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我沉默不语。看着窗外慢慢退去的风景,有点恍如隔世。不过几年的光景,我就不再迷恋身侧的男人,甚至已为人母。而他——我似乎回国后就再也没走心的关注过他的世界,他做什么、在乎什么、无所谓什么。
车上放的是丁当的歌曲《时间教会我的事》,总是莫名喜欢这种有故事的女声,以前还被蒋晓若嘲笑老气横秋,可是总觉得这种声音格外吸引人。听说这首歌是个电视剧的主题曲,叫《重返二十岁》。如果,给他一次重返二十岁的机会,他会选择我吗?
悠扬的女声静静的循环在我和他的耳边:“时间他告诉我,走过荒漠,眼泪会变成彩虹,一尘不染的心,受了伤之后,会被痊愈成彩虹;时间他告诉我,所有经过,到最后都温柔,软弱被消磨,单纯变成熟,成全这个我……”
听此,我欠了欠身,身边人下意识放慢车速,开口道:“困了?”
“没,刚才喝了点酒。”
“反正商意也被妈接到老宅了,今晚带你去个地方。”
是的,他知道我的习惯。有些人喝酒之后就想找张床睡,而我自小的习惯就是喝了酒睡不着觉。总是会睁大双眼到天亮。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喝酒也是他带我,结果我缠了他一晚上,他只好支着双眼陪我看电影吃爆米花,那次的《喜剧之王》好像格外的好笑。最后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睡着了,他才昏昏沉沉睡过去。结果因为这事儿,他被七哥一顿胖揍。
原来他要带我来山顶,我带着巨大的问号转向身边人。
他径自下车,顺带把天窗打开。从后备箱里拿了个毛毯给我:“听说今晚有狮子座流星雨。”
我狐疑的看向对面的男人:“流星雨?”他是最讨厌看星星看月亮的人,怎么今天转性了?当年西班牙出现千年不遇的英仙座流星雨时,我求了一个月他都狠下心来拒绝我,现在是吃错什么药——
我惊讶的再次看向对面的男人,他不会是想弥补我,那次错过的流星雨吧。感受着他细心的将我包裹在毛毯里,我还是狐疑地说出了心里话:“乔季予,我不是十八岁了,而那场千年不遇的英仙座流星雨——也早就飞出银河系了。”
“嗯。”
看着他隐忍的表情,我索性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那年,我在Barcelona看到了那场千年不遇的流星雨,并没有错过什么。”
是的,那场千年不遇的天象奇观我并没有错过。从始至终,错过的人都是他自己。他见证了我的青春,却错过了我的深情;他陪伴了我经年,却错过了我的第一次蜕变;他收获了我的婚姻,却遗失了我的真情。那一年,我在漫天的流星下深深的许下一生所爱,却只是一场属于十八岁的幻梦。
安静的空间里,我听见他低沉的男声响起:“珊珊,到底我怎么做,你才愿意原谅我?”
我仍旧静静的微闭双眸,也许真的只有他懂。我恨他,用惩罚我自己的方式去报复他,恨他给我带来的一切,莫名其妙的一夜、突然而至的宝宝,还有那些我并不想认识的陌生人。所以我用最极端的方式去笑着惩罚身边人,惩罚我自己。然而我不哭不闹,每一次都是微笑的面对所有人,让他们亲眼目睹呵护长大的公主是如何玉髓陨灭。眼角微湿,睫毛止不住的颤抖,我感受到他轻轻抚上我睫毛的指腹,有淡淡的温度。
于是,我笑了,缓缓的睁开双眼:“原谅?那你也追求我20年吧,下一场英仙座流星雨降临之际,就是我穆琪珊原谅乔季予之时。”说完,我对着身边人露出甜甜无害的微笑:“运气好的话,未必需要等上千年。”
看着他微皱的眉头,我就知道自己的笑有多丑,可是我原谅不了他,更原谅不了那些年自己的愚蠢。
从那天起,他真的开始疯狂的追求我。送花、包餐厅、上下班接送、下厨,花样百出、屡试不爽。又一天,Chris作为乔氏代表前来例行开会,会后她来到我的办公室。
“没想到乔氏这次派你来做监工。”我打趣。
“监工?我明明是托你的福才升任集团企划处的。”说着突然附身向前:“我听说,我们乔公子可是因为分身乏术才不得不支使我这个熟人,来随时听候差遣呢。”
“要不要,连你都这么消遣我啊?”
咚咚咚,“Cassie,乔总空运了99支荷兰郁金香,你看——”
看着助理纠结的小脸,我无奈的叹气,自从流星雨那日之后,他就每天雷打不动的送花,这整个穆氏都传遍了,花粉过敏的人压根都不敢朝这边来。
也是,我不发话,谁敢随便处理乔公子的花,“放茶水间吧。”
“噗嗤——”身后笑出声Chris的低笑声:“真是浪费了那些个花,一束荷兰空运的郁金香,怎么也值三环的一平房子吧。”
“你可以去悬壶济世了。哦对了,以后这个项目是不是你跟进了?”
