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前的吴越,肯定不由分说地跑出去相认,诉说别来的遭遇。但现在的吴越两世为人,见吴豪神色匆匆,心里便多了一些计较。
他这个表弟生的一副好面孔,天性聪明伶俐,却是个好逸恶劳的二世子,仗着伯父与父亲的纵容,在单阳城可没少留下恶行,就算是吴少这个正牌少城主,也明里暗里吃了不少闷亏。
要说吴家派这个公子来接自己,吴越是打死不会相信的,他自己跑来接苏在仪倒是还有些可能。
“难道苏姑娘被他救走了?”吴越心里泛出一些高兴。
苏在仪不惜性命自爆真元,吴越心里是十分钦佩、十分感激的,想到苏在仪死现在还没死,心下大慰。正要出去询问时又想起了肚子里的那些降气药物,若是吴豪救了苏在仪必然会看到他,那这下药的人可就呼之欲出了。
那医生听了吴豪的话,歉意地拒绝道:“我这里刚刚来了一个病人,气血两虚、神游身外,现在实在走不开,你把那位朋友尽快用轿子抬过来,迟恐生变。”
吴豪神色着急,哪里肯定一声解释,焦躁地说道:“我这位朋友身份尊贵无比,哪里是其他人能相比的,还请神医移步?”
医生听了脸上温润的微笑便消失了,平静地说:“医者父母心,便是皇亲贵子在卢成的眼中也与市井小民无异。”说完从对他助手说道:“药童,把我的针拿过来。”
吴越心里暗暗叫道,这个“药童”的名字还真叫药童,当真无奇不有。
且说吴豪大怒道:“你这是藐视国威,蔑视皇族,当杖责三百。”然后一挥手,涌进来四五个青年男人呈扇形围上这位自称卢成的医生。
吴越一眼便认出来,这些人是吴豪的亲随,平日嚣张跋扈,但有几个也到了筑基后期,身手十分了得。
卢成听到身后响动,扫视一圈,脸上毫无惧色,目光停在其中一个男人的身上,惊讶且真挚地说道:“三天前可是你从我这里买走了五斤麻黄和十颗乾珠子,那药物可不能乱用,有一个病人就是因为吃多了这些东西导致差点死去。”
那男人冷哼一声并未作答,但落到吴越的耳朵里却如一声惊雷。他暗暗咬牙,心想:难道是这个仆人想杀了自己?所说没人指使他肯定不会相信,不解的是吴豪为什么要这么做?
吴豪向前跨出一步,双手背在身后,轻蔑地对卢成说道:“神医,我那位朋友的病实在严重,只怕路上出了茬子你也赔不起,至于这里的病人朋友,便请稍带片刻。”
卢成并未理睬吴豪,望向内室的眼神里透出一股焦急。
吴越一把掀开了帘子,作出一副真情流露的神情说道:“贤弟,我可算与你们会合了。”
“啊?”
吴豪表情十分惊讶,很快便恢复正常,示意这些下人先退下,这才回过头来傲慢地行了个礼:“大哥,你可让我们好找啊!这凉州城方圆百里都快被我们翻遍了。”
吴越眼看那些下人快走出室外,便喊道:“高远,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被卢成问到的那人身子一个激灵停下了脚步,木然地回头面向吴越,问:“请公子吩咐。”
吴越退后两步离对主仆远一点,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提起一口气厉声问道:“好你个大胆奴才,居然虚造麻黄、乾珠子的价格,自己吞下那许多的差价。”
高远急忙辩解:“我没有虚报!”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便想挽回:“我没有买过麻黄,更不知道什么是乾珠子。”
吴豪听了脸上一愣,吴越冷笑地看着他,问道:“贤弟,咱们吴家人丁一向不算兴旺,但是这恶仆趁你不注意喂我吃了那许多麻黄,是想要我的命!”
“那你的狗命是真大!”高远的声音突兀阴狠,见被吴越拆穿非但不害怕,反而直接挑明。
吴越心头怒极,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此时如果吴豪要明着杀他,他是一定逃不了的,只有先稳住阵脚再说。于是说道:“贤弟,父亲大人早料到这些恶奴不服你管教,今天看来果然是这样!”
