙头脑里蹦出四个字：“阴魂不散！”自从因为晓洁让他与秦苗之间产生了误会之后，筱笙就对晓洁没了好印象，虽然他觉得不能怪她。
但晓洁敏感得很，好像知道筱笙极力在掩饰的对她的憎恶。她对刚平和清香热情起来，却对筱笙视而不见。她说：“刚平，这个该不会是……”晓洁想说的是，该不会是雅林吧？
筱笙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的脚尖说：“不就是刚平说的，世上最纯最纯的那个人吗？”晓洁没有接话。
刚平说：“是清香，上次采访她时跟你们说过的，你看她的脸颊是粉红粉红的。”
晓洁接话说：“是的是的，所以我就想问你是不是她。”但晓洁心里并不以为然，粉红就代表纯？那不是农村人天天在寒风中被吹得吗？
刚平又说：“还有还有，她眨眼睛的样子很特别，特别是嘴巴张开不说话，只顾眨眼睛的时候，你注意她……”
筱笙和晓洁都抢前一步回头看清香，但清香今天不眨眼，嘴巴倒是一张开就收不上：“你们今天怎么啦？像看猴戏似的。我知道，你们天天呆在城里，来了个农村人，就觉得是个怪物。刚平你真跟人家说我了？还说了我的坏话吧？是不是？你告诉我！”刚平早于筱笙和晓洁认识清香，本想拿清香来炫耀一下，哪知清香不配合，只好闭嘴了。
晓洁说：“他哪舍得讲你坏话，都将你捧天上去了。你们真是幸福！唉。”晓洁叹出后面这口气来的时候，马上感觉到了不妥，人家幸福你叹什么气呀？晓洁赶紧补上一句：“叫人羡慕啊！”
“你们俩不更叫人羡慕吗？是吧筱笙，你们才是——门当户对！”清香将“门当户对”说得特别重，引来林荫道上散步的人纷纷回头看他们。刚平终于又找回了一些满足感，你看晓洁和清香的对话，好像他和清香之间关系密切似的。刚平乐于他人将自己和清香联在一块儿，为什么乐意？他自己都没想清楚。
晓洁说：“我哪敢高攀啊，还门当户对，不讨人嫌就好。”
筱笙想接下去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必说了，随她怎么看自己。
来到溜冰场，刚平跑前跑后，帮清香租鞋绑鞋，清香感觉脚底比踩着西瓜皮还滑多了，所以不时要以手撑着刚平的肩。
“他们是在恋爱吗？”晓洁捂着嘴，边说边偷笑，像是自言自语。
“不是。你怎么不进去？”筱笙问晓洁。
“你去吧，我没关系。”
“我不会，我在这等你们。”
“我……也不会的。”晓洁其实会滑冰，但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回答。
刚平拉着清香，像教孩子走路似的，两具充满青春气息的身体不时能因碰撞而产生难以言说的愉悦之感。教了一会儿，刚平终于将清香扶到边上的栏杆旁，让清香自己玩，刚平则在场中表演起来。
相比之下，筱笙更像个书呆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还在生上次的气，因为我帮你气走了秦苗？”晓洁问。
“咦，你怎么知道她叫秦苗？过去总是你女朋友你女朋友地说。”筱笙奇怪地问。
晓洁真想捂住自己的嘴，但来不及了，只好说：“反正我听人说过嘛，是刚平提过她吧，要不我怎么会记住呢？随便聊聊吧，你元旦假去见她了吗？你们之间的误会消除了吗？要是没消除，我要去帮你们解释。”晓洁赶紧岔开话题。
于是两人围绕元旦假，开始了不咸不淡的谈话。筱笙想，反正因为清香的到来，刚平都知道自己去平洛了，所以也就不隐瞒了，跟晓洁说了他去作新闻追踪的情况。晓洁也说了刚平来看过她了，这个假期太无聊了。
晓洁还问了筱笙：“刚平采访过的，你再去采访，刚平会不会心里不高兴？”筱笙说：“看样子有点儿，但是，我好像工作以来，没做出一件像样的事，所以就暗中努力了一把。”晓洁好像认同筱笙的话：“嗯，其实吧也正常，相当于在学校里，你上了这篇课文的公开课，我拿这一课来也讲一遍，这叫同题异构，希望你写的能得到更多人认可。”