“恩,是的。听说咱们大明星商阙配合度很高,倒是给我省了不少麻烦。稍后我会直接跟进公关宣传。”
“也好,产品研发和测试穆氏全权负责,也算解决了你的后顾之忧。”
“那我先回了,”没走两步她又折回来:“对了,乔公子让我带话,他今晚不能回家做饭了,但是安排了你家保姆给你做了三菜一汤。”
……
这男人真是越来越脸皮厚了。
也许因为我们的联姻给乔家带来了稳定因素,也或许云计算的投入本来就需要时间去检验费效比,总之,乔氏的麻烦没有了,某人也和穆思言一样开启了铁人模式。小商意从小就不怎么粘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沉默居多,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玩球、一个人看动画片、一个人睡觉。然而他却相当喜欢乔季予这个后爸,之前乔季予常常将工作带回家,然后家里面总是出现这样的画面:乔季予在沙发上用笔记本,商意坐在他脚边的羊毛毯上,时而玩乐高,时而看着乔季予发呆。远远的看去,我都惊了。这画面太不和谐了,这真的是个2岁的孩子吗?
而最近乔季予总是在公司开会,小商意闹了点小情绪,少有的总是张着小嘴问:“麻麻,老爸呢?”没错,他喊商阙爸爸,喊乔季予老爸。然后我被他闹烦了,就没好气的回道:“都说了加班,加班!”结果小孩子不知是真的听懂了我的不耐烦,还是被我吓到了,当天下午就发烧被保姆送医院,好在只是低烧,没什么大事。
于是,我鲜少有自觉的提前下班回家陪儿子。可是,他不喜欢和我玩,总是无精打采的。乔妈安排保姆为我们娘俩做了晚饭,也就回家陪老爷子了。我刚伺候完儿子吃食,大门处就传来开锁声。我惊讶的看着本应该在公司的男人,还有他身后黑压压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个人。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有会吗?”
他将手中的电脑包交给保姆,顺势走到我身边接过我手里的小商意,亲亲他的脸颊:“嗯,反正也是越洋视频,一会我们去书房。我再不回来你就把我儿子带坑里了。”
“……”我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小发烧么:“谁家孩子小时候不生病打针。”
“你小时候,我就从没让人在你身上动过针。”
看着他一副我是后妈虐待儿子的模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是,所以长大后,你就随便欺负我。”
说完,我总觉得哪里不对,看着远处憋不住笑的乔氏高官,突然发现,这句话——太歧义了。于是在乔季予暧昧的玩味中,我干咳了两声:“张妈,电脑给我吧,你带着大家去书房。送点水果和点心上去。看看他们还需要什么,去厨房准备一下。”说完,我对着一行人点头微笑:“各位,招待不周。”
那些个乔氏高管都是乔季予一手提拔起来的,平时称兄道弟,自然对我早就熟悉。到家里,也没什么拘束:“嫂子,放心吧。我们当自己家,你跟乔哥也不用太在意我们,我们争取存在感为负。”
存在感为负?我们压根就没有秀恩爱好么!!!
看着我红透的小脸,乔季予适时出声:“咳,谁让你把这当自己家了,赶紧滚去书房。”
他们火速消失后。乔季予一边优雅的吃了晚饭一边跟小商意玩了半小时,才起身去开会。因为不放心商意的病情,我一直在他的小床上看报表,哄他入睡,每隔半小时就量一次体温。后来实在是太累了竟直接歪着睡着了。迷糊间,我感受别人的触碰,瞬间惊醒,猛地一推,就感受到了屁股的刺痛。
不仅仅是我跌落床下,连被我本能推开的乔季予也因为撞到椅子而眉头紧锁。
“我刚开完会,看你睡着了,想抱你去卧室。”
“不好意思,我没完全睡着。”说完我揉着跌疼的屁股起身。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看着乔季予紧锁的眉头,我淡淡的叹了口气,难道我要告诉他自从那一夜之后我就经常浅眠?算了,“你也累了,去睡吧。今晚我照顾商意。”
“我来吧,今晚已经把美国的事处理好了,我明天下午去公司,上午可以补眠。你明天还要去公司,回房早点睡。”
说着不等我拒绝,乔季予就将我推出门外而床上的小商意似乎没有任何被打扰的迹象,依旧呼呼大睡着。
——番·乔季予——
那一年,据说出现了千年不遇的英仙座流星雨。而这种自然现象于我而言,不过是宇宙中巨大天体的陨落。石头,真的有这么好看?她磨着我陪她去西班牙,可那一年的暑假我早已约了“新晋校花”舒晴——日韩半月游。
我不记得当时她是不是很失望,更没留意她什么时候抛去了Barcelona。
商阙说,他五年前就见过她,在Barcelona。他说,他见过她的盛世花开,那时流星划过的整个天空都是她的陪衬。
有人说,明天永远是我们遥不可及未来,因为明日复明日。然而,我终于明白,只有“昨天”才是永远到不了的地方。
那些我错过的,属于她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当我听助理们说那晚有狮子座流星雨的时候,便把她骗到了山顶。可是就如她所说,她已经不是十八岁了,或许那些她经历过的伤痛我真的没办法弥补,可当她挑衅着让我追她20年的时候,我居然像个实现了愿望的毛头小子。因为兴奋,一晚上没睡着。
只要她提出来的,我都会为她实现。因为,这些迟到的补偿是我救赎。
至少,我没有和穆思言一样,被彻底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