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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谁是谁的生死归宿

看见静瑶闭上眼睛之后我走出去,走到厅堂里。在厅堂里我看见跪在中央的钰夫人,也看见站在钰夫人面前的王。青灰色的地上钰夫人吐了满地的鲜血,王满脸愤怒地问钰夫人,“你还不承认吗,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是在谋害黛姬吗!”

钰夫人说:“王,我是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请您相信我。”忽然钰夫的眼睛亮了起来,“我知道了……王,我知道了,是王后娘娘,我带着食盒出了寝宫之后只去过王后宫中,然后就来这里了。”然后没过多久钰夫人就死去了,王下令把她的尸体抬出去。

后来王和我一起来看静瑶,王无限感叹地说:“可怜静瑶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后来王下令废了申王后,将她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来。那时候,我终于明白了静瑶的苦心,明白了她的苦苦计算。

四个月后,我生下儿子,王给他取名叫伯服。王很喜欢他,王说伯服的眼睛长得很像他,炯炯有神,而嘴巴像我,总是想要说什么而最终又没有开口的模样。伯服在刚刚出生第三天的时候被立为太子。

我也喜欢伯服,我喜欢看他的小手,一直紧紧地抓着,不肯放手的样子。我喜欢他的这个手势,不像我,总是不安总是无措,什么都抓不住。我经常在想,他是我的儿子,是大周王朝未来的王,他是一个多么让人感到骄傲的孩子。

那时候,有伯服在身边,我的心安静许多,我不再夜夜惊梦,但我总是在怀念静瑶,怀念她的笑容和泪水,诚恳和谎言。她的确是一个美丽而聪慧的女子,她用她毕生的美丽和聪慧成全了我的荣耀,也成就了褒城的安宁。

我依然很安静,安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还有曾经过往的一切。王依然问我,“湄姝,你依然不快乐吗。”

我摇摇头,“没有,王,我是天下最尊贵最美丽的女子,我没有不快乐的理由。我快乐,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候了。”

王再次捧起我的脸,“湄姝,我是王,我能给你一切,包括快乐,可是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忧伤呢?”

伯服很不安静,他总是很活跃的样子。玉嫣宫中的阳光依旧,依旧明亮的照在每一个清晨或是午后,伯服睁着乌黑的眼睛看向落到寝宫中的阳光,他不停的伸出手去抓,然后咯咯的笑出声来。我很喜欢看伯服的表情,他的表情让我感觉到安稳。

夏天的热烈告诉我春天已经远去,我满心的期待和欢喜落空,琼台周围的杏花依旧没有开放,依旧只是枝叶茂盛。

我习惯于在安静的时候看向玉嫣宫外的天空,有时候我会站在高高的琼台之上看过去,遥远的地方,在我的视线不可及的远方,那里温暖潮湿,杏花飘落。记得在那里,每一场雨生长一个故事,每一场花开,埋葬一怀幸福。褒城的儿女们一世拥有一段记忆,一段记忆成就一生,一生的忧伤。

在褒城,有一个人,他美丽深情,他将是未来的褒国公,可是他不再与我相关,他是褒城曾经的那一场细雨,潮湿了我一世的记忆,无从风干。

王看见我的目光,他问我,“湄姝,你在看什么,在看你的故乡吗?”

我点头说:“是呀,褒城的杏花落了呀,我能够感受到杏花落败的气息,能够听到花瓣落地的声音。”

可是在这大周的王宫之中,我用尽了所有的期待和心情,可是它们依旧不肯开放。

后来王告诉我说我的生活是太安静了,他说他希望我的生活多一些色彩。他问我:“湄姝,你知道褒城在哪里吗?”

我说:“在很遥远的地方。”

王说:“对,你知道是在哪个方位吗?”

