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由三方合资的和道文化有限公司终于注册成立了,文缈大大松了口气,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一边吃瓜一边看楚冉跟朱佑佑这两人争论不休。春节期间,她跟朱佑佑开始着手招聘事宜,一人负责技术,一人负责行政,分工明确。
文缈不断在招聘网浏览寻觅,也陆续收到了一些简历,其中不乏优秀人才,她有些惭愧,感觉自己在这些人面前资历太过浅薄。
“你现在是老板了,主要责任是把公司开下去,其他都是次要的。”朱佑佑说。她在年初四跟着父母到文家拜年。文父较朱成邦年长两岁,朱成邦生意一路做大,现已是叱咤风云的成功企业家,但还是保持着对文父的尊重,没有把对外那一套用在文家人面前,外人估计无法想象,这位堂堂的上市公司董事长会到一户普通的没有背景的家庭拜年,年年如此。
朱佑佑的母亲唐雪到厨房帮忙,顺便讨教厨艺,朱成邦带了茶,跟文父到茶室品尝,他顺便打量过文家的新装修,颇多赞赏。文家现在的风格不完全是中式,说是亚洲风更合适,它有中式的功能布局,日式的简约清淡,还夹带些南洋的朴实元素。外观还是次要的,装之前文缈征询过全家意见,细心收集了各人要求才开始设计的,她认为这种量身定制的方案住起来才会舒适。
朱家十年前装修时正流行奢华的欧陆风情,屋里充斥着大量巴洛克风格装饰品,放到今天看起来则是繁复得让人头疼。此外,它有不少鸡肋的功能区,比如那个宽大的餐厅,那张能坐二十人的长餐桌使用频率屈指可数,因朱家很少在家里宴客,要开宴会都是安排在外面的会所里,那些场所更方便周全。朱家只有三口人,坐在二十人大餐桌前显得冷冷清清,朱佑佑还经常不在家,朱氏夫妻都不喜欢那种孤清的气氛,所以大餐厅基本是空置不用的。平时他们都在与厨房相连的小餐厅里吃饭,只是当时的设计师把欧陆风做得太彻底,太地道,没有考虑中餐的油烟问题,朱家人口味又重,做完饭整个餐厨区都是油烟,十年积累下来,角落遍布擦拭不掉的油垢。
另就是放在客厅一旁的大钢琴。当初朱家把装修的事都交给了梁秘书处理,梁秘书不知怎么跟设计师沟通的,反正最后就是摆了架钢琴在那,朱佑佑看到后还问她爸妈是不是想修身养性学琴去,结果她爸妈以为是自家女儿打算重新练琴呢。
还有功能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朱佑佑的房间很大,浴室都能用来跳操,衣帽间却很小,她不得不把东西放到另一间房里,每次换季都得来回捣换衣物。而爱喝茶的朱成邦,因为没有专门设置茶室,他的茶盘只能放在客厅茶几上,弓腰驼背地泡茶。他还爱收集字画、印章和瓷器,可惜这些东西跟现有的装修风格完全不搭调,后来硬是把一间房重装了才有地方给他摆弄这些心头好。至于朱家母亲,她则是不喜欢跟丈夫混用衣帽间,同时抱怨没有自己的书房,但是二楼已经没有空房了,她只好把书房放在三楼,十年下来,到现在的年纪已经不想再爬楼梯了。
朱家人当初跟设计师沟通不足,也没有理清自己的需求,这才导致种种不便,现在他们看了一圈文家的新装修后,决定不能继续委屈自己,也要把家里重新整治一遍。朱佑佑趁机推销刚成立的公司,于是乎,朱家大宅成了和道文化的第一个项目。
吃饭前,朱佑佑跟文缈一直窝在三楼。文家父母住一楼,二楼是文晖夫妇的卧室以及未来的儿童房,他们都懒得爬楼梯,三楼就成了文缈专属,还有一间多功能房可作客房用。文缈打开一份简历给朱佑佑看。
“从业七年,参与过的项目……带领过的项目……曾获得的奖项……”朱佑佑边看边念,“目前是世域首席设计师。世域啊,这么巧?你跟这关海卿熟吗?”
