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劝不了哥哥,自己却多了一桩心事。
他在灯下计较了一番之后,决定继续留在贾家。
没错,薛宝钗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而这份心计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跟很多姑娘不一样的是,他从小就很冷,冷情冷性,什么都喜欢计较一番,计较得失,也计较自己最后能够得到的好处。也正是因为这种特质,他才会进入他父亲的眼里。因为薛父认为薛宝钗的这种特质是生来适合皇宫的。
可惜,即便薛父苦心栽培薛宝钗,也注定了薛宝钗的眼界。有见识有心计的人才会走得远,而空有算计却没有眼界的人只会死得更快。更简单得说,如果薛宝钗也是男人,又跟薛蟠处于同一个起跑线上,薛宝钗很可能早早地就送了命,而薛蟠,他的运气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活到最后。
这就是区别。
可惜,薛宝钗并不知道自己的弱点,他已经被他那个姨妈的空头支票给迷昏了头,认定了自己能够借着贾家的力量直上青云。
当然,这辈子薛宝钗的运气也不赖,至少他有个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哥哥,而他的哥哥铁了心的要跟林家做邻居。即便薛姨妈要阻拦,即便薛宝钗有万千理由,薛蟠才是薛家的家主,而薛蟠一句“不能在别人家里祭祖”更是让这母女两个无话可说。
薛家紧赶慢赶,总算在清明节前将一切搞定,搬进了新宅子,而薛姨妈和薛宝钗就是有万千的不愿意,他们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他们还不想让人看笑话。
当然,他们已经知道,薛宝钗进宫的事情黄了,而金玉良缘的消息他们已经放出去了。
薛蟠知道这件事情以后,气了个半死,又跑来敲林家的门。薛蟠来找林琅的时候,林如海正好有应酬,而林琅则在抄录礼记的最后一卷。
这可是皇帝预定的。
见林琅放下笔,薛蟠赶紧摆手:“没事,你有正事儿你就自个儿忙着去吧。我只是在找个地方避一避罢了。除了你这儿,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林琅将抄写好的纸张都收好,这才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薛蟠很随意地盘腿坐下,道:“其实我们早一年就进京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屋子收拾了一年都没有收拾整齐,就住在了姨妈家里——哦,也就是荣国府啦。明明我还有个舅舅的,却不住舅舅家里。我想着清明节就要到了,总不好在别人家里祭祖,所以想搬出来,结果我妈跟我那个妹子说什么都不答应,也不知道我那个好姨妈给他们灌了什么迷汤。”
林琅道:“你就为了这个生气?”
薛蟠道:“也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啦。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家全家进京,原来是为了我那个妹妹进宫的事儿,结果因为我,妹妹的事儿黄了。我知道我也有错啦,可是我妈和我妹妹却说,是我硬要搬出姨妈家里的缘故。我总觉得不是,可是有说不过他们……”
林琅道:“你的错?是什么错儿?”
薛蟠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道:“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以后都不理我了?”
林琅沉默了一会儿,道:“纵观古今,我只听说过高门大户纵奴行凶,却没有听说过会让家里的孩子背上杀人逃犯的罪名的。”
薛蟠道:“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么?”
林琅道:“你且想一想,如果你没了,得利的会是哪个?”
薛蟠歪着头。他有些不大明白,或者说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动脑子的。不过,薛蟠觉得,林琅不会害他,至少林琅没有这个理由害他。所以,他听从了林琅的劝,又跑去找王子腾。
可巧,王子腾的心里也憋着火呢,听说这个外甥来了,直接就冲着小厮怒吼:“犯事儿的时候他去哪里了?现在知道来找我了?迟了!”
薛蟠的事儿已经被大理寺知道了,连王子腾也被人笑话了很久,今日又被自己的政敌给奚落了一番,王子腾的心情会好才奇怪。
那小厮才转身,就听见王子腾道:“回来,让他进来。”
薛蟠进来以后,依礼见过王子腾之后,就往边上的胡床上坐了,道:“舅舅,外甥我已经琢磨了两天了,最后还是决定请教舅舅,希望舅舅能够给外甥一个实话。”
王子腾见了薛蟠的样子就生气,可是没等他发脾气,薛蟠就吧嗒吧嗒地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然后才瞪着一双眼睛道:“舅舅,你说外甥是不是真的被人算计了?”
王子腾不听还犹可,一听就怒火中烧。
自己那两个妹妹,一个比一个蠢,好在这边的这个是蠢,却还有救,不像另外一个,心狠手辣,连自家亲戚也算计。
王子腾冷着脸道:“是你自己来找我的么?”
薛蟠道:“舅舅,外甥也没有个长辈教导,哪里会想到这些?如果不是有个朋友指点,外甥还不会发觉不对劲呢。”
王子腾道:“你最近还是呆在家里不要出门了。你姨妈家里也不要去。至于你的那些朋友,除了指点你的那个,其余的也都不要来往了。”
薛蟠连连点头,道:“舅舅,我也不喜欢去姨妈家啦,可是我妈跟我妹妹老是说姨妈家里多好多好。自己一天到晚往那边跑不说,还非要我去。舅舅,你能不能帮帮我?”
薛蟠是没有人教,并不等于他什么都不知道。至少,从王子腾的话里头,他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真的了。
王子腾道:“你妈和你妹妹的事儿就交给我吧。你舅母也念叨了你两天了,你且去见见你舅母,在这里用了饭之后再回去。”
王子腾也闹心。他知道,如果之前薛家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他,那一切都还好办。可是问题是,大理寺那边已经插手了,又有御史台盯着,上面还有人关注。这样的事情,就是他想插手也没有办法。
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王子腾对薛蟠的未来并不看好。他觉得他应该在王夫人和薛家之间做出取舍了,当然,也不能做得太明显,让人觉得自己太过冷血。
王子腾夫人也讨厌自己的两个小姑子,连带着两个小姑子的儿女他都不喜欢。所以,他也没有让自己的女儿出来见表哥,而是让自己的侄儿王仁出来招待薛蟠,等薛蟠用了饭之后,就让薛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