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国内，榕城正处于严重的雾霾天气里，这让文缈都有些不适应了。用两天倒好时差，她回到工作中，等待着正式离职。
世域设计。
文缈给几个相熟的同事分发着小礼物，于秋妍打趣她：“果然是刚度完假，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呢，不像我们这些加班狗，眼圈都黑得不用上眼影了。”
“你也给自己放个假嘛。”
于秋妍压低声音：“我打算辞职了。”
“嗯？”
于秋妍正要说话，办公室另一头的曹洋手指在桌上叩得响亮，“一个页面用了四种字体，这是你们老师教你的吗？！我看你最好回学校重新学一遍再出来找工作。”被他训斥的职员唯唯诺诺，不敢应是，于秋妍满脸愁苦地耸耸肩，凑过来说：“这里没法待了。你知道我最近都在做什么吗？动画！”
“宣传部又裁人了？”动画和平面，一般都是由宣传部负责的，文缈她们的工作应该是室内设计才对，可宣传部不断裁人，那边的工作就分摊给了其他部门，其中承担最多的就是文缈和于秋妍这样的小员工。她们并不是歧视其他工种，只不过这样的工作安排相当于叫一个裁缝转去绣花，完全是不同的工作内容和要求，心里不抵触才怪。
“可不是嘛。这样下去我很快就能成为一个专业打杂的了。还有，”于秋妍把声音压得更低：“林哥要走了，我才不要在曹洋手下做事。”
“怎么了？”文缈颇为讶异，这才回来就要变天了？
于秋妍便跟她摆起最近的公司八卦。“新宇国际的项目，张总和卢总明显在偏袒曹洋，让他做主导，林哥可是业内的大牛，哪受得了这个委屈，听说他打算自立门户，开工作室去了。我也想跟着林哥走，还打探过。”她喝口饮料缓了下，“林哥的老客户不少，有些生意越做越大的老板都回头来找他，他不缺单子。怎么样？我们一起跳去林哥那里？”
“好啊。”文缈当然乐意了。林长江性格平和易处，在后辈前面不端架子，也很乐于指点和教导，不像曹洋动则大发雷霆，骂得手下无地自容。于秋妍则是文缈在公司里交情最好的同事，要是能继续共事也是桩幸事。
至下午，文缈被叫到总监办公室，林长江略显抱歉地说：“小文，你的辞职申请没有通过，还是要等够一个月才能走了。”
“没关系，我明白的。”她隐隐猜到是行政部那边卡住了。
林长江长舒了口气，“出来做事就是这样，我们搞技术的总想着就事论事，越是简单直接越好，可一间公司，特别是大公司，总免不了各种条条框框。”
“林哥，听说你要组建工作室？”
“是有这个打算。”他顿了下，文缈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又说：“上次的事……就是我媳妇跑到楼下闹事那桩，我查了打给她的电话号码，原来是楼上的，哪个分机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上面有人对我不满了吧。”楼上，就是集团总部的办公室。
文缈唯有沉默。
“让你跟着遭殃，对不住了。萍艺她有些产后抑郁，我替她向你道歉。”
“没事没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退出办公室，文缈叹了口气。林家嫂子对她有误会，就算能够澄清，她也不好继续跟着林哥了，这下她还是老老实实给其他公司递简历才是正经。
余下的时间文缈一边准备简历，一边应付着工作，林长江身居高位，照理说要交代的事情应该是比较多的，没一两个月走不了，可是一周之后，他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然后曹洋带着人在总监办公室指指点点，那间办公室将会按他的要求重新布置。
于秋妍也提交了辞职信，只等着一个月后跟着林哥另起炉灶，对于文缈无法同行，于秋妍觉得很遗憾，她们都是刚出社会的新鲜人，能有幸遇到谈得来的朋友也是难得。文缈比她看得开些，她一年前就已经明白，和你一起出发的伙伴不一定能陪你走到最后。那段旅程教给她的东西比她原以为的还多。
跟朋友的分别文缈看得很开，另一件事却让她窝火：公司有流言说她之所以离职，是因为她跟林长江的事情被林嫂知道了，并且跑去公司上层投诉，才导致她跟林长江都必须离开公司。流言说得煞有其事，如果文缈不是受害者也会信以为真了。文缈作为当事者，别人只会避开她在背地里指指点点，但自号八卦秋女王的于秋妍打听到，流言来自楼上，“就是原来卢总的秘书放出的风声，是她说林嫂到公司找领导投诉的。”她说。