文缈摇摇头,“不算熟。不过她做的项目我去了解过,都挺好的,之前还有传言她会升任副总监,最近打听了下,说是跟曹洋吵翻了。”
“你觉得她如何?”
文缈想起在世域时,她加班到九点下班,往往还能看到关海卿在另一头忙碌,她经常同时负责两三个项目,却未见有出过差错,曹洋的人品虽然不咋样,对待工作却是认真到苛刻的程度,连他这种强迫症都挑不出关海卿的毛病,可见她还是很有能力的,文缈说:“如果不是因为曹洋,她的确可以胜任副总监的。”
“那我们把她招了吧。”朱佑佑手一拍,“你这老东家对咱们还真好,不止送钱还送人。”
文缈也觉得若能把关海卿招进来,她就更有底气去承接大项目了,于是把人约了年后在朱佑佑的工作室里见面。
“啊!好多事情啊!”朱佑佑往沙发上一躺,“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天坑,怎么也填不完。”
文缈赞同地点头,这几天光看简历就让她犯晕,往后还要一个个去面试,至于怎么评定面试者她还是一头雾水,她说:“我们先把主营业务拉起来吧,其他的慢慢再说。”
朱佑佑“嗯”了声坐起来,“我决定了,咱们先把年过完再说这些事情。”
“现在不就在过年了?”
“都没出城耍,能叫放假吗?”
文缈把笔记本合上,“有道理。”
两人一致决定抛开庶务先玩两天再说,城周围有不少地方都开了花,春意正浓,桃花油菜花什么的都等着她们呢,怎么可以留在城里工作?这可不是榕城人的作风。
吃饭的时候,文晖接到个电话,“罗佑?新年好啊。嗯,放心吧,我会看着她的。你自己也要小心啊……”他边说边往外走,再之后就听不到了。等他坐回餐桌,朱佑佑几次欲言又止,吃完饭,文缈将他拉到阳台,问:“哥,刚罗佑打来的?”
“嗯,打来拜年。”
“他现在在干嘛?”
“在家。”
“之后呢?”
文晖皱起眉,“工作。”
“什么工作?”
他狐疑地瞅着她,“怎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文缈下巴指指不断往这边偷瞄的朱佑佑,“帮人问的。”她哥笑笑,继而叹气摇头,“那家伙,总是畏手畏脚的。他这次接的工作有点危险,托我照顾他妹子。”
文缈惊住了,“去哪?能不去吗?”
“我劝过他,他说只干两年。可是中东那地方乱得很,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中东?!”
“中东!”朱佑佑差点把端着的点心摔了,看到文家兄妹都转头来看着她,不好意思地把碟子往前伸了伸,“我给你们拿点心过来。”
“哎呀,姐姐,别装了。”文缈将碟子拿过来塞文晖手里,拉着她又上了三楼。中东那边最近各种纷争不停,罗佑还是去护卫雇主的,肯定会经常面对危险,能不能活过两年太难说了。文缈让朱佑佑面对自己,“你就直说吧,是不是喜欢罗佑了?”
朱佑佑失去了惯有的傲气,有些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可我不想他死。”
“好吧,那就先阻止他去中东。”
“要怎么办?”
“先找他吧。我手机在楼下,你的呢?”
朱佑佑把手机拿出来拨给罗佑,不长不短的响几下后接通了,她说:“嗨,罗佑,新年好啊。没啥事,就是拜个年。那个,听说你要去中东?……那你要注意安全。”
文缈在边上听得着急,无声地催促她说“别去”,朱佑佑挣扎了下,再想不到客套话了,罗佑那头也打算结束通话,她急了:“能不能、能不能别去!”
对面沉默不语。
想到以后很可能看不到他了,一行泪忽然滑落下来,她呢喃道:“不要去。”
“佑佑,你要过得开心些。”
他挂断了电话。
“我过得不开心吗?”她茫然低语,文缈抓住她手臂摇晃,问:“他怎么说?”
“他说,他的雇主是过去做生意的,不会涉足危险区域。”
“你信?那地方成天都在打仗,有不危险的区域?”文缈抱着手臂沉吟,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护照,我们先把他护照拿了再说。”
朱佑佑的心绪已经完全乱了,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于是头一点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