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济钟寺后,众人先到事先为她们安排好的院落休息。那是坐落在众客房中唯一的一组套院,里面是较小的院子,外面的较大。王谭氏和瓴谭氏在外面的院子,王玉婧三人在里面的院子。在送王谭氏瓴谭氏回到各自屋里后,六岁左右的小和尚继续送王玉婧三人去后面的小院,王玉婧刚踏进院门就被撞了一下,这一撞可不轻,来人手里的水几乎全撒到了王玉婧的裙角。王玉婧贴身丫鬟浓墨重彩立刻上去扶自家主子,瓴娇倩见此有些不乐意了,欲上前说什么,但是看到一个看样子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女孩儿拿着一桶到自己腰身的水,因为刚才撒了水,几乎将她身上的衣服都打透了,已经是秋天了,秋风飒飒,小女孩儿有点哆嗦。如此,瓴娇倩倒是把想指责的话咽了回去。王玉婧站稳后也看向了那个女孩儿,只见那个女孩小小的,似是五六岁的样子,小脸上因长期营养不良满是蜡黄色,还带着些炭,眼睛倒是很大,但是全无光彩,一手把着水桶,一手握着衣角,畏畏缩缩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王玉婧看人的眼光很准,她每日都入宫,宫里才真真是收集了全天下不同类型的人,所以也怪不得她的眼光很准光。王玉婧看着这小女孩儿,刚要开口,就被带路的小和尚抢先了,“你怎么还在这!赶快回伙房去!”小和尚语气不善倒是让王玉婧吃惊了一下,不过王玉婧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吃惊的意味,转瞬而逝。那小女孩儿哆哆嗦嗦地刚要走,就被王玉婧拦下了,“你衣服也湿了,不如跟我一起回屋换一身罢。”那小女孩回头看了眼小和尚,眼中是询问的意思。“施主不用劳烦了,贫僧安顿好施主会照顾她的,叨扰施主了,是小寺的不好。”小和尚说话很是客气。“无妨,我想带这位姑娘回屋小坐一下。”小和尚看王玉婧这么坚持也不好再拦,毕竟王玉婧一行人是济钟寺的贵客,王玉婧现在被小姑娘弄湿了衣裙,已然是怠慢了贵客,如果王玉婧想要追究,小和尚也担不起。
小女孩哆哆嗦嗦地被重彩带到了王玉婧的屋里,“重彩,带她去梳洗一番,换身衣服。”王玉婧在浓墨的侍候下也换了一身衣服,王玉婧想了一下,就让浓墨又去拿来了几盘点心。略等了一下,重彩就带着那个小姑娘出来了。王玉婧放下茶盏,抬眼一看,也是有几分大家小姐的样子。小女孩儿脸上依旧蜡黄,但是洗干净后五官倒是能显出来了,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林黛气质,蝶翼一般的眼睫毛在一双有了几分神采的大眼睛上忽闪忽闪的,能看出小姑娘十分不安。“我是京城王家的小姐王玉婧,你是哪家的小姐?”王玉婧说话一直颇为客气,因其常年出入皇宫,王玉婧鸾凤郡主的名头在皇宫外也是尊贵,没几人能及,但是放在宫内,还是需要非常谦逊的,不说远了的宫妃,就说最近的嫡长公主凤阳公主,身份也是比王玉婧尊贵多了,所以对谁说话都谦逊客气是王玉婧的自我修养。还没等那小女孩儿回答,瓴娇倩就带着沐惜素进来了。“婧姐姐,你这么耽搁了这么久啊,不是说好了安顿好就一起去后山看枫叶的嘛?”说完又看见了一旁的小女孩儿,又好奇道:“你梳洗好了也很好看嘛,哪家的姑娘啊?”沐惜素虽什么都没说,但是也带着满眼的好奇。王玉婧看着小女孩儿还是有些胆怯的样子,心生几分怜惜,“都坐下说话吧。”坐下的小女孩儿被桌上的点心吸引了目光,暗暗咽了几口口水,但还是被王玉婧发现了,王玉婧笑道,“瞧我,差点忘了这就是给你准备的。”小女孩儿看着王玉婧的笑容,觉得温暖至极,从出生到现在,除了姨娘和谦君还有小和尚,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这么暖。这个小女孩儿就是何家何秋穗。旁边的瓴娇倩看她望着王玉婧发呆,便催促道,“快用罢,寺里肯定没有这么好的点心,这是京城里百酥斋的点心呢。”何秋穗听到这样,更是热泪盈眶,在京城的时候,主母何秦氏所出嫡姐的吃穿用度赶不上也就算了,但是连翠姨娘和莉姨娘所出的庶姐都赶不上。百酥斋的点心在京城是最有名的,寻常人家要排很久的队才能买到,官家夫人小姐们要买也要提前预定,在京城时,何府的各个小姐都尝过百酥斋的点心,唯独何秋穗和何谦君没有,因为百酥斋的点心远近闻名但价格也不菲,虽然卖给寻常人家的份例倒是不贵,但柳姨娘不可能一早就去百酥斋排队买寻常人家的那份,提前预定的价格也是柳姨娘承受不起的,一顿预定的百酥斋的点心至少是柳姨娘三个月的月例银子,可见母女三人在何府的生活并不好,虽然另两位姨娘的月例一样,但是她们一个有儿子傍身,一个又受何父何宏毅的宠爱,何父时不时就私底下给些体己,唯独柳姨娘一无子,二无宠爱,日子就颇有些捉襟见肘。