这时清香摔了一跤，刚平马上过去，并不用脱冰鞋，竟能将清香扶起。晓洁见了这情景，突然大笑起来，她笑的时候，将手抬高，又拍下，重重地拍在筱笙的腿上。筱笙看着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清香见了筱笙似笑非笑的表情，马上敛了笑容，神情木然地看着溜冰场。场中影影绰绰，合着滑轮嗞嗞啦啦的声音，叫人晕眩。两人沉默时间超出了七秒，气氛就尴尬了。
“我在这里，是不是碍你什么事了？是不是丢你脸了？”晓洁嘴在动，身子并没有动。
“哪里会呢，我也没怎么样啊。”筱笙也纹丝不动。
“你自己怎么想还不知道吗？要是看着我不顺眼，我就先走了，反正呆着也没啥事，坐得一身都冷了。”晓洁说着就拎着包起来了。筱笙也赶紧站起来。晓洁见他站起来了，嘟噜着嘴转身就走。筱笙想，要是她这么走了，自己呆在这还真是尴尬。他后悔跟来溜冰了，既然自己不会，来干什么呢？刚平和清香莫名其妙地俨然一对子，自己成了多余人。这么想着，筱笙就追上了晓洁。
“那你说去哪里？”筱笙问。
晓洁放慢了脚步，但没有吭声。外面的风有些割脸，晓洁将衣领竖起来，筱笙不紧不慢地跟上。筱笙想起了刚平包舞会那个晚上，自己去找秦苗的情形，女生是不是都喜欢闹点小情绪，让男生哄一哄她呢？哄秦苗，他乐意，可晓洁也跟自己闹情绪，是什么道理？筱笙真想一气之下，跟晓洁说你回吧，我也得回去了。但他说不出口，觉得她还在气头上，就这么走了，日后就不好面对，甚至要遭她痛恨，他不希望有人痛恨他，于是又继续跟着走。走到分路口，往左是回报社的路，往右是去一中的。晓洁回头看着筱笙，好像要筱笙拿主意。筱笙只好说：“我回报社，一起去吧，还这么早。”
“不丢你脸了？”
“哪有，不会。”
筱笙往左走，晓洁跟上了。他们还是不说话，只是先后顺序换了，筱笙前面走，晓洁后面走了。筱笙走着走着，进店挑了些零食，还买了包香烟。晓洁说：“你都不抽烟的，你要买烟，那就再要一包口香糖吧。”说着就拉了筱笙的手去拿口香糖。筱笙一只手被晓洁抓着，他不敢抽出来，要不又像刚才晓洁拍他的腿一样，由于没配合，两人闹尴尬。筱笙这么被她拉着，觉得这场面其实还是一样尴尬，他们这是什么关系呀？筱笙想，也许现在的女生都是这样不拘小节的吧，不像自己，每件事总想找个理论依据。
晓洁的兴致一会儿高起来了。回到筱笙的宿舍，晓洁趁筱笙弯腰倒零食时，悄悄将一只手背贴到筱笙脸上，大声问冷不冷。筱笙说冷死了。晓洁很满足，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喝着开水，吃着零食，气氛很愉悦。晓洁拎起一根红薯条，说：“你看一眼就喝一口开水。”筱笙说：“好，我看一眼。”然后筱笙又故意说：“啊，你多看了一眼，不行，不公平！”两人又大笑，他们都想起了在火车站讲的兄弟俩轮流着看鱼下饭，谁也不能多看一眼的笑话。
两人就这么吃着东西，讲着笑话，时间就过得快起来了。
刚平回来时，筱笙和晓洁正好在说笑。晓洁招呼刚平来吃东西，但刚平却往后退，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去清香那儿坐一会儿。”
两对男女，都没有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却不知为什么，晓洁认为刚平和清香是一对，而刚平居然也在为筱笙和晓洁创造条件。真是咄咄怪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