我摇了摇头。

“湄姝,改天我告诉你,你的褒城在哪里。”王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

那晚的月色依然美丽,清楚地照亮每一段思念和每一处忧伤。伯服已经睡着,脸上没有任何心思的样子,在睡梦中依然浅浅地笑着。

王坐在我的面前,他深深地沉默着,然后他说:“湄姝你看月色多好。”

我说:“在褒城,有时候也会有明亮的月色,月光照在碧水河上,碧水河就有了心情。它老了一代又一代的褒城儿女,可是它永远不老,几千年来它一直姿容不改,它是褒城女儿的泪水。”

第二天的清晨,王早早地唤我起床,“湄姝,你快起来,我要带你去看看褒城在哪里。”

我穿起我的最最华丽的衣裙跟随在王的身后,“我们是去哪里看呢?”

走出玉嫣宫,我看到天空中阳光依旧,可是却飘着满满的浓烟,直入云天。我问:“王,那是什么?”

王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说:“湄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然后我随着王的脚步来到镐京的城楼上,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我看到越来越浓烈的黑烟升起,我再次问王,“那是什么?”

王告诉我说:“那是烽烟,大周王朝的烽烟遍及大周的万里河山,遍及每一个诸侯国。”然后王指着遥远的南方的那抹浓烟,“那就是褒国,那就是褒国的烽烟。”

“是吗,可是太远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王说:“是啊,太远了,你看,我们的大周的江山如此宽广。”然后我静静地看向远方,看向褒城的方向。

后来,我看到一列列的军队从浓烟中跑来,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带来焦灼的烽烟的气息。王告诉我:“这些都是我的臣民,这些都是来自诸侯国的军队,他们是来效忠于我的,他们都是忠于大周王朝忠于他的臣民们。大周在建立初始,就在每一个诸侯国设立了应急用的烽火台,只要大周王朝有难,只要镐京点燃烽火台上的烽火,各个诸侯国的烽火台就都迅速点燃烽烟,并且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来救兵来保卫王朝,保卫王宫。湄姝,你看这些浩浩荡荡的军队都是我们的勇士。”

我放远了目光看过去,看见方圆几里之内都是脚步溅起的灰尘和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他们在喊些什么,我听不真切。我说:“王,那现在我们大周有难吗。”

“当然没有,湄姝你看,我们大周拥有最富饶的土地,最英勇的将士,最美丽的宫殿,大周怎么会有难呢?”王满脸的骄傲。

后来,我在城楼的正南方远远地看见一支队伍,高高地扬起褒国的旗帜,我知道那是来自褒国的军队。那个时候王用手指给我看,他告诉我说:“湄姝,那只队伍从你的家乡,从褒城而来。”我点头。

后来王下令守城的卫士们大开城门,他说:“我要亲自欢迎这些来自各个诸侯国的勇士们!”

然后城门大开,各路军队陆续进入城内,他们在城楼之下排列成整齐的方阵,我听到有人在高声的问,“王,请问敌军在什么地方,为何我们都没有看到呢?”

王爽朗的笑着,他说:“各位爱卿,大家辛苦了,大周没有敌情,只不过我想展现一下我们大周的威严,和我们大周勇士的神勇,王后娘娘还没有见识过周王朝如此的神圣呢。”然后王提高声调说:“大周的勇士们,让我们为了大周的富庶和不可战胜而欢呼!”

可是城下没有人欢呼,城下一片安静。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人如此整齐的安静。后来王再次说:“我的勇士们,你们有没有为大周的安定和繁荣而感到骄傲?如果有,那就高声地喊出来吧!”

然后城下的军队开始欢呼,用我所不能够听懂的声调高声地叫着。我看到那一支军队,打着褒城的旗帜,在队伍的前方是仲杞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离得很远,我依然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然后仲杞他也抬起头来看见我,然后他的焦虑慢慢融化,融化在他的眼睛里,我听见他的声音,他轻声地说着,他说湄姝,感谢你没事。

看着仲杞的表情我慢慢地笑着,用尽毕生的思念和满足。王在跟我说话,他说:“湄姝,你看我们的勇士们都在欢呼呢。”

我说:“是呀,他们在欢呼。”然后我看向王,看向王微笑着的深情。

王惊喜地拉起我的手,紧紧地握着,他说:“湄姝,你终于笑了,你终于笑了!”

