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琅已经没有了继续品尝美食的兴致，而明月已经傻了，好不容易等李清澜回来，林琅很顺手地将自己妹妹交给了李清澜，道：“师妹，如今清丰县除了我们林家还有两个院子，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住人，就委屈师妹与舍妹挤一挤。至于明月，后面的抱厦还算干净，回头生了火，你也早些休息吧。吕大人，关于西域经略，林琅有点浅见，希望能够得到大人的指点，大人能跟林琅移步东厢房么？”
后面的吕夷简已经愣了大半天了，终于反应过来。他完全忘记了他那块已经被烫得极老、如今都快被烫化了的鲸鱼肉已经沉进了汤底。
被自家书童吕欣唤回神的吕夷简可以想象到，过了今晚，不但天雄军那边能够得到一个天大的功劳，就连他也被一个大馅饼给砸中了。却不知道，自己同手同脚的模样让自家小厮几乎没有哭出来。
另外一边，林黛玉也将李清澜领进了自己的屋子。虽然年纪小，可他也要尽到主人的责任，虽然眼前这位给他带来莫大的压力。
李清澜也注意到林黛玉的不自在，道：“你在想我跟你哥哥的关系？”
林黛玉道：“姐姐对哥哥很熟悉？”
李清澜道：“怎么说呢。你哥哥虽然是藏剑门下，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最初的十年里却是在万花大的。因为某些原因，那个时候的我也是被寄养在万花的，直到我后来被家人送到纯阳宫出家之前，我跟你哥哥一直很要好。当然，那个时候你哥哥还是女孩子打扮，精致又漂亮，加上女红又好，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会是一个男孩子。”
林黛玉道：“哥哥还学过女红？还很好？”
李清澜道：“是啊。我记得那个时候寄养在万花的孩子有许多个，除了少数已经决定了要专攻医药的，其他的孩子都是一块儿教养的。女红是女孩子的功课，自然是每一个女孩子都逃不过。可我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会做那个。故而被负责此事的姑姑给罚了好几回。有一回，我又被姑姑惩罚，饿着肚子缝制手里的布料，结果忙活了半天，料子费了许多，手里依旧不见衣物成型。正在苦恼之际，你哥哥正好经过，帮解决了麻烦，又拿稻香饼来给我填肚子。那个时候我也娇纵得很，理直气壮地将女红和中馈都推给他了。不过，作为交换，我也帮他当了不少欺负他的小男孩。那个时候，我可是万花谷一霸。”
林黛玉道：“哥哥被人欺负？”
李清澜道：“没长大的小屁孩么，见到喜欢的人就喜欢欺负对方好引起对方的注意，完全不会在乎对方的感受。那个时候，你哥哥可是被欺负得很惨呢。谁让他是当时万花谷里最精致漂亮的孩子呢？不要说男孩子，就是那些女孩子们也够呛。如果不是要他帮忙，我也是欺负他的人里的一个。”
林黛玉道：“原来哥哥并不是一开始就武艺高强的。”
李清澜道：“是啊。我离开万花谷的时候，他还抱着我哭呢。那个时候，他香香软软的，怎么看怎么惹人喜爱。那个时候，他的心悸之症还非常明显，根本就没有正式开始习武。谁会想到，五年之后，他居然力挫诸门派众多内门弟子，一举扬名呢。”
林黛玉道：“哥哥的心悸之症很严重么？”
李清澜道：“很厉害。那个时候，就是没有用脂粉，他的嘴唇和手指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紫色，后来还是修习了万花谷主特地为他寻来的内功才慢慢好转。也可以说，如果没有这门内功的话，他早就死了。”
林黛玉一惊，道：“那哥哥如今……”
李清澜摸摸林黛玉的头，道：“你放心，他没事。只要不要太过劳心，他就会平平安安的。”
林黛玉道：“那岂不是说，哥哥不能参加科举了？”
李清澜道：“科举？那种东西哪里难得到他？我指的是当年大唐皇族和山东世家那样的争斗。只要不是‘天作棋盘星为子、地是琵琶路当弦’这样的事情，就累不到他。你哥哥聪明着呢。说起来，你哥哥跟我上次见面的时候有些不同。”
林黛玉道：“什么不同？”
李清澜道：“要知道，藏剑的小黄鸡们都是一些骚包又嚣张的玩意儿，就是他这个大师兄也不例外。喜欢金色的华服，喜欢大手大脚，也喜欢仗剑天下，与人一较短长。可是你哥哥却穿上了天青色的衣裳，还没有对那只明喵下狠手。”
林黛玉道：“哥哥穿天青色的衣裳是因为我娘没了还没有一年。”
李清澜道：“那你们兄妹也该穿孝服，而不是这样的衣裳。”
“是夺情。”林黛玉低声道。
李清澜道：“即便是夺情，那我身上的这身衣裳是怎么来的？你哥哥的手艺我可不会弄错。”
林黛玉道：“姐姐的意思是……”
李清澜道：“如果是真的守孝，即便是被夺情了，你哥哥大概而已不会在意。但是请你看看我身上这件衣裳，嫩黄的底色，配上松绿的镶边，再加上同色的刺绣。这是守孝的衣裳么？我不是说你哥哥并不在意你，也许是你那外家真的做了太过分了——不过这些我们以后再说，我要说的是这衣裳的颜色，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也许你哥哥在压抑自己。”
“那，那是为了什么？真的是因为我外家的关系？”
李清澜道：“你知道？”林黛玉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他就是相信眼前这个人，所以，他就将自己知道的又能说的都说了。
李清澜道：“不是这个原因。算了，你哥哥到底有没有压抑自己，我明天找你哥哥打一架就知道了。他手下的剑意可不会骗人。我只希望，他不要太苦了自己。那些世家的家主又哪里是那么好做的？不过，今儿个还好是这个明喵，如果来的是断腿堡或者是五毒的，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过关。”
林黛玉大吃一惊，赶紧问缘故。
李清澜就告诉林黛玉：“你也看到了，那明喵是会隐身的。其实断腿堡的人也会隐身，尤其是那个有名的痴汉，如果不是他死缠着你哥哥，你哥哥也不会将听声辩位练到这个地步。至于五毒，你要知道南疆的姑娘就是那样直白，喜欢就是喜欢。我记得她们圣女和那个花痴女分别看中了叶大庄主和你哥哥师徒两个，还将叶大庄主给劫到了南疆，最后导致中门派和南疆大战，几乎所有的门派都卷了进去……”
李清澜给林黛玉将他哥哥的种种事情，两个人几乎一晚没睡。
那一边，吕夷简听了林琅有关西域的经略之后，整个人越发混乱了，让他的书童吕欣急得几乎没有哭出来。不过吕夷简好歹还有点脑子，知道写好文书，安排好人手，等着第二天城门一开就派人去澶州城找天雄军接手那为千夫长及其部下。回头，自己又打算写一本奏折，却是怎么写都不满意。
从读书人的矜持和他本人的自尊心来说，他做不来夺人功劳的事儿。
从个人的欲望和政治理想来说，他又舍不得这么大的一个功劳，几乎可以说是国策了。
纠结再三，吕夷简还是将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记录了下来，然后将林琅与他的谈话也一五一十地都记上了，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打算上个暗折，了却一桩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