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你说的这个是断子绝孙的法子！”赵枫实在不敢相信老头子竟然说的竟然是“捂汗”这种法子。
“酒掮”的事，赵枫以前就在老头子的一本手写书上见过，具体记的事赵枫不记得了，但是里面有两句话赵枫却是记忆犹新。
“肝如袋，色似焦，十活一二，亦不能自力也！”
而这说的还是三十四岁的样子，等再老一点，那就是万死一生了！
“法子是毒，可是比起现如今那些年轻人的喝法，好歹也算是条明路。上个月来祭拜的那对夫妻你还记得吧，被酒毒死也总比被酒喝死强啊！”老头子叹了口气。
听到老头子的话，赵枫一愣，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老头子说的那对夫妻也是在中元节来的，只不过要比哑婆婆早太多，是在赵枫拿着招魂旗出去的时候就跪倒在庙里。
因为赵枫当时出去插旗了，所以具体怎么回事还是老头子后来跟他说的，听老头子讲，这对夫妻的儿子是根独苗，毕业后一个人在太原找了个外贸公司的工作负责拉单子，而这单子基本上都得从酒桌上定。
小单子还好，意思意思就成，可一遇到大单子，这桌上不喝趴几个那甭想定下来。而这孩子呢，就是死在一个大单子上面，当时都喝的酒精中毒趴桌上喊救命了，可周围人都当是开玩笑还接着灌，等发现眼睛已经从眼眶中突了出来时，这孩子早死透了。
赵枫当时也搞不懂为什么都这年代了，还有这种不是因为喜欢喝酒而把自己活活喝死的人，老头子也搞不懂。
他把这疑问在去内蒙的路上说给皮三听后，皮三听了却是两眼冒光，只是这光不是怒火而是满眼的羡慕。
“****的，老子要是也能喝酒就挣钱就好了！”
“皮三叔，可这喝酒都喝死了啊！”
“喝死算个屁，你知道人喝一顿能赚多少钱吗？这个数！”皮三说着把手摊开，来回翻了三个遍。
“那皮三叔你也去喝啊！”
“哎，老子没那个命啊，一没文凭二没关系，走不了人那市场经济的路子！”
“什么是市场经济？”
“市场经济就是说……算了，和你说了你也不懂！”
赵枫确实不懂，他不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无所谓再多这一件，所以当时便没再追问。
而现如今再听老头子也这么说，让他确实对老头子所说的这种法子的对错有所怀疑，所以他便想找个明白人问一下，而这个明白人就是皮三。
“有这法子你昨天怎么不早说！”
第二天，当赵枫找到皮三把老头子所说的法子说完之后，皮三显然很是兴奋。
“皮三叔，你可听明白了，用这法子练酒的人喝个十年那肝就成筛子了，一辈子可就真完了！”赵枫再次强调了一遍。
听了这话，皮三只是呵呵一笑，从兜里掏出烟来，扔给赵枫一根，然后挑着眉毛说道：“你以为不用这法子，那些人就没事了？照样喝十年，肝烂成杂碎，这点他们自己也知道，可白花花的银子就在酒桌上摆着呢，想去拿的人可是海了去了，喝成个杂碎有算得了什么！”
赵枫听了这话想不出如何反驳，可是却又不愿意让说服。
皮三见状，继续和赵枫说道：“你想啊，他们反正是要把自己喝成杂碎，你给了他们法子呢，至少能在喝成杂碎之前能在桌上多喝几瓶，多签几单，手里也能多抓点钱，这和做好事有什么区别？”
循循诱导的话语让赵枫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想要按住自己的心。
“想通了么？”皮三再次问道。
“想不通！”赵枫突然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皮三，满是怨怒。
赵枫这样子把皮三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赵枫这仇恨却是从一个老友那里所来，那个从后山一跃而后自杀的姑娘。
“这是做好事？如果一个人想要去跳崖自杀，你不去劝说而是跑到身边去说‘来，从这边跳，这边下面没石头，一跳就能死，不用遭罪！’这是好事还是好心？你这是在让她更加打定跳下去的决心！把一个能回头的路堵死的做法是哪门子的仁义道德！”赵枫怒吼着。
他的吼声惹得周围路过的人都侧目过来，只不过皮三却只是对他笑笑，也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左手的小拇指伸出来，放到赵枫眼前让他看。
这只是一只短短的只剩一半的小拇指，另一半在他赌赢了一次后被输红了眼的人拿着斧头给剁了下去。
“你知道我那次赢了多少钱么？就他妈三百块钱，为了三百块钱就有人命都不要！你以为那回头的路还在？早他妈被钱给堵上了，心都被钱给迷了，你还想着让人脑子清净？”皮三突然变成了一个哲学家。