吴豪听到吴越提起“父亲大人”,本来阴狠的脸上又泄了下去,狠狠地看了高远一眼,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叹口气道:“高远啊,你跟着我有十年了,这次为何如此糊涂,念在你还有些微功的份上,容你向你爹娘告个别,然后自己领死吧。”
吴越自然听的明白,“向爹娘告个别,自己领死”,这比死缓还要缓的死明显就是说说而已,真当自己是个傻子?他强忍住心里的愤怒,冷哼一声:“那倒是好的很,且押回城里让父亲大人发落吧。”
吴豪一听心里有些着急,他了解这个脑子少了几根筋的傻少爷,必须当场作出动作镇住他,晚些再说两句好话便能糊弄过去了。于是走到高远身边,说道:“这等恶奴欺主的污秽事情,就不用劳烦大伯了,高远,看我呆会打断你的狗腿!”
吴越听着心里仍然冷笑,一步一咳嗽地贴到高远胸前,挡住众人的视线,抽出怀里的虚灵剑一下扎进了他的心窝。
一股强大的真元顺着虚灵剑流进了吴越的身体,吴越但觉体内真气汹涌澎湃的流动,顷刻之间壮大了许多。
而高远的身体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便只剩下了一张皮包着骨头,死相极为惨烈。
直到高远嘭地一声倒在地上,众人才意识到他已经死去。
吴越突然暴起杀人,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又见高远凄惨的死相不禁个个后脊发凉头皮发麻,一个筑基后期的仆人吓得大叫“妖术!妖术!”
他们都无法相信这个懦弱无能傻少爷居然在这个时候杀了高远!
然而过了一会众人便回过神来,抽出兵刃将吴越团团围住。
吴越同时面对这些泛着冷光的刀尖,心里砰砰直跳,心想一旦露怯便是死路一条,于是强自镇定,冷哼道:“这等恶仆自然应该杀光,谁不听话这就是他的下场!”
吴豪额头上青筋暴露,脸上也露出了怯怯的目光,他感觉吴越进了沙漠之后不一样了,那个半步驱物境的准大修行者也倒他的身边,死状如高远一样凄惨!
吴越见这些人似乎被自己唬住,“慢悠悠”的走出那些仆人们的包围,强忍住牵动的脏腑伤势,剧烈地喘几口气问吴豪:“你说的那个病人是不是苏在仪?”
吴豪呲牙道:“这个不劳大少爷费心?”然后转向医生卢成,说道:“卢神医,这是你说的神游身外的病人?我看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我这些手下护主心切,怕有什么意外情况我也管不了。”
卢成将木盒交到药童手里,双手微抬,瞬间绕了厅堂一圈,那些随从便全部落到了外面的街道上,各自捂着身上某处哀嚎起来。
这手法要比刺杀吴越的那个中年男人高明许多,最少也是个驱物境的大修行者,吴越惊讶的张大了嘴,吴豪更是面色灰败地呆立当场,耳边回响着神医卢成的话:“他们被我打伤了,你还是赶紧将你那位朋友送过来,迟恐生变!”
吴豪心里暗自发苦,凉州城所有的大夫都被他抓了过去,竟然没有一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唯一的可能便是这卢神医,却是个软硬不吃修为如此高深的人,他膝盖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卢成恍若未见,转头对吴越说道:“你刚才真气再伤脾肺,一时三刻之后便是个终身残废,还楞着干什么?”
吴越对卢成的话恍若未闻,他心头想起了苏在仪在沙漠里说的话,“公子,我引爆身上真元困他一刹,你用那把短剑应该能杀了他……”他心里暗忖,人家能拼死救我,我自当如此回报,于是抬头对卢神医说道:“神医,这个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麻烦您先去救他吧。”
跪着的吴豪一听点头如小鸡啄米,“是啊是啊,先救那位朋友吧!”
卢成面色一沉,手一挥便提着吴越如提木头一般飘进了内室的床上,将吴越往诊床上一丢,随手在吴越胸前几处穴位按捏几下,吴越便浑身酸软无力,他看着神色怪异的神医,真气劲道受阻,连一个小指头都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