我说:“王,我没有笑过吗?”

王没有理会我的问题,他一直在说:“湄姝,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你以后要经常这样笑,好不好?”

我点头说:“只要王喜欢,我会一直一直微笑。”

后来王看向城下的军队,“大周的勇士们,我们的王朝感谢你们,因为你们,我们的王朝年年安定年年富足,也因为你们,我们的王朝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以,我的勇士们,你们都回去吧,回去之后每个人领布十匹米十石,都回去领赏去吧,这是我赏给你们的!”

然后城下的几十万军队欢呼着离去了。我看见仲杞也带着他的军队离去了,他骑在高高的马背上慢慢地掉转马头,然后他回头看向我。我看见仲杞的目光,然后他就离去了。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我都会想起仲杞出现时的模样,他穿着战甲,骑在高高的马背上,一脸焦虑的神情。他在马背上仰起头,远远地看向我,看向我的忧伤和快乐。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我明白了他全部的心情。

然后我再次日日怀念,怀念褒城的杏花,褒城的细雨,和仲杞的到来。其实我不是一个被遗忘的女儿,这几年褒城一直有关于我的消息,所以仲杞就来救我了,他以为我有难了,大周的烽烟,褒城的烽烟传递着大周兴亡的讯息,也传递着我危难的消息。

王问我:“湄姝,你依然不快乐吗?”

我说:“没有,王,我没有不快乐。”

“可是,你为什么再也没有笑过了呢?湄姝,你不知道你笑着的样子有多美。”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夜色深沉,我却不再习惯沉睡,我在每一个夜半时分醒来,一个人守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月色,在月色的朦胧中,我依稀看见从前,那时候我还在褒城卖杏花。

我幻想着碧水河的温暖,我想化成为碧水河里的鱼,在温暖的水中等着那个男子的出现。

在夜夜的想念中,伯服已经开始慢慢长大,有时候他好像能够听得懂我说的话一样,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满眼迷惑的模样,他的模样让我感觉到心疼,他是如此美丽而无辜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可是就已经懂得忧伤。

又是一年的春天,可是王宫之中的杏花依然没有开放。厚重的绿色的叶子生长成为浓郁的哀伤,可是依旧没有花朵开放,我的殷切心情守不到它的开放,仍然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

那时候我经常去往城楼,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看向南方,看向上次烽烟燃起的南方,我知道那是褒城的方向,远远地看过去,仿佛有褒城的雨色飘来,黯淡了王宫的天空。

那一天,我高高地站在城楼之上,然后我看到城楼之下有人经过,一个中年男子,穿着深色的袍子,他仰起头然后看见我,他变了脸色,变成愤怒得不可遏止,他手指着我说,“你就是褒国那个姒姓的女子是不是?”

我惊住然后说:“是。”

他说:“妖女褒姒!好大的胆子,你知道烽火台是什么吗,你知道大周王朝是什么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

然后那个中年男子痛哭了起来,他指天而誓,“妖女褒姒,我一定要将你铲除,为大周王朝除害。你是大周之灾是社稷之灾,大周就要大难临头了啊!”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不再说话。我远远地看着他不再说话,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说我将是大周的灾难。

伯服在这个夏天里慢慢长大,那时候他已经会走路了,并且他会说一些简单的话语,他用手抚摸我的脸颊,“母后您不高兴啊?”

我说:“没有,有你在身边怎么会呢。”

我经常带着伯服去往琼台,伯服指着琼台之下郁郁葱葱的杏树,他说:“母后,这些是什么呀,为什么他不开出花呢。”

我说:“它会开的,它们一定会开出美丽的花朵的。”

伯服说:“母后,那它们什么时候开放呢?”

