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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梨园书海(上)

一于白瑜所料,五日后,小津便缓缓醒转过来。

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喊痛:“哎哟,痛死我了,白瑜姐,我这是怎么啦?我感到自己骨头都好像散架了。”小津望了望绑在胸前的绷带,以及敷在身上数处的草药,张口就问。

看见小津醒来,白瑜并没表现出多少欣喜,相反还拉下脸来,道:“该,就该痛死你。臭小子,我上山前千叮万嘱什么来着?叫你万事皆得忍,千万不能与人动手。你倒好,一来便与别人在竹林里干翻了,还把人家打成重伤,如今整个仙风门谁不知道你的大名?你呀你,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好了。”白瑜说着,伸手在小津额头上狠狠的弹了一弹,又道:“听你声音洪亮,看来伤势也没大碍。你小子没什么好,就是能扛。”

小津被白瑜重指一弹,连忙双手往额头上揉去,道:“哎哟哟,白瑜姐,我脑子不好使,你千万别弹,要是把我弹傻了,你下半生就完了。”

白瑜一脸疑惑:“要是被弹傻了,也是你下半生完了,怎么变成我下半生完了?”

小津嘻皮笑脸道:“要是我傻了,我下半生当然得完,但是我会一辈子粘着你,这样你下半生便要与个傻子为伴,这可不就完了?嘻嘻。”

白瑜又好气又好笑,便狠狠的白了小津一眼。小津真以为白瑜生气了,连忙收起笑容,转移话题,道:“白瑜姐,我冤枉呀,我只记得在竹林里被那个吃地瓜不放屁,倒是放蛇出来吓人的家伙打了一顿,我记得自己没有还手呀?”

白瑜厉声道:“好家伙,还说没还手?都把人家丘子为肋骨拍断了,现在他人还在床上躺着呢,一时半会想是也下不了床。”

小津嘟着嘴,满脸不敢相信的道:“不是吧?”

白瑜心想好家伙,居然把自己的罪行忘得一干二净,没法子,只能把他发疯后拍昏丘子为,拍伤薛敏平,差点连白瑜他都想拍,最后被掌门和五位授法师父联手制服的事情告之小津。

小津听完一脸目瞪口呆,末了居然笑出声来,道:“真的假的?我这么厉害呀?”

白瑜气得又在他额头上弹了几下:“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还敢说自己厉害,真是不知死活。”

小津立马伸手挡架,还边档边求饶道:“白瑜姐,我不敢了,我以后都不敢了。”

白瑜这才收了手,又把掌门已经派李国君与孙重正二人到冀州不觉寺为小津去借经天符文腕,及把小津划给梨园郭老调教的事情说了个遍。

小津听得经天符文腕的神奇,心想这下自己终于有救,不禁喜出望外。只是想到掌门把自己划给了一个什么梨园郭老调教,而不是跟着白瑜学艺,心中的喜悦登时消散,整个人也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白瑜见状,便问:“怎么啦。”

小津一脸巴巴的望着白瑜:“人家想跟着白瑜姐。”

白瑜不齿笑道:“你一个男人家家整天跟着我成何体统?”

小津嘀咕道:“白瑜姐对我好,小津就想一辈子跟着你。”

白瑜伸手抚了抚小津的白发,叹气道:“掌门把你划归郭老,自有他的分寸,而且郭老为人和蔼可亲,极易相处,还能教你识字读书,我也是放心。”

小津耍赖道:“不要,我不要读书识字,我要跟着白瑜姐。”

白瑜笑道:“常言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不读书识字,就是以后给你本绝世秘笈,你也看不懂,这不是要吃大亏吗?”白瑜说着望了望小津,见他好像充耳不闻,又道:“而且白瑜姐又不是不理你了,我一有空便会去梨园看你,你怕什么?”

小津伸出左右两只食指,不停的互相点着,道:“那梨园距白瑜姐的住处远吗?”

白瑜道:“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梨园在云枕峰后山腰,因四处种满梨树而得名。梨园正中建有一座四层楼阁,竹木结构,内有万册藏书,故曰梨园书海,你平时没事就跟郭老在书海读书识字,修身养性。”

小津听完,问:“呀?那你们不教我武功吗?”