文缈听得哑口无言。答案很明显，卢志斌的前秘书跟她毫无干系，犯不着抹黑她，那就只能是卢志斌授意的了。往深一层想，打电话叫林嫂来公司捉奸的说不定也是这位卢二公子。
这天吃过午饭回公司，电梯门一打开就看到卢志斌等人，有几个人文缈不认识，据说是投行代表，正在跟世域做初步接触，若双方有意向，很可能会合作将世域推上市，这将会是卢志斌的一大功绩。此时他显得意气风发，看到文缈后故意落在人群后面，对她低声道：“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不过我心情好，欢迎你哭着来求我。”
文缈当作没听见，径自进了电梯，他嘴角一咧，狭长的眼睛只有嘲弄，快步跟上前方人群。文缈想不通，卢志斌这个人到底有多闲，心胸有多狭隘才要这样子跟她这个小员工过不去。她恶意揣测，要是卢二做得更过分些，比如把这件事记录在她的履历上，万一新公司打电话到她的旧雇主那了解情况，那么她的新工作多半会黄掉。虽说这种作风问题属于私事，但很多公司并不赞成办公室恋情，更不用说影响更大的奸情。
这等于说，她甭想在这一行混了。
入夜，浅酌轻醉吧。
文缈为着流言以及以后的工作问题犯愁，便约了朱佑佑到酒吧碰面，打算找她诉苦。
平时一定会晚到的朱大小姐这次居然来得比文缈还早，坐在吧台上跟罗佑聊天，文缈走近坐下听过一会儿，听清他们是在讨论咖啡馆的选址问题，她吩咐服务生拿几份小吃上来，继续听两人讨论，朱佑佑终于把注意力分给她，问：“平时不是很抵制油炸小吃，说不健康么？”
“饿起来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没吃饭？”
“是啊。”文缈扔了颗茴香豆到嘴里，又点了杯软饮。朱佑佑觉得很稀奇。文缈一向很注重膳食健康，少油少盐少糖之余还讲究按时吃饭，且只吃到八成饱，就算是吃火锅也都是以素菜涮白汤为主，跟个苦修似的，外面售卖的膨化油炸腌制类小吃基本不碰，甜品可以说是她最无法抵御的“垃圾食品”了，但也吃得十分克制。姐妹俩在吃这方面是两个极端，朱佑佑经常以各种垃圾食品充饥，文缈经常说她若是能改善饮食结构，肤质能好上一个台阶，可朱小姐认为，只要肚子不感到饿就行，吃什么不重要。
他们接着说咖啡馆的事项，罗佑在这方面相当用心，给朱佑佑一一分析各间铺面所在位置的差异，人流状况等，文缈偶尔接话，告诉他们那个片区的主要消费群体是那些。等到罗佑去招呼其他客人，朱佑佑又有空搭理文缈了，“怎么很没精神的样子？”
文缈把嘴里的鱿鱼嚼完吞下，又啜口软饮，说：“我完蛋了。”
朱佑佑听文缈说完她的事，柳眉拧在了一起，“卢志斌这是僧面佛面都不看了啊。”
“这是世域内部的事，你还能干涉么？”
朱佑佑一时间也想不到办法，但她比文缈还窝火。文缈是她的姐妹，就算卢志斌不知道这点，也应该清楚她们之间关系密切，现在这样整文缈，相当于是打她的脸了，她在纨绔圈里并不是那种喜欢跟人置气惹事的人，可别人冒犯到她最重要的姐妹，这事不能忍。细细思索一番，她问：“世域最近跟新宇有什么合作项目？”
“大项目。正在争取新办公大楼的单子。”
朱佑佑一拍手掌，“那就得了。它内部的事我管不了，外面的我还能影响一二。”
“哦？你又不在新宇任职，还能怎么着？”
“这你就别管了。一句话，我想整新宇，你有意见吗？”
文缈想了下，她要离职了，关照她的林长江也走了，于秋妍不久后也会离开，就算世域这棵树倒了那里的猢狲也能找到其他工作，它会变成什么样她还真不在乎，“我管它去死。”
她潜心学习多年，一直念着毕业后能大展拳脚，开始自己向往的事业，甚至为此跟楚冉分隔两地也苦苦忍耐，自从卢志斌空降到世域，她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不能带项目，连最投入最期待的项目也不能参与，心里早就积压着一大团火没处发泄。
朱佑佑举起手掌跟她互击一下，两姐妹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一起捣乱，无法无天的时光。
“那就让它去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