“我也不知道呀,但是它们总是要开放的。”

后来,在王陪我一起登上城楼的时候,我再次见到了那个人,在城楼之下痛哭的那个男子,他披散长发,不堪憔悴的样子,他说:“王,您该上朝了,您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过您的臣民了,您的臣民们都想念您啊。”

我看向王,看向王阴沉的脸色。

许多的人走出来,他们一起跪下,跪在城楼之下,他们说:“王,您该上朝了。”

然后,那个中年男子依然说话,他说:“求王杀了您身边的这个女子吧,她不是常人,她是一个妖女。”

城楼之下的人们都在说:“王,求王杀了您身边的这个妖女吧。王,大周的灾难就要来了啊!”然后他们很多人在流泪,恸哭声霎时间淹没了镐京的阳光。

然后高高的城墙之下,许多的人们在叩首,他们一再叩首,扣出声响来,然后地上就出现了片片血迹,点染这青石板的沉默和厚重。他们高声地喊着:“求王为了江山社稷杀死妖女!”

我跪下,跪在王的脚下,“王,我是哪里错了,为什么会有人要杀死我呢?”

王俯下身子扶我起来,他满眼的痛楚和无奈,“湄姝,你没有错,你哪儿都没有错,湄姝,一切都与你无关的。”我抬起头来看着王,然后再次落下泪来。

王没有杀我,而是下令杀了带头的那个男子,那个人他因我而死,而我却始终没能知道为什么。也没能知道他究竟为什么一定要王杀死我。

伯服一天天长大,他很安静,一副乖巧的样子,他总是在问我,“母后您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总是不快乐的样子?

我摸着伯服的小脸,我说:“没有,母后只是累了。“

伯服说:“母后为什么累呢?”

“母后想回家了。”然后我讲褒城的故事给他听,讲褒城的雨,讲褒城的杏花,还有褒城的碧水河。

我总是做梦,梦见静瑶,她依然从前的模样,穿着浅色的衣裙,轻轻地笑着。她笑着跟我说话,“湄姝,你也回来吧,回褒城吧。”然后她捧起我的手,“湄姝你看你都瘦了,其实你是褒城的女神,你救了褒城的每一个人。”在我的梦中,我总是不能说话,我有很多的话要对静瑶说,可是我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一次次焦急地醒来,每次醒来之后我都看见王在为我擦去汗珠。

王说:“湄姝,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总是做噩梦呢?”

我说:“王,为什么我最近总是梦见静瑶呢,她总是要我回去。”

王抚着我的肩,“湄姝,不要多想了,你这段时间可能是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然后王告诉我说:“湄姝,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我点头。

我依旧夜夜惊梦,我的梦中依旧会有静瑶出现,在梦中,她总是要我回去,回去褒国。她笑靥依依,言辞温婉,可是我却感觉到哀伤。我在静瑶明媚的笑容里感觉到不能掩抑的哀伤,然后醒来。

我正在陪伯服的时候,王来到我的面前,他拉起我的手往寝宫外走,伯服在身后哇的哭出声,王开始训斥奶娘:“连个孩子都看不好,我要你们何用!”奶娘吓得跪在地上,面色如土,然后又赶紧抱起了伯服。

远远地,我仍旧听到伯服的哭声,但是王拉着我的手快步往前走,走到城楼之上,他说:“湄姝,你不是喜欢看烽火还有大周的军队吗,今天,你可以再次看到了。”

我这才发现天空已经弥漫了浓浓的黑烟。

“只要你能快乐,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湄姝。”王在我的身后扶着我的肩。

果然,陆陆续续的,我看见了有几支赶来的队伍,我看向褒国的方向,等待着再见仲杞一面,只看他一眼也好。

在我伸长了的目光里,一队人马踏尘而来,高高的举着褒国的旗帜,渐渐地,近了。

我终于看见仲杞,他率领着褒国神勇的将士将马蹄声停在城楼之下,我看见仲杞一身的喜服。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啊,娶的是宁安小姐吗。

为什么会如此难过呢,我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我早就已经是王的女人了,并且还是伯服的母亲。可是泪水依然顺着脸颊流下,我转回身,走下城楼。

“湄姝,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哭呢?”王焦急的跟上我的脚步。

“没什么,王,只是看到褒国的人们就突然想家了,想念我的母亲,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还有我的父亲,他太老了。”我用手帕拭去腮边的泪珠,但是眼中积蓄的泪珠再次流出。