白瑜道:“你现下歧首魔性未除,掌门生怕你学武后误伤其它弟子,所以暂时先不传武艺予你,但你也不用灰心,好好读书,来日方长。”

“这样呀~~~~?”小津失望地叹了口长气。

“不说了,我去给你拿药,你再休养几天,待力气恢复,我就带你到梨园去…………。”

于是又过了几天,小津休养得差不多了,这天下午,白瑜似有要事缠身,并未亲自相送,而是派了个木系弟子,送来了仙风门的衣服,洗漱木盆,竹席床铺等用品,领着小津往梨园而去。

其实如果会轻功,从药芦厢房到梨园不过也就一会儿功夫,可小津偏偏不懂轻功,又不敢轻易运用体内的歧元之力,于是只能跟着那个木系弟子,二人一步一个脚印,约摸走了一柱香时间才来到后山腰的梨园处。

初时听白瑜提及梨园,小津以为只是个小花园般大小的地方,却不曾想到得梨园时却被眼前景象生生吓了一跳。这梨园足有十多亩地,内里错落的梨树依山势漫延生长。虽是初春,但山风犹劲,吹落无数树叶,人踩在上面,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无数的梨树中间被人为开拓出偌大一块空地,空地均被栅栏围起。栅栏内建有一座阔落雅致的竹木楼阁,共四层,一层的门上有偌大一块牌匾,上书“梨园书海”四字。

跟着木系弟子绕到梨园书海的后方,便是几间竹舍,那木系弟子把小津领到最后面的那间竹舍,然后把木盆竹席等一应物品塞给小津,道:“师弟,你的住处到了,进去吧。”说完,那木系弟子也没多言,自顾离去了。

小津捧着东西踢开房门走到竹舍内,只见竹舍不大,但却极之干净整洁,而且芳香扑鼻,显见有人悉心打理过。

举目一看,便见竹舍内有个看起来比小津大两三岁的少年,正在俯身整理床铺。

那少年见得小津,满脸堆起冬日暖阳般的笑容,道:“张师弟,你来啦?”

小津本以为自己是一人独住,故没想到竹舍内会有其它人,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只傻傻地应了一声:“嗯”。

那少年热情的接过小津手上的东西,把之各自归置好,又冲小津道:“其实师弟用不着拿这些东西来啦,我都为你准备好了。”少年说完,笑着望了望他刚刚在整理的床铺,又道:“自打白师姐说你会搬到此处,我便开始为你准备床铺物什,你看,这不刚刚整理好嘛。咱们以后就是舍友了,多多指教。”

小津走到那床铺前,只见那床铺铺得异常干净贴服,而且还有淡淡花香散出,似乎是刚洗晾完毕,而且那床铺明显是加厚过,显是那少年深知初春里山上依然寒冷,怕小津受寒才特意加厚的。

小津在云玉城落难多年,什么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少有人这般关怀备至,当下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与感激,便对那少年抱拳道:“多谢师兄帮忙整理床铺,师弟感激不已,只不知师兄怎么称呼?”

小年还是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姓辛,家中排行老四,所以叫…………”

“辛四?”小津想当然的说道。

“咦,你怎么知道?师弟会看相算命吗?”

小津心中好笑,这种名字在云玉城的村子多了去了,因为村民大多不识字,所以都是起这么简单实在的称呼,如许六斤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叫许大牛,二儿子便叫许二牛,三儿子就叫许三牛。

“不过师弟你只猜中一半,家父虽然也是用顺序来命名,但并不用一二三四,家父用的是甲乙丙丁,所以我叫辛丁”

“辛丁?”小津心想好一个古怪的名字,辛这个姓本身就是一个数字,结果名也是一个数字,辛丁辛丁,真省功夫。”

虽然心里好笑,但人家这么照顾自己,小津当然不好笑出声来,只道:“多谢辛师兄照顾。”

辛丁微笑:“咱们都是同辈人,私下里就不用师兄弟称呼了,你就直接叫我辛丁吧。”

小津大喜回道:“这最好,其实我最烦这些辈份称谓了,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辛丁啦!”

辛丁点了点头,突然问小津道:“之津,刚才整理你的行李时,怎么没看见玉佩?”

小津一脸茫然,反问道:“什么玉佩?”

辛丁别起自己身上的长袍,露出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道:“这种玉佩呀,难道你还没鉴定五行天资吗?”