瓴娇倩看何秋穗盯着点心眼泪在无声落下,刚要开口询问何秋穗哭什么,就被沐惜素拉了拉衣角拦住了。王玉婧也看到这一幕,赞许地看了沐惜素一眼。沐惜素也是庶出,这百酥斋的点心,虽不像何秋穗那样落魄吃都没吃过,沐府对待庶出还是有宽待的的,即使不能像王玉婧瓴娇倩那样想吃就天天都有要多少有多少,但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有几顿的。但这其中艰辛瓴娇倩就不得而知了,王玉婧见多识广虽未体会过,但是能理解几分,所以并没有说话而是给了何秋穗一些时间。何秋穗一点一点含泪用完了点心,并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像王玉婧瓴娇倩一样想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就要吃到!要过的比那几个欺压自己的庶姐强!当然这些王玉婧等人是不知道了。
待何秋穗用完了点心才娓娓道来关于自己的故事。“我叫何秋穗,是兵部书令史何宏毅的庶女……”何秋穗把进京前的日子轻描淡写地几句盖过,着重说了进京后的事。原来进京后,何秋穗以为好日子要来了,结果没成想,何父偏心至极,对柳姨娘和何秋穗何谦君淡泊之极,但凡有什么好事好吃好穿都先想着别的儿女,让何秋穗三人艰难度日,如此便也罢了,不受夫君喜爱的姨娘注定在府里无立足之地,比不受宠的宫妃不逞多让。如此便也罢了,但是府里的其他姨娘小姐竟然欺辱何秋穗三人,何秦氏也不好因为不受宠的得罪了在何父那受宠的,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但是哪有人一点脾气都没有的,何秋穗在一次被欺负中,何谦君及时赶来保护她,那三个庶姐就狠狠推了何谦君,将何谦君推倒磕到了石桌角儿上,当时何谦君留了很多血,何秋穗怕得要命,以为何谦君要去了,哭得不能自己,她三个庶姐看到情况不好就跑了。后来何秦氏请了大夫来,虽止住了血保住了性命,但是因伤口太深,何谦君右额角是要留疤的。这对何秋穗来说就是天都塌下来了,作为没有出路的庶女,没有身份,没有自己的私己银子,将来出嫁全靠面容,如今何谦君这样和毁容无异,那还谈什么以后。于是愤怒之下的何秋穗拿了一把剪刀像疯了一样找到聚在一起串供要摆脱责任的三个庶姐,势要让她们血债血偿,要划花她们的脸为何谦君讨个公道。这事儿自然不能善了,何秋穗虽然只身一人,三个庶姐身边都带着丫鬟,奈何愤怒的何秋穗也不是一拉就能拉住的,到底是划了一个庶姐的脖子,一个庶姐的胳膊,绞了一个庶姐的一段头发。后来还是何秦氏柳姨娘都来了才拉住了何秋穗。何父回家后自然勃然大怒,在翠姨娘莉姨娘的添油加醋下,就将何秋穗送来了济钟寺,也没明说什么时候接她回去,就说让她来做思过,到如今也快三个月了。
瓴娇倩听完这事愤怒不已,“今天我也是开了眼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简直不配为人父!”沐惜素虽然也是庶出,但好在沐府对庶出并不苛待,相反一直是有几分宽待,也不禁感叹,“我也是庶女,是沐府二老爷的庶女沐惜素,但是我父亲从不会苛待庶出,我们沐府也从不苛待庶出儿女。若不是你今日道来,我也是不知道竟有人如此苛待自己的亲女。”王玉婧倒是没有先感叹,而是想着怎么帮何秋穗,如今宫里何秋穗的姑母早就不是何秋穗刚入京时候的何修容了,这两年已经从九嫔末修容的位置上爬到了四妃,虽然还是末等的德妃,但是四妃之间的差距没有九嫔之间的大,同为贤良淑德四妃,就末等的德妃没有给贤妃行礼也不算违反宫规,就算行礼也不过是平礼即可,所以轩辕何氏何德妃现在在宫中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虽上面还有两位贵妃和皇后,但是下面的嫔妃也无数,尊贵也是有的。不止后宫中,在朝中,何父何宏毅凭借着自己的一点小聪明再加上何德妃的裙带关系,早在一月前就坐上了兵部侍郎的位置,早就不是何秋穗停留在三个月前的信息兵部令史那么简单了,和当初入京的兵部职方令史不可同日而语。王家和其关系其实非常微妙,既不是敌也不是友。王玉婧还在分析局势,想要怎么做才能恰好帮到何秋穗又不惹麻烦上身时,瓴娇倩早就因怜惜带着沐惜素和何秋穗抱成一团了,然后就吵着要去后山看枫叶,王玉婧看天色也也要不早了,早去早回也算了了瓴娇倩一桩心事,就先放下心中所想带着瓴娇倩沐惜素和何秋穗一同去了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