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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失魂落魄的我还是被他们架着来到了晴雨亭。丝竹还在等我,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如初。见我终是过来了,她正欲起身抚琴,却被我抢先一步坐在了琴边。

夜幕落下,一阵冷风吹起。春寒似乎真的很重,我全身冰冷,心已经冻结成冰,却还在不停的抽搐,但又感觉不到痛。

我手抚上琴弦轻轻的摩挲,古琴发出悦耳的声响。我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十指轻挑银弦,悦耳琴声陡然响起,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山流水,汩汩韵味……

我想闭眼凝神,脑中却总是浮现南雪的话,他们动情纠缠的身体,琴声骤然变得尖利,高亢,犹如在草原上的烈马,不要命的向前奔跑……胸口堵闷,头晕目眩,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从指尖传来,我不看不顾,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疯狂。

风越来越大,卷起了落叶尘土,掀起了发丝和衣衫。树木东摇西晃枝叶沙沙作响,倾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雨滴溅落,犹如我的心,支离破碎!

“嗡--”

琴声骤然停止,我大口喘着气,鲜血染红了古琴,触目惊心的红。

丝竹收回按住琴弦的手,愣愣的看着我,带着大大的惊讶与不解。然后,她敛去眉宇间的异样,又重新变得淡然冷漠。

“你的琴艺如此出色,丝竹惭愧,自问教不了你什么!”

“丝竹先告退了!”

她抱起古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

“若是爱琴之人,便要懂得爱惜自己的双手。你不爱惜自己,也没有人会珍惜你!”

说罢,她转身离开。

这是她这么久以来对我说得最多的一次话。虽然还是一贯的冰冷,可是却让绝望中的我心中生出了一丝暖意。

丝竹的身影在雨中显得落寞而孤寂,这一刻,我觉得她似乎比我更加凄凉。

那夜回去后,我高烧不退,整个人病得迷迷糊糊,但是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清醒着,因为清醒,所以很痛。这种感觉又很虚幻,让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只要想起他,那锥心的痛楚袭来,又让我感到无比真实,浑身都在颤抖着。只有晕过去的时候,我才会感到一丝轻松。

迷迷糊糊之中,一阵琴声响起,宛转悠扬,亦真亦幻,不停的回旋萦绕,仿若一股清泉注进了我的心里。这透心的凉意,竟渐渐缓解了我身心的痛楚,我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然后,琴声消失了,一双冰凉的手轻轻的将我扶起。

“墨轩是谁?”

我睁开眼睛,因为含着泪水,看不清楚她是谁。可是这声音却已经深深的印刻在了心中。丝竹,那个让我要珍惜自己的女子。

擦干眼中的泪,我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眸子,犹如一泓清水,清澈见底,却也没有温度。她看着我,眼里平静无波,尽管如此,我的心也为之一热。

她问我墨轩是谁,我该怎么说?愣了半响,我始终没有说出口。

“你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你爱的人?”

没有反驳。爱,因为爱,所以痛。

见我不语,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很舒心就像冬日橘红色的暖阳。

“丝竹多嘴了,沁柔姑娘不要见怪”

她重新回到古琴旁边,纤细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琴弦,发出悦耳的声响 。

“丝竹并不以为自己能劝得了姑娘,只是秦妈妈硬要我来,我便来了。”

“可是,我也不知要劝姑娘什么!”

她抬眼看着我,淡淡又道。

“愿意来,只是因为姑娘的一手好琴,丝竹欣赏姑娘的琴艺。”

“所以,请姑娘爱惜自己。”

她的目光落在我缠着纱布的手指上,带着些许哀伤,若有所思。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子,并且一定是个悲伤的故事。

“对有些人来说,活着都是一种奢侈。所以,好好珍惜自己吧”

她复又看着我,眼里有一丝怒气。

“若真的不想活,那也可以轻易果断了去,不必在此受罪!”

她淡淡的丢下这句,抱着琴离开,带着孑然一生的冰冷与淡然。可是,这一刻,在我心底,她却是那唯一给我温暖的人。

她走了,我的心似乎也不再那么空了,世界也似乎不再只是灰暗。只是心里有一种痛永远无法抹掉,有一种爱也永远无法忘记。既然没有办法忘掉,那我就将它深深的埋在心底,不去触碰,便不再痛。

我努力使自己振作起来,开始进食,下床走动,身子也慢慢的康复了。秦妈妈见我如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已知道我琴艺舞技原本超群,也不再要我学习,对我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

虽然不再学琴,但是我还是经常能听见丝竹悲戚的琴音,她的眉间总是深锁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愁。她对我依旧不冷不热,可是我已经有些喜欢上这个冷清的女子,所以经常主动的与她搭话。她虽不主动,但是也没有拒绝。只是,她似乎真的对琴痴迷,与我的交谈也仅限于音律和琴技。

纵是如此,我也能在她那里得到一分难得的清净与悠闲。只是,我还是无法做到她那般漠视一切,淡然处之。

秦妈妈现在见到我,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夸得我天上有地上无一般,与当初看我带着鄙夷的神情截然不同。而我也不再与她刁难,变得乖巧而听话。恍恍惚惚间,我觉得似乎回到了怜花楼里,变回了那个不曾爱过,就不曾伤过的洒脱女子。可是,夜深人静之时,泪水还是会悄无声息的滑落,打湿衣襟,一片冰凉。

离一月之期眼看只剩下了三天。我知道,自己终究是逃不过的。

这日,有丫鬟过来叫我,自从我转变态度之后,在这里的地位似乎也陡然不同了,丫鬟个个都对我有礼有加,不敢再造次。

她领着我来到了另一间房门口,便转身离开了。

我推开房门,顿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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