这已经不像是就事论事，倒更像是佛家之间的斗法，一千张嘴想要说服其余的九百九十九对耳朵，却没有一只耳朵能被真正说服。
余下的时间赵枫也没有和皮三在街上摆摊，而是一个人回到了庙里，他觉得只有躲在这个庙里才能让他看清自己，至少过去的十几年都是这样。
只不过这次却有些不同，庙还是那座破庙，老头子依然坐在门槛上抽着烟枪，只是自己的心却静不下来。
“桂枝，麻黄，葛根，生姜磨成粉，用酒煮化就成。”老头子从屋外回来，对着赵枫缓缓说道。
“老头子，那把刀伤到我了。”赵枫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哪有刀？”老头子很是诧异。
“争字头上的那一把。”
赵枫的这话让老头子也沉默不语，他想起了当初赵枫问他该不该认命的问题时，他说的那一段话。
“心里想不明白事的时候，你就开始不认命了，就像你现在这样。人活着无外乎两件事，忍和争，两字头上各有一把刀，只不过忍字的刀在心上面，而争字的刀在身上边，总有一刀会伤了你，等到这把刀伤了你的时候，你也就真的认命了。”
老头子这辈子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知道除了和傻子路路之类的人以外，其他人都不能逃脱上面这段话，只是他不想让赵枫太早经历，这对一个还算孩子的人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然而，这就是命，没有不经意一说。
皮三再次赶着他的小驴车去太原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在他的小驴车上，泡过药水的皮袄整齐的码在了一边，而车斗的另一边，则空出来一个缝，赵枫在那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仰头看着天。
皮三这次依然是要找收货的老关，毕竟他认识能接的上高层次的人中也只有这一位。至于赵枫呢，则是被老头子赶出来散散心，老头子怕他在那么沉闷下去，整个人都变成一个傻子。
“小枫，咱这马上到太原了，你倒是提起点精神来啊！”皮三转头看了看躺尸的赵枫。
说实话，他看赵枫这样子真心有点心疼。
“古之晋阳，木龙卧榻。”
赵枫依然躺在那里，嘴里喃喃的念叨了这么一句。
“什么？”皮三有点没听明白。
不过赵枫却没再解释，他现在对很多东西都没有兴趣，包括他这第一次来的太原。
就连他刚才念叨的那两句，还是老头子在他临走之前和他说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老头子最近的日子里总是有意无意的叨叨一些与黄门沾边的知识，就好像马上要死一般。
而太原的介绍就是老头子这叨叨的其中之一。
“小枫啊，这太原呢，以前叫做晋阳，是先秦三十六郡之一，据黄门的那些祖辈说，这里有木龙卧榻之气，所以呢我们黄门人不叫它太原，也不叫它晋阳，而是称之为龙城。
而玄门中那本《风水二十四注》称，从隋代之后，这全国的金气殆尽，而木气益胜，所以这龙脉之所慢慢的就从西安迁到了这太原，因为龙脉到了太原，所以从李唐直至五代十国，这之间的历代君主大都从此发兵而起。
这龙脉一直延到了宋朝，宋太平兴国四年，宋太宗赵光义灭北汉，听闻底下谋士说太原是木龙之所，他怕再从这里出乱子，就想了个法子，用大火烧木龙之气，于是下令大火焚城。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将这里积攒了一千五百多年的龙气烧的一干二净，这还不算完，这人又引大水淹城，于是乎呢，用水火将这木气锁死，于是这座本身带龙气的故都被他活活的弄成了一座死城。
至此，太原便一蹶不振，直至今日。
建国之初，也曾经想着在这太原建都。
当初找的人是陈家的上一辈，也就是‘一手星’陈半闲的父亲陈友善，这位老爷子来到太原，在这城里转了整整五天，最后叹道：“可惜了这座八卦开门，潜龙勿用之地了。”
说完，便至晋祠深深的祭拜了一天，而后才说出了，立北平为都的建议，而太原也就越来越没落，直到如今连二流城市都混不到前边。
不过呢，你可别小瞧这太原，毕竟有二千五百年的历史在那里呢，它远不止书上记载和巷里传闻的那么简单。
我年轻时去太原那会，被前人送过八个字：三京之地，龙盘虎踞。剩下的东西，你自己去了再体会吧！”
一串荚果从空中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落到了赵枫头上。
这是一串槐果，象征着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