“这个是什么鬼?”小津心中好奇,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玉佩的事,于是忍不住凑到辛丁身前察看他的玉佩。只见那玉佩不大,只有小津两节手指般大小,通体金色,上面刻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金”字。

辛丁又微笑道:“咱们仙风门弟子都是按照自身五行天资,分到五系当中修习功夫的,这玉佩乃是用云玉城的软玉制成,是用来辨别门中弟子五行身份之物。玉佩共有五种成色,代表金木水火土五行,依次是日光金,翡翠绿,净水蓝,天火红,玄土黄。因为我是金系弟子,所以我佩戴的便是这日光金玉佩。”辛丁说完,对着小津眨了眨眼。

小津嘴巴微张,显是听得一头雾水。

辛丁见状忍不住笑出声来:“是我不好,忘了之津你初来仙风门,定必还有诸事不懂,无妨,待一会有空我带你到门中四处转转,顺便跟你好好解释介绍一番。”

小津会心一笑,道:“那太感激了,辛丁,你人真好。”

二人正说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混乱的脚步声,不一会,三个十五六岁的仙风弟子旁若无人的闯进张之津与辛丁的竹舍。

那三名弟子只穿着内衣,于初春的寒风里竟大汗淋漓,手上都提着仙风门的长袍,只是那些长袍污迹斑斑,实在是脏得可怕。

三人进得门来二话不说,其中一高壮少年一手夺过旁边二人手上的脏长袍,连同自己手上的那件一并扔到辛丁身上。

小津站在辛丁旁边,鼻子顿时涌进一阵辛酸,可想这三件长袍得有多酸臭。

辛丁却习以为常的把扔到自己身上的长袍挪到手中,恭敬的对那高壮少年说道:“赵师兄,你们三位大汗淋漓,想必是刚刚练完功夫吧?”

那赵一脚反了反眼,道:“哪来这么多废话?赶快给我们把衣服洗好晾干。是了,我衣服上有几道**,你顺便缝好,明天送到金灵峰,我后天要用。”

辛丁赔笑道:“好的赵师兄,明天一定送到。”

三人听罢,也不言谢,竟二话不话,转身就大摇大摆的要走。却突然听到小津在后面喝道:“喂,你三个给我站住。”

三人被小津一喝,回过身来,那赵一脚不好气的问道:“喂什么喂,你是哪根葱?”

小津一手夺过辛丁手上的酸臭长袍,扔到地上,怒道:“你三人是断胳膊还是少腿?自己的衣服不会自己洗呀?”

三人见状,不禁面色一变,显是不敢相信。赵一脚更一步抢身凑到小津面前,因为整整高了小津两个头,所以特地俯下头来望小津,道:“豆丁,乖乖不得了,你身子痒痒啦?赶快给你赵爷把衣服捡起来洗掉。”

小津反呛道:“大块头,别持着多吃二两饭长得高大便欺负人,赶快给你张爷把衣服捡起来滚出去。”

赵一脚登时怒了,问:“好家伙,你是那个证法的?金系肯定不是,金系里谁不知赵爷这爆脾气?木系的?不对,木系里像你这个年纪的就没这么拽的,难道是水系的…………?”

赵一脚还未猜完,辛丁已经一下蹲到地上,把衣服捡到手中,道:“赵师兄息怒,我这兄弟初来乍到,不识赵师兄泰山,你别跟他计较,我稍后一定把衣服洗好送上金灵峰,请您放心。”

赵一脚瞟了辛丁一眼,道:“这说的才是人话。”

辛丁又转身对小津道:“之津,你别多事,这衣服我洗一件是洗,洗十件也是洗。而且自打进门开始我便一直帮三位师兄洗衣服,不过就一眨眼功夫,不碍事。”

小津眼见辛丁生性懦弱,想是已经被人欺负惯了,已没了反抗的脾气。而且听他话中意思,居然已经帮那三人洗了许久衣服,不禁怒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就看不得朋友受欺负。”小津说完又抢过辛丁手中衣服,然后一把推开前方的赵一脚,甩手把衣服扔到竹舍外边的泥地上,冲目瞪口呆的赵一脚道:“下次让我看见你们欺负辛丁,我见一次扔一次。”

赵一脚双目圆瞪,显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哎也也,你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居然全心不把赵爷放在眼内,真心可怒也。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你,你小子还真不知道赵爷厉害。”赵一脚说着卷起衣袖,眼看就要开干。突然他手一紧,与他同来的一高个子玩伴已然拉着他,张嘴凑到他耳边正要说什么。赵一脚却一手挣脱那高个子,喝道:“当着你赵爷的面,有什么放开喉咙说,咬什么耳朵?”

