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本宫第一次入皇宫,就见到了你啊。”叶赏回想起刚才万宇及提起二人的初遇,不也正是她与李铭金的初遇吗?叶赏似是感慨地说了一句,李铭金听着,却是不敢轻易地接话了。
“阿金你知道吗,本宫以为本宫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太子东宫的书斋。本宫自打见了你,就一直很想知道你的头什么时候才能抬起来,你的表情什么时候才能变一变。”叶赏说着这话,脸上都不自觉地有了笑意,她似是有些疲惫,卷着被子枕在高高的圆枕之上侧卧躺下。
李铭金害怕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出卖了自己此刻紧张激动又害怕的心情,于是只敢死死地盯着地毯答道:“奴才卑贱之人只怕污了娘娘的眼,娘娘对奴才的关心奴才真是不胜惶恐,荣幸之至……”李铭金说着一长串的官话,半晌都没听到娘娘的一点动静。他偷偷抬起眼皮用余光看了床榻上的太后娘娘一眼,原来娘娘已经听着听着睡着了。
李铭金心疼娘娘的疲倦,怕自己动一动会作出个什么响儿来惊扰了娘娘的好觉,于是也不敢动弹,又想着抬头看看娘娘的睡颜,却怕娘娘忽然醒来看到自己的无礼无状,想来想去也只敢跪着偷偷斜瞟着沉睡中的太后娘娘。直到寅时时分,李铭金实在是顶不住睡意,不知不觉地就那么跪着垂下眼皮睡着了。
卯时二刻,天微微有些亮光,叶赏睁开迷茫的眼睛忽然发现,床榻的不远处,睡着了的李铭金仍保持着昨夜的跪姿。叶赏的心里忽然泛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伸手扯过一件厚衣抓在手里,轻轻走过去披在了李铭金的身上。
李铭金可能是感受到了叶赏的动作,一个激灵便完全地清醒了。
“奴才万死不敢承娘娘如此关怀。”李铭金本就跪了一宿,再加上此刻甫一清醒便看到娘娘为他披衣,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惊喜又是愧疚,一张脸更是惨白地没有半点血色。
叶赏张了张口,一张平日里能言善辩的巧嘴,此刻也像是有什么堵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看着李铭金一个劲地愧疚却不挪动半分,叶赏忽然想到他自幼去势,下盘较常人本就是弱点,此时一动不动地跪了一夜,想必是双腿痛苦麻痹无法动弹。
思及此处,叶赏将厚衣留在李铭金的身上,自己转身又回到床榻之上,伸手放下床幔,说道:“阿金,本宫还想再歇息片刻,你也退下回去歇一会儿吧。清晨露重,披着衣服回去吧。”
李铭金何等人物,听得娘娘如此话语便知娘娘是知他不能动弹给他留面子,回到帐幔中让他自己慢慢起身舒缓。至于这件衣服,就算娘娘吩咐了,李铭金当然也是万万不能再披的。且不说他一个太监披着太后娘娘的衣服成何体统,就说这衣服上沾满了娘娘馨香的气息,这股香气窜入鼻息的时候,李铭金只觉得自己脑子一片空白,全身的一切都被这气息给勾走了。
叶赏在帐中躺下,却不敢动弹,仔细地听着李铭金的动静,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帐幔外衣物摩擦的声音终于消失了,随即传来一声极轻微的门声,叶赏终于长长地呼出这口气。
再说李铭金,不敢披着衣服,也不敢违逆主子,于是小心地将衣服卷在怀中,快速地跑回自己的房中。李铭金坐在桌前,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冷水,忽觉腿上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伸手捶了几下,又默默地停下手来。
李铭金忽然意识到,他若是一个正常男子,或许此刻也不会这般痛苦。太后娘娘对他再好,也不过是娘娘心善,愿意对奴才们好,而他这样一个不完整的肮脏的人,本就不配得到娘娘的关系,而他竟还妄想生了更过分的心思。李铭金打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不是东西,转念又为自己的身份所无奈,只得幽幽地叹出一口气。
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该有多好?可如果他不是太监不是阉人,又怎么能有机会在他的娘娘身边伺候呢?果然是世事两难全,哪里会有那般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
叶赏只待李铭金一出房门,便钻出帐幔,唤了清安伺候她洗漱梳妆。清安也是满脑子的问号,为什么一大早侯在外间会看到李总管脚步不稳地从娘娘房中出来,而且他的怀里似乎,似乎还抱着娘娘平日放在床边的那件厚衣?清安进屋之时,特意撇了一眼主子的床头,果然不见了那件衣服。
“鬼丫头,看什么呢?”叶赏从镜子里看到清安向床头偷看,好奇地问道。
“奴婢该死。只是娘娘,奴婢刚才看到李总管,他......”清安凑到叶赏的身边,口中犹豫地不知如何措辞。
“你我这么多年虽称是主仆,然你知我从来当你妹妹一般看待,有何话直讲便是了,怎么如此支支吾吾的?”叶赏轻轻笑了一声,温柔地看向了清安。
“那奴婢可就直说了。奴婢刚才看见李总管他一瘸一拐地从您这间内室里走出来,怀里似乎还抱着您夜间常披的那件厚衣?”到底是多年主仆情同姐妹,清安想了一下还是直接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他抱着?我不是让他披着回去的嘛。”叶赏皱了下眉自言自语道,这下轮到清安彻底傻眼了,娘娘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娘娘却只关心李总管没有披起那件衣服?娘娘对这位大总管的关心程度,显然已经远远超越了一般的主仆了吧。
“我的太后娘娘啊,李总管虽是公公,但始终也是男女有别啊。他在内室呆了一夜今晨还抱着您的衣服出去,这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传扬出去,娘娘您的名声可就要坏在此处啊。您怎么能现在还关心他是抱着衣服还是披着衣服啊!”清安心里着急,也不知道她家娘娘这是怎么了。
叶赏这才听明白清安这丫头担心些什么,也笑着说道,“别人要说,就是什么都不发生也会说得天花乱坠了,更何况,阿金他昨夜怕吵醒我,就在这屋内跪了一夜。我见他精神不振才叫他披了衣服回去歇息。不过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到底也是不该将我的衣服给了他。”
清安以为娘娘考虑到礼数不合,于是也放下心来,不想她的娘娘此刻想的,却是李铭金毕竟也是一个男子,怎么能让他披自己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