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平睁开眼时,已经过去了三天,之后他用了半天适应头痛,又用了半天回想着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想起来后,自然是惊了一身冷汗。
摸了摸头上的伤口,暗叫侥幸。比赛时,刘平喝下了一瓶老酒,酒中还掺杂了他自己配进的药物。药效不知有没有起到作用,可酒劲倒是实实在在地让他吃了苦头。从床上挣扎爬起已是深夜,望向四周,确认了自己被关在牢房里这个事实。铁窗之外明月高悬,大好光景刘平算是无福消受了。
没有叮叮当当的手铐和脚镣,却是有一身囚服。刘平叹了口气,望了一眼对面的牢房,其间几个壮汉簇拥在里面,自己独处一室,还算是幸运的了。
三天前,刘平醉酒闹事,险些伤及无辜不说,还砸了擂台,羽林总管傅右山掷出了头盔将他砸晕后,便收监进了大都衙狱。陆录当时虽在场,可也无力回天,当时便果断回国院找汤启明求助。
刘平呆坐在狱里,想着自己最近喝酒之后的怪事,万分无奈。早前,他也喝过酒,醉酒后顶多烂睡一摊,睡醒之后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可上次喝醉,若不是有郭梓笑眼疾手快拦下了自己,指不定会捅下什么篓子。这次在比试时醉酒,果然如预想中一样,剑意强了很多,出手也凶狠了很多,可是不知为何心中老是有一股怒气难平。
拍了拍头,刘平提醒自己还是早些休息,自己现在的状况十分不妙啊。
铁刀劈出,动时如迅雷,一刀所至,静时如磐石。曾雨郎养好了伤,在校场上练着自己的刀。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年试当天刘平的行为十分不理解,可他更不理解的是,刘平当时被人抓走了,而且不知为何到现在还没出来。他也曾向张勋打听过这件事情,张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又去找了樊柳,他虽听说了这件事,可仅凭他,也难以和羽林总管说上话。
铁道还鞘,曾雨郎抹去额上的汗珠,拎了条毛巾擦了擦脸,便跨着刀走出了校场。国院的面积很大,道路也挺复杂,可曾雨郎硬是死记硬背记住了这一条路。顺着路走过去,便到了一个院子里。院门没有关,曾雨郎敲响了屋内房门。
房门打开,曾雨郎走了进去,只见陆录正坐在地上打坐,而房间里的唯一一面桌子旁,坐着一个体态相当肥胖的老人,自然就是汤启明。
曾雨郎刚想开口寒暄客气,却见汤启明摆着手说道:“知道你为何事来,放心吧,刘平再不济,也是瑶光门的弟子,不会出事情的。”曾雨郎闻言低头拱手道:“那就多谢汤掌门了。”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刘平被关的当天,皇帝便深夜召见了靳元,两人所谈之事不为外人所知。
“靳元啊,听说年试之上有人把台子拆了?”
“启禀圣上,确有其事。”
“这个孩子就是你的师弟?”
“是。”
“叫什么?”
“刘平。”
皇帝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小孩子不懂事,我找个机会知会一声,关两天放出来得了。”靳元沉声道:“末将替师弟谢皇上赎罪。”
安野王仰在摇椅之上,膝上坐着独子袁平平。
“爹啊,我师父真被人抓走了吗?你倒是告诉我啊。”
“嘘——谁告诉你他准是你师父了,别胡说八道。”
“啊?真被抓啦?为啥啊。”
安野王瞥了一眼儿子:“拆了年试的擂台。”袁平平闻言大喜:“我靠,我师父就是有腔调,这种事都能办。”话音未落就挨了安野王的一巴掌:“告诉你了别胡说,想拜师,等人家从牢里出来再说!”
坐在一边的王妃不乐意了,一巴掌拍在安野王肥头大耳的脑瓜上:“拜也是你说,不拜也是你说,还敢打儿子。”安野王急忙唯唯诺诺道歉。
家中无人,只剩下李思田一个人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敲了多少次隔壁的房门都没有答复,只得坐在门口等着隔壁的杨侍郎回家。从曾雨郎托人捎回话来,老李就没睡踏实过,这会儿虽说坐在门槛上,可早已上眼皮打下眼皮。
咯哒咯哒的马蹄声传来,又在巷口止住,李思田蹭得一下站起身来,望着迎面走来的杨珍儒。
“杨侍郎,平哥儿他......”