那高个子面露尴尬,望了望小津,对赵一脚说道:“赵哥,这人满头白发,看着像在竹林里把丘子为打了个半死的家伙,名字好像叫张之津。”那人刚说完,另一个矮个子玩伴也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据说薛敏平师兄也被他打伤了。”

“什么?”赵一脚听毕,心中大吃一惊,转脸一想:“这白毛猴子连丘子为那家伙和薛敏平师兄都能打伤,我如何是他对手?”一想到此,赵一脚刚才还扯高气昂的气势一下便荡然无存,紧接迅速面色一变,转脸对他那一高一矮两个玩伴喝道:“有没有搞错?仙风门全门上下这几天谁没听过张之津张大爷的威名?你们二人居然敢跑来这里欺负张大爷兄弟,眼中还有没有皇法了?吓?眼中还有没有门规了?”

那二人无端被赵一脚一顿数落,心中甚是委屈,不曾想这赵一脚七情上演,居然一瞬间全把责任往二人身上泻,变脸速度之快,演技之好,都能开门授徒了。

那赵一脚骂完,指了指被扔到门外泥地上的衣服,又冲二人道:“碌葛一样站在这里作甚?还不赶快把衣服捡起来?”赵一脚说完,转身对小津赔笑道:“张哥,哦不,张爷,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多多得罪,还望包涵。你有衣服要洗吗?小弟平生最喜欢洗衣服什么的了。”

小津见赵一脚笑容僵硬,表情虚假,心中甚是反感,只道:“我的衣服我自然会洗,用不着你来献殷勤。”

赵一脚听毕,又转身指着门外正在捡衣服的两个玩伴骂道:“你二人听见没有?都跟你张爷学着点,什么叫自力更生知道吗?终日游手好闲,他娘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知所谓。”赵一脚骂完,向二人单了单眼,一并脚下抹油溜了。

辛丁看着三人走远,来到小津身边,面有忧色,道:“之津,你不应该惹他们的。”

小津心想自己为辛丁出头,辛丁却好像并不领情,语气中还略有埋怨,心中满不是滋味,道:“你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就差没在你头上拉屎啦,你怎么还能忍?”

辛丁低下头,默默道:“忍忍就过去了,无妨。”

小津又问:“这三人是谁?”

辛丁抬起头答道:“都是金系里的师兄,其它二人没什么,就那个赵一脚麻烦,他是咱引城赵知府的次子,也是金证法授法师父赵永山师父的侄子,新一辈仙风弟子中修为也算可以的,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同辈中除了莫问东、林少怀、丘子为等几个师兄外,任谁他都不放在眼里。我又是金系弟子,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这下把他惹火了,日后定会找我麻烦。”

小津满脸疑惑:“是我把他惹火,又不是你把他惹火,他要找麻烦也该找我麻烦,关你什么事?”

辛丁解释道:“你竹林一战惊世骇俗,现在仙风门上下谁人不识谁人不晓?赵一脚他们自是不敢惹你。但我可不同,我地位卑微修为也低,,平日里除了莫问东、林少怀等两三个师兄外,其它人都不屑与我说话,所以赵一脚最爱找我麻烦了,大概是想着欺负就欺负了,也没人替我出头。”

听完辛丁一席话,小津心中不禁一阵酸楚,眼前这个辛丁,谦恭有礼,对人又关怀备至,多么平和的一个人呀,仙风门中居然没几个人愿意与他为伴,还老是受人欺负,这世道到底怎么了?小津心中倾刻间便生出要保护他的责任感,连忙拍着胸脯道:“辛丁,你我二人既有缘成为舍友,欺负你就是欺负我,以后如果有谁敢找你麻烦,我张之津第一个为你出头。”

辛丁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两三岁的少年,只见其眼中透射出坚毅的光,辛丁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暖意,道:“之津,你此话当真?”

小津坚定的点了点头:“当然”。

辛丁忍不住握着小津的手,脸上又再次绽放出那温暖纯净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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