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堂屋，日头已落西山。
张来生寻思：“双亲多半已经休息”。
寻途回去，到得家门，张来生开门动作蹑手蹑脚，生怕惊扰了双亲。
门一打开，双亲却是候了多时。
“回来了，生儿”，母亲忙起身，笑吟吟的迎过来。
张之棠坐得端庄，满脸的笑意却掩饰不得。
饭菜仍温热，想是母亲已热了多次，但清香犹在。
张来生不禁哽住：“娘”。
“快坐下来，你一路奔波，定是连着几日吃不好，这次回来，便不要再走了”，做母亲地拉着张来生坐下。
“当初便不该去那谷阳，都怪你那狠心的父亲……”。
听母亲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张来生心底温热更甚。
只是突闻得父亲反驳，便啼笑不已。
“我怎地就狠心了，男儿顶天立地，当满怀壮志，四海为家”，张之棠分辨道。
“你去四海为家我不管，我只要我的生儿陪着我”
张来生当下放松，可口里食不出滋味，只就一味的往嘴里扒饭。
“慢点吃，慢点，以后娘天天给你做”，母亲心疼，忙道。
“好吃，以后我要天天吃”，张来生嘴里塞得满当，呜咽道。
一顿饭吃了良久，伴着父母的吵嘴声，吃的别有一番滋味。
张之棠心存理智，知道张来生风尘而归，身体定很疲累，便强行拉着意犹未尽的妻子回了房。
张来生终得休息，残羹不顾拾掇，寻床便躺。
这般踏实的睡，张来生觉得四肢百骸，甚是放松。这
一觉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
才睁开眼，便瞧见桌上又摆上了新的糕点，心想昨夜那残羹，准是母亲差人清扫了去。
只是瞧着父母亲皆不在，他心底便猜测道：“多半是有事情”。
张来生吃了几口，又拿了块糕点，便欲出门。
刚推开门，委实一惊。
“少爷早上好！”，两个魁梧大汉，一左一右齐声道。
“嘿，吓我一跳！”，张来生面露奇色：“你们是？”。
“回少爷，族长让我二人护卫您的安全！”，右侧大汉道。
那族长自然便是张家祖奶奶。
“呵，了不得，还有贴身护卫”，张来生自嘲一笑，道：“二位怎么称呼？”。
张来生正自盯着右侧那大汉。
谁知，那大汉却突然没了声响，左侧大汉突地说了声：“回少爷，小的阿成，他是阿让”。
张来生又一惊，心下不住嘀咕：“憨子！”。但又不好拂了祖奶奶的意，只尴尬笑笑：“呵呵，有意思，回话都得分个先后”。
“那什么，我也起床了，你们便休息去吧”，张来生寻思去族里的铺子里瞧瞧，便对二人道。
“回少爷，族长吩咐我二人寸步不得离开您！”，回话的自是右侧那人，是叫阿让。
饶是张来生心有准备，但还是被这浑厚嗓音吓得一跳。
张来生眼珠一转，想捉弄下这两个榆木疙瘩。
费神思虑半天，也无一诡计，只道：“我现在要上茅房，你们就不用跟着了！”。
说完，他便“嗖”地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了很远，刚想歇脚，谁知一转身，便看到阿成阿让两人在其身后。
张来生不禁怒道：“我靠，阴魂不散啊！”。
说罢，直接闷头继续跑。
不多时，就见眼前出现一间铺子，上书三个大字“聚福祥”。
张来生记得父亲说过，九叔的皮革铺子，便是这个名号。
这般歪打正着，张来生便欲进去瞧瞧，突地就觉察身后阳光，被两团黑影遮住，就道：“他们俩人不会还跟着吧”。
转身一看，果然如此！
张来生顿时恼羞成怒，憋足了气势，大喝：“你们当我说话是放屁吗？！我再说一遍！别——再——跟——着——我——了！”。
阿成阿让却面不改色，齐声道：“回少爷，小的奉命行事！”。
言简意赅，声势震天。
说话间，铺子里应声走出一伙计，那伙计绑着头巾，肩上搭一雪白方布，弓腰笑道：“几位爷，您上眼了，进里看看皮革？”。