“湄姝,等过一段时间,我陪你回褒城,我知道你担心你的父母亲无人照顾。”王用衣袖帮我擦着泪。

那时候,王一直在告诉我,他说他会带我回褒国,回到褒国的温暖。王总是说快了,他一有时间就带我回去。然后我再次向王讲述褒城的美丽,美丽的人儿和美丽的故事,那些褒城的人们永生不忘的传说。

后来,在一天的下午我听到王宫之外有杂乱的声音传来,我问小宫女:“外面是谁在说话,怎么会这么大的声音,他们在说些什么?”

小宫女说:“娘娘,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然后小宫女陪我走出我的寝宫,她陪我走上高高的琼台,经过郁郁葱葱的杏树林子后我们登上琼台的顶端,然后我听到齐齐的声音,是王的臣民们在齐声高呼,“求王赐死妖女褒姒,她是大周王朝的灾难!求王赐死妖女褒姒,以保大周的太平!”

我问小宫女:“为什么?我说为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说我是妖女,为什么他们每一个人都说要杀死我?”

小宫女慌乱的摇着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娘娘太美了,美到让每一个人害怕,人们都说美丽是一种灾难。”

沉默许久之后,我问小宫女,“人死之后会去往哪里呢?”

小宫女看着我小心地说:“人们都说好心的人死之后会飞天,成为神仙。”

“我不要成仙,我要回褒城。”我问小宫女:“人死之后能不能回到家乡?”

小宫女说:“能,如果心诚,就一定会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总是感觉我会死去,我总是害怕我不能够回到褒城。

然后我在小宫女的陪伴下回到寝宫。刚刚踏进门口的时候我就看见了王的背影,他站在屏风前微微低着头,我在王的背影中看见忧伤的味道。

我跪在阴凉的地上,“王,求王杀死我吧,我不怨。”

王转回身来,他的眼神潮湿,他说:“湄姝,这一切都跟你无关,你是无辜的。”

我在王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不再说话。

王说:“湄姝,你还只是个孩子,很多事情跟你无关的。湄姝,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没有,王您怎么会老呢?你是王,千秋万代,长寿无疆。”

“可是有人说我老了,他们说我老糊涂了,说大周就要灭亡了。”王深深的低着头,之后王说:“湄姝,为什么,我不知道那些臣民们,他们为什么不喜欢你做王后,为什么不喜欢伯服做太子,其实这只是我们的家事是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里,王总是在叹息,我一直感觉他有话要对我说,可是却又始终什么都没有说,那段时间里我经常感到莫名的感伤,我总是默默地低下头。

王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在传言,他们说大周就要有难了,他们说二十年前的咒语就要实现了,他们说每个人都将面临灾难,无从幸免。

小太子伯服坐在我的怀里,他用手摸着我的眉毛,和我眉头的那颗胭脂色的痣,他问我:“母后,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记忆,记忆浓了,化散不开了,就积郁成了眉头的这颗血色的痣,不能抚平。”

伯服应该是听不懂我所说的话,但是他依然点头,“母后,我知道了。”

我轻轻抚着伯服的头,他总是如此的乖巧,让人心疼。

王问我:“湄姝,大周真的有难吗,真的会亡吗?”

我看着王的眼睛,“不会,王,大周千秋万代,永世太平,怎么会亡呢?”

“湄姝,我相信你。”王将我的手轻轻攥在手心里。

我说:“王,您看这大周的一切依旧,依旧美丽,怎么会亡呢?”

王笑了起来,“是呀,大周怎么会亡呢?”王在那一刻的笑容如同孩子一般的无邪,我永远地记住了他的笑容。

我问我的小宫女,“他们说的对不对?大周真的要有难了吗,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说呢?”