杨珍儒看着李思田,略带倦意地说:“我都听说了。”
“杨侍郎,你看,这可如何是好啊。咱们家远在陵州,也没个家长里短的照应,可就算家离得近,这么大的事也插不了手啊,你说是不是......”
杨珍儒挥手制止了李思田的喋喋不休:“老李,你别急,刘平他犯得不是什么大事,不会受太多罪,安心在家等他回来就好了。”
周晓峰在隔壁寝室,五人围了一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焕芝沉默许久后先开了口:“曾雨郎去哪了?”
周晓峰挠挠头:“该是去练刀了。雷打不动的规矩,现在天天都得去。”
尖声细语的声音响起,桑旭瞥了眼窗户外:“天都黑成这样了,估计是去想办法打听刘平的事情去了。”
唯一年试时不在现场的吴通完全不能理解,刘平是怎么做到一剑拆了整个擂台的:“兄弟们,就别逗我了,刘平到底为什么被抓了?”
浑厚的声音响起:“把擂台拆了。”郭梓笑手边捧着大戟,认真地擦拭着。
年试,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实力强悍,损坏擂台的弟子比比皆是,却是唯独没有遇到过擂台被弟子拆掉的情况。所以今年的年试只进行了一天多,便匆匆结束了,围观的百姓们自然是一百个不乐意,一千个不情愿,可国院也是在不愿意再费财力人力办这年的年试了。
不欢而散之后,百姓们自然而然将瑶光门的刘平当成了新的谈资,和之前的走前门事件互相对照,更显得生动有趣。刘平身在囹圄,并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只知道自己目前正在面对着的另一个难题。
浑身灵气不住流窜,刘平心中一阵惊慌,灵气乱窜极有可能损坏经脉,也会伤及内腑,如不尽快处理,是会出大事的。刘平虽不知灵气为何会突然错乱,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全身上下灵气被刘平一点一点地往中央集中,渐渐地环成了一个球状,被刘平静静地拢与丹田之间。刘平鼻尖开始渗出汗珠,慢慢地,身上的汗腺也开始极速地向外排除汗液。刘平全身赤红,喘着粗气,皱着眉头,看样子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羽林军军部,傅右山正在和一个体态稍胖的老爷子喝茶,
“傅大将军倒也爽快,小徒本事不济,将军说抓就抓了,听说,还丢了个头盔?”汤启明端着茶碗久久不饮,静静看着傅右山。傅右山倒也从容,一碗茶两口便倒进了肚子,揉了揉肚子,说道:“汤兄,别冲动啊,高徒在比试时的情景,你还不清楚,不然老弟我跟你念叨念叨。”
汤启明挥手:“我徒弟干啥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什么兴趣知道。”茶碗中的茶已经不再烫嘴,汤启明一饮而尽后,继续说道:“我只想知道,老朽这柄锈剑,可还能扛得住。”
傅右山填上了热水,新茶。“汤兄,你这个护犊子的毛病是时候改改了。”
汤启明笑了笑:“那傅兄你这以大欺小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的?”
当天晚上,羽林军总部少了两个茶碗,只是没人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人见到,两位布圣高手弹指一挥间便将两个上好的瓷碗变成了粉末,堆在手上,手感摸起来像极了一堆白面。
气府境界这道门槛,对很多人来说十分重要,因为曾经便有无数的弟子在这道门槛之前止步。对刘平来说,这道门槛不低不高,可却是无论如何总是跨不过去。而现在,刘平正站在这道门槛之上苦苦坚持着。倒不是他想要坚持,只是现在灵气紊乱,每回流一次,便多一次危险。
既是危险,又是机遇,可以说,这都是傅右山给刘平带来的。不知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为之,向着刘平迎面砸来的这个头盔,不偏不倚将刘平经脉吐纳的渠道堵塞了,所以才导致了刘平体内灵气错乱。如果能借此机会一举进入气府境界,自然可以水到渠成冲开堵塞的经脉,可若是和之前一样失败又失败,那么刘平一定会处于万分危险的情况之中。
灵气在气府聚而不散,刘平深吸一口气,不再刻意地追求什么,抛去了所有杂念,全身的注意力就在气府之上的这一团灵气之中。慢慢地减弱了对灵气的控制,缓缓地将意念离开气府,仿佛一层薄薄的膜贴在灵气聚起的球体之上,这个飘忽不定的,仿佛一戳就破的薄膜,便是刘平久久不能跨越的。气府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