张来生心想：“想是这伙计不识我，便进去瞧瞧”。
如此想着，便跟着那伙计进了店铺。
阿成阿让自然也紧跟着。
“九爷！来生意了！”，伙计眉开眼笑，边走便道。
张来生着眼看去，铺子里很是冷清，一个客人也不曾看见。又瞧伙计也只这一位，便想许是最近生意差，被九叔打发净了。
不过那皮革倒是干净发亮，入眼的料子，皆一尘不染。
“不知这位主顾，想要张什么皮的料子”，张之黎人未现身，声先传来。
张来生哈哈一笑：“不多不少，白虎皮一张！”。
张之黎闻言，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一见是张来生，不禁笑骂道：“臭小子，敢寻你九叔开心！”。
“嘿嘿，就知道九叔您好这口”，张来生笑的逢迎，端得一脸谄媚相。
张之黎脸色微颓，道：“莫说白虎皮，便是那寻常虎皮，也无人来购啊！”。
“这是为何？往日里，可没这般啊”，张来生问道。
“还不是那郑家，那郑家铺子里雇了两三个洋人，说是会弄什么人造皮革，这他娘的花屁，人能造出什么革”，张之黎歪着嘴角，笑答。
张来生没作声，回想在谷阳时，曾听闻过西方这门技术，确是有些门道。
就听张之黎继续道：“但他娘的，倒是邪性，前些日子，我去那郑家铺子买了张来，上眼一瞧，那成色确实高出一等……哎……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小子上我这来是打什么算盘？”。
张来生刚欲作答，张之黎便又瞧向张来生身后，道：“咦？这两尊门神是哪来的，杵这破我风水？”。
“回九爷，族长派我二人护九少爷安危”，阿让沉声道。
“嘿，你小子真好命，咱家这老祖宗可想不着别人”，张之黎调笑道。
见张来生脸越来越黑，张之黎哈哈一笑道：“不寒碜你小子了，走，咱们里面说去”。说罢，率先进了去。
张来生忙紧随其后。
沿路走进去，张来生总是觉察别有洞天，一旁架子上，各种金银首饰，摆的琳琅满目，让得张来生大开眼界。
张来生寻思：“这店面不大，里面名堂到不少”。
七扭八拐，终于到了正地。
最里这间房间，素朴简陋，和来时的珠光宝气对比鲜明。
张来生细瞧屋内摆设，只见正中立着一张紫檀方桌，而四方摆齐的是四把紫椅。桌上却是一套抢眼的花梨陶茶具。
九叔寻了个位置坐下，斟了杯茶水说道：“大侄子，这次回来，什么打算？”。
在张之棠对面坐下，张来生端起茶杯，感觉杯水尚温，想是九叔方才饮过。想到这，张来生突地回头看，总归那两个家伙识相，没跟进来。
“自是帮族里打理事物”。张来生回道。
顿了顿，张来生又添了句：“顺便再教训教训钱家、郑家那群混蛋！”。
张之棠饮了口茶道：“教训是一定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见张之棠一副我自巍然的样子，张来生心下无奈，脖子向前一伸，戏道：“九叔，要不您就直接告诉我得了，到底他们两家有什么阴谋？”。
“噗——”，张之棠茶杯尚在手，一口老茶喷了出来。
“我哪里知道！”，张之棠刚欲呵斥，便看到张来生满脸戏虐，便知上了张来生的当，只道：“你小子诈我！”。
“嘿嘿，怎么能算诈呢，九叔您向来本领通天，就凭钱郑两家那点小伎俩，还能脱了您老的法眼！”，张来生拍马道。
张之棠被侄子摆了一道，也不气恼，倒继续给张来生斟茶。
便斟便说道：“就是知会你小子也无妨，只是这事牵扯颇多，非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你我二人便边饮边说”。
张来生双目放光，忙接过茶杯，豪饮一口道：“好好好！”。
“这事还得从……”
张来生突觉得入耳声渐渐模糊，眼皮开始下沉，脑袋也昏沉地紧。再之后便没了意识，一头倒在桌子上。
“呵呵，臭小子……”，张之棠抚了抚张来生后脑，笑道。
张之棠面色倦怠，那摸样好似躲过一劫。