“娘娘,不会的,有王如此英明,有王后娘娘如此温存,有百官如此忠诚,大周怎么会有难呢?”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各怀悲伤,不肯直言。

后来,那时候碧叶飘黄,那时候每个人都不能够知道漫天飞舞的枯叶是什么意思,是上苍的一种什么预兆。那时候我总是站在窗前看已费尽心思的枯老的叶子从窗前的天空飞过,飞向不知何处的归宿。

王说:“湄姝,我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过你跳舞了。“

“好,那我就再为王舞一段吧。”然后我敛起神色飞旋舞步,依旧舞着那旧时的关于爱情的梦想。

我旋踵而舞,仰起头,便看见了漫天的浓烟,我记起那是在城楼之上王指给我看的烽烟。然后在宫门外再次传来杂乱的声音。

于是我停下脚步问:“王,外面是谁在说话?为什么这么乱呢。”

“不用管了,肯定又是那些不安静的朝臣们,不要去理会他们了,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王向窗外挥挥手,他真的老了。

我点头,而后说:“好,王,那湄姝继续为您舞蹈。”

但是片刻之后就全乱了,王宫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在飞奔,然后有两个将军冲进来,他们说:“王,您赶紧走吧,犬戎的军队已经快要打进镐京城了,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们已经集合好了兵马护送您出镐京。”

然后我看向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向王,等王的命令。

“不可能的,我大周的江山固若金汤,我的将士们英勇无畏,犬戎怎么会攻进镐京呢?”王缓缓地站起身来。

那两个将军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王,我们怎敢拿大周的江山开玩笑呢,您赶紧走吧。”

王异常坦然地说:“不,我不能走,我是王,是大周的天子,誓与大周共存亡。“

我看到王的坚定,然后我去找来小太子伯服。

伯服世事未知,他说:“母后,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我弯下腰抚摸着他的小脸,“回褒城,伯服,母后带你回家。褒城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国度,是我的故乡。”

然后伯服很高兴,他说:“母后,我们要出王宫了!”

然后我从镶着珠宝的箱子里捧出我的那袭衣裙,母亲为我绣的,粉色缎面,典型的褒城的式样,兰草满袖,忍冬绕肩,然后换上。

我拉着伯服的手走在王的身边,然后我们一起踏上王的战车走出王宫。王说:“我是大周的王,我要为大周的太平而战。”我点点头。

烽烟已经燃了几个时辰,王站在战车里问他的那两位将军,“各诸侯的兵马呢,为何还没有来?”

两位将军说:“不知道,可能是路上延误了。”

“路上延误?几十个诸侯国,几十路兵马都延误了吗?”王怒吼着。然后再没有人说话。

我和小太子伯服站在王的身边,站在战车里,看见面前每一位将士,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思念和痛楚,他们不知道此去的吉凶,每个人都不知道。

然后王对每一个人说,“大周的勇士们!我们的家园受到犬戎的侵犯,我们要不要赶走他们?”

将士们高呼着:“要!”

“我们是不是保卫我们的女人和孩子?”

将士们喊着:是!”

在将士们的呼喊声中,犬戎的军队冲了进来,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样突然间就从四面八方涌进了镐京城。然后大周的将士们就与犬戎的士兵短兵相接。

王依然站在战车里抓住一个士兵在问,“诸侯国的军队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呢!”

滚滚的浓烟已经燃遍了大周的江山,但是依然没有军队来镐京救驾。

后来我就看见了仲杞,他带领着褒国的军队从城外而来。然后我听见王说:“杯水车薪啊,单单褒国的军队怎么足以抗击犬戎的大军!褒国的军队都来了,那些离镐京近的诸侯国为何还不见踪影呢?”

我看见仲杞,就翻过战车的栏杆跳了下去,那一刻我知道我不能再错过了。然后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奔向仲杞,那一刻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

恍惚间我听到王在喊我的名字,“湄姝,你要去哪里,赶紧回来,太危险了。”

我看见王焦急的脸色,还有小太子伯服向我伸出的小手,然后回过头继续奔向仲杞。

仲杞也跳下马,向我跑过来。

其实,我们都是不会遗忘的人。我微微地笑着,然后想起褒城的碧水河,想起碧水河里的鱼,我曾经告诉倾仪,两个不能相守的人都可以化作